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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聪山道:“我劝不动小姐,你做丈夫的怎么也不好好劝劝她呢?她这么痛苦,你难道忍心吗?”
聪山看着月楼掩嘴咳嗽的样子,没有说话,但面上却现出了生气的颜色。
月楼道:“十来岁的孩子都有自己的思想,我又怎么可能会被聪山劝动呢?”
红杏思忖道:“这男人可真不中用啊,连自己的妻子都管不了”。她道,“小姐,夫人叫姑爷有事呢!”
月楼把一双柔软的手放在聪山手上,道:“那你去吧。”
红杏经过水榭时,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
聪山惊异道:“母亲不是让你来叫我吗?”
红杏道:“夫人根本就没有叫你。你可不可以再劝小姐一次,看她都不成人样了?”
聪山叹息道:“医生说吃感冒药对孩子没有伤害,可她就是不放心。她那种人,谁来了都没有办法呀!”
红杏一拍桌子,霍然起身道:“就算天王老子都拿她没办法,可你作为丈夫,却应该完全控制住她。只有懦夫才管束不了自己的妻子。”
听到红杏的话,聪山将栏杆上月楼种得花全都踹进了湖里。
红杏冷冷瞧着他踹花瓶、冷冷瞧着他绕过长廊,冷冷瞧着他走出拱门,那目光就像在瞧一个杂技演员耍把戏一样。
美女也是人,也有平常人的喜怒哀乐,也要吃饭工作。
可梦瓷这三四个月却一天都没有工作。
你或许会问‘那她这三四个月做什么了’?其实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
思念、哭泣、睡觉、哭泣、洗脸、哭泣、吃早饭、思念、哭泣,睡午觉……
她好像做得就是这几件事情。
当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屋顶就像电视屏幕一样会显示聪山的脸,当她拉开窗帘的时候,她又会看见楼下牵手亲吻的男女;看到长街的孤灯,她的心里会莫名其妙地失落,看到天边的寥星,她的心里会莫名其妙地烦躁。
“春天,春天来得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吧!”
她以手托腮,看着手心里一朵正在融化的雪花时这样想。
春天来了,她的心情却愈加烦躁。因为她知道惜蝶就要生下来了,而自己,却一辈子只能是他的情人,就像身上穿着不印家徽的浴衣的日本情妇一样上不了台面。
另一件让她烦心的事情就是她的积蓄已将用罄,每天只能凭着挂面青菜度日。
比起清贫,爱情总是更加消磨一个多情的少女。
这天下午,她又为自己煮了挂面青菜。她强忍恶心,吃了半碗,终于忍不住,去卫生间吐得稀里哗啦,哭得稀里哗啦。
谁如果将没有盐的清汤挂面吃上半月,也一定会像她这样的。
她跺跺脚,拿着五块钱,去楼下买了半个肉夹馍。
聪山每次来梦瓷家,都会感到歉疚,但却都没有这次这么强烈。他一直以为‘是她离不开我’,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也像她离不开自己一样离不开她。
他本该想到,像梦瓷这种女人,是绝对不会伤害别人的,可自己还是因为一时冲动恨恨打了她。
他看见梦瓷时,歉意更甚。他走下汽车,停在了她身后不远处。
梦瓷走了几步,突然感觉路边停得好像是聪山的车。她一转身,果真看见了聪山。她紧紧捏着肉夹馍,怔在了当地。
聪山垂下头,缓缓走了过来,道:“对不起,我上次不该打你。”
梦瓷的眼泪突然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奉若至宝的肉夹馍也掉在了地上。
半个肉夹馍掉在了地上。
她抹了把眼泪,捡起肉夹馍,看着聪山,道:“我不是说过吗?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说对不起。”
聪山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实在没有想到梦瓷这么轻易就会原谅自己。
梦瓷看到聪山仍不敢抬起头,痴痴笑道:“你也不必自责,请我吃顿饭,给我点钱,我就不会计较了。要不然,我可是会恨你一辈子呦”。
她又垂头丧气地说:“我现在才发现,没钱的人简直比狗还可怜。”
聪山抬起头:梦瓷的眼睛因为长久的哭泣而布满红丝,脸色也因为久居屋内和营养不足而苍白如纸。
可这些又怎能影响她那种国色天香,活色生香的美呢?
他瞥见梦瓷手里沾满泥土的半个肉夹馍,眼泪差点流了出来。
他说:“你赶快把肉夹馍扔了,让人看见会笑话咱俩的。”
梦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里有肉夹馍。
她看着里边的肉丝,咽了口口水,道:“你不知道,我已经吃了好几天挂面了,而且是没有盐的挂面。我可是用明天的饭钱买的这‘半个’肉夹馍呢!”
梦瓷的眼里并没有埋怨,反而充满单纯的爱意。这种眼神让聪山更觉歉疚。
他当然知道梦瓷为什么只能每天吃‘没有盐的挂面’。
他鼓起勇气,才敢去牵梦瓷的手:“我对不起你。像你这样的女人,本不该受……”
梦瓷截口笑道:“真的吗?那你要听我的话哦!我现在要吃西餐,而且要点十几道菜!”
车行不远,黑夜就已降临。梦瓷看着屋瓦后的一眉新月,喃喃道:“月虽会残,可总有一天它又会圆如明镜,这岂非预示着人生必将幸福圆满?”
一路灯火,一路光华,梦瓷不知不觉就看见了耀眼炫目的钟楼。她一路上虽饿得要命,但心情却是无比喜悦的。
看着聪山修剪齐整的指甲,她简直想大喊,‘我心爱的人儿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
梦瓷用双腿夹住自己的手,轻声道:“我们可不可以上钟楼看看风景呢?”
“当然可以,你无论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
当时钟楼附近并不像现在一样高楼林立,而是如苏州古城区周围的建筑一般与古物相协调。
梦瓷登上钟楼,便看见了鳞次栉比的房屋和每间房屋里透出的柔和的灯光。
她梦呓般说:“我们若能回到古代做一对简单的农家夫妻,一定是件很快乐的事情。”
聪山道:“万家灯火自有万家忧愁,不要以为古人的生活就很闲适幸福。”
梦瓷辩解道:“可人活着总要有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呀!”
聪山注视着街上男女老少,各式各样的行人,道:“无论对谁而言,幸福都像海市蜃楼一样可望而不可即。与其有那种‘浪花情结’,倒不如埋头工作,什么也不想。”
聪山话里的哀伤,让梦瓷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世。她橡皮糖般黏在他怀里,娇笑道:“你敢不敢把我抱起来呢?”
聪山嗅着梦瓷发间的果香,犹疑半晌,方自抱起了她。
她勾住聪山的颈子,温柔地说:“我好希望变成一袋糖,你不开心的时候吃上一颗,心情马上就会变好的那种糖。”
她凝思片刻,又道:“你可千万别贪嘴哦!”
聪山看着梦瓷娇小的身体与柔如春水的眸子,不经意间又想起了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