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瘸子秦如果能单干,绝不考虑与人联盟。
从根本上说,他不信任人。白huāhuā的银子哪怕烧化了,也还是银子水;哪怕跟其他东西烧熔在一起,回头再炼出来,该几斤几两几分银子,还是几斤几两几分——它总归在这里!
可是人呢?太阳还没从东边树梢头走到西边儿的瓦檐上,院里鸟儿撅起屁股拉的一泡稀屎还没有干,人已经变得连从前的一点影儿都不剩了。
所以对于背信弃盟,瘸子秦没有心理障碍。他觉得,他如果不这样干,傅琪也会这样干。
瘸子秦做梦也没想到傅琪已经把仓库里的米压价粜给了西商,西商不再急着进米供给西边诸城的高端市场,他手里剩下的米缺乏销路,注定要跌。
瘸子秦只是觉得,西商老是不松口,一直顶下去,毕竟可虑。
简竹派简来方去向瘸子秦做一项提议时,瘸子秦正中下怀。
宝刀投靠大乔之后,简来方就回到了简竹身边。他替简竹带给瘸子秦的提议是这样的:“我们老板想用市场价向您买米。买您全部的米。”
出价太优厚了,单子太大了,瘸子秦可不敢相信,眯着眼睛问:“现在的市场可够危险的呀,简老板敢接盘?”
他得到的答复事:简竹肯。前提条件是,如果他能帮忙简竹铺通贩丝道路。
桑邑的丝例来往张邑走。张邑完成生丝的精加工,再贩往各地。简竹手里已经有大量生丝,现在的任务是通过张邑往外捣腾,步步高升。张邑现有最大丝商是大乔。扶植简竹,就是跟大乔作对。
瘸子秦不在乎跟大乔作对,他只在乎自己在当中能不能落下好处。
简竹提出,他可以接手瘸子秦手里的大米,让瘸子秦不至于承担米市的紧张风险。米价就按现在的市场价来,可是简竹不能付现银,要用生丝期票作担保。
就是说。瘸子秦现在把米给简竹,如果能帮简竹把生丝卖出去,简竹从卖丝利润里抽出米价付给瘸子秦。如果生丝贩不出去。简竹的丝、瘸子秦的米,一拍两瞪眼,都落不下好。
瘸子秦当场就大笑了:“简老板好如意的算盘!我秦瘸子可不敢领教。大管家。您请!您请!”端茶碗送客。
简来方不怕被送客。做生意嘛,本来就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几经拉锯,简来方的出价改为:同意支付现银,但并非全部货款,而是按行业惯例。百分之二十的定银。
实际上。就连这百分之二十定银的款项。简竹都没有。简竹的所有现银,都已经投入麻田麻料炒卖。这一点,慕飞给简竹提供的数据报告书里,明确指出:如果抽出这么多现银。炒卖资金链顿时断裂,安南地域的麻料泡沫会被戳碎。
可是简竹仍然对简来方吩咐:“可以让步到这个程度。”
简来方严格按吩咐办事,绝无质疑与偏离。
交易谈到这种程度,照理说也差不多了,但瘸子秦拧了拧脖子:“剩下的现银可以用货抵,但不是丝。”
“那是……”
“麻!”瘸子秦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知道简老板手里有麻。”
简来方脸上的表情,似乎是遭遇了猛烈伏击,都懵了。瘸子秦毫不放松。一定要用麻来抵。这是非常狠辣的要求。现在这个市场,麻料简直等于白huāhuā的现银——不,比银子还硬实!
简来方不得不对瘸子秦说:“我要回去请示。”
简竹的既定方针是从茧商做起、一步一步打进丝绸市场。麻料炒卖是为了积累资金而做。若只抓着麻料不放,因小失大,甚为不智。
瘸子秦的要价虽狠。他料简竹不得不让步。
简来方请示完之后,确实无奈而难受地向瘸子秦让步:“就依秦老板的意思吧!”
兼思等人乘着车子进入张邑时,简竹正在安排瘸子秦的人验麻。至于银子,简竹说,要从银号提,一些银票要从各个渠道收回来,才能凑足定银所需,请秦老板等到当天晚上。
当天黄昏,海蛇帮的人也验了麻,满意的留下现银。
一批麻,简竹许给了两个人。他巧妙的布置,让两头验麻的人互不相见。之后,就等着瘸子秦取定银、送米票来了。
米、丝、麻,都是沉重的货色,运来运去的麻烦,所以在漫长的交易历史中,市场发展出一种“货票”由商家出具、当地政府公证师盖章确认,票据转手,就表示商品所有权转手,不必非等沉重的货物从一个仓库搬到另一个仓库才算。
如果票据已经合法转手,货物却灭失,那么仍由上一手持票人承担责任。
简竹把麻票交给瘸子秦,就表示把麻都给了他。如果麻在仓库中失踪,简竹要补足差价。反过来,米票亦然。
眼看一切都很顺利,要去交票、拿银时,瘸子秦却突然产生了顾虑。
他抚摩着米票,像抚摸着心爱的孩子,辗转反侧,忧心忡忡。
简竹送走海蛇帮的人,约好了取麻的时间、方式。
瘸子秦喉头发干、四面张望,就好像有谁躲在角落里窥视着他、又说不定会跳出来给他一个建议似的。
简竹在鸡鸣茶舍的茶灶边,不紧不慢给自己泡了一碗茶。
瘸子秦披衣而起,绕室徘徊。西商还未低头,就把大米出手,违背了与傅琪的约定。然而他并没有贱买,从这个角度来说,也算维护了和傅琪的联盟。那么他到底在担心什么?
简竹摆弄着月光。
是这时悟宁附耳把他猜测的宝刀身世告诉兼思。宝刀目光闪闪,忽而拍手失声叫道:“哎呀!”兼思做贼心虚,以为从此要反面成仇,心脏都停跳。而瘸子秦出门又回房、回房又出门,苦思无定计,拈断数茎须。
简竹在鸡鸣茶舍的榻上安睡了。装银子的袋子就搁在榻脚边。
月光渐淡、天光渐亮。鸡啼了。
简来方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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