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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了周身的气势,叶婉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神态恢复了一贯的乖巧,一度让刘博远怀疑刚才那个如傲雪青松的女子是他臆想出来的。“刘公子是个明白人。做生意不一定就非得无奸不商才能发财,你我互相信任,实实在在的,合作才能长久。”忖度片刻,叶婉接着道:“公子开门见山,我便也不多啰嗦。想必我家的首饰公子也有些了解了,至于价位嘛,这是你我二人第一次合作,就按我福隆现在售价的七成算,当是我回报刘公子的一番赤诚。往后就按八成吧。我福隆自明日起,烧蓝首饰的价格会提高一成,这样你刘家跟福隆的售价一般,也能赚到至少三成利益。”烧蓝首饰都是福隆制作的,刘家拿现成的去卖,平白就能赚到三成,已是不少了。
刘博远听闻叶婉说的是“你我二人”的合作,心下顿时一喜,他明白叶婉这意思就是,这项合作只会与他谈,没他那个不省心的哥哥啥事了。“多谢小姐成全。”刘博远站起身来,抱拳道谢。他的父亲很是看重这烧蓝首饰,特特将这桩生意交给他来谈。谁知他那哥哥在中间横插一脚,使人绊住了他,自己先来了平安镇。当他听叶婉提起刘博达之时,心里着实一紧,生恐叫他抢了先去。
“刘公子也不必如此客气。我叫叶婉,往后称呼我名字就好。”叶婉浅笑着,起身去唤了铁柱,叫他去库房挑二十件各式烧蓝发簪、三十对耳坠、五副手镯、七件腰佩和三套头面拿过来。转身走到案旁,执笔写了两份契约书给刘博远过目。
刘博远接过契约书,纸上几行银钩铁划的字迹,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气势扑面而来。再次惊愕地看了叶婉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这样刚劲有力的字,是这样一个软糯娇小的女子所书。再看内容,清楚简洁地说明了每季度福隆供应各样首饰的数量及售价,和双方应遵循的条约。
反复看了几遍,条条框框缜密严谨,竟滴水不漏。刘博远也不犹豫,从荷包中拿出自己的私章,沾了随身携带的小盒印泥,在两张契约书上分别盖了印。叶婉也在契约书上签下名字,双方的合约正式达成了。
看过铁柱送来的各样烧蓝首饰,刘博远不禁赞叹连连,件件都是做工精美,烧蓝深浅有致,简直是美轮美奂。这么一批首饰,他刘家足可赚将近七百两。
付清了这次交易的银两,刘博远满意而归。而叶婉手里拿着一千二百两的银票,亦是笑意连连。
明儿个还有一桩生意要做,叶婉嘴角勾起坏坏的笑,她就是个属貔貅的,到了手边的银子,她怎会不抓紧呢?
翌日,薛掌柜带着满面的笑意回来了。一回到福隆,铁柱迎上前去,极有眼色地将薛掌柜手里的包袱接过去提拎着,边道:“掌柜的,东家让你回来后去龙门酒楼一趟,她有事跟你说。”
“哦?东家没说是什么事?”薛掌柜快步走回供他休息的房间,换下风尘仆仆的衣裳,又打水洗了把脸。晌午约了刘博达谈烧蓝首饰的事,他得好好打理下。
“没说。”犹豫一下,铁柱还是开口透露了一点他知道的事:“可能跟泽城的刘家有关吧。昨儿个刘家的少爷来了,买走不少烧蓝首饰。”
“刘博达?不是约好今天谈的么?”薛掌柜洗脸的动作一顿,疑惑地嘀咕了一句,“我知道了,这就去龙门看看。你回前面照看着吧。”
薛掌柜换了一身石青长衫,从包袱中拿出一盒胭脂揣进袖袋,那是他在江平买的,准备送给叶婉的。上下看看自己周身并无不妥,这才出了房门,往龙门酒楼去。
见到叶婉,薛掌柜将胭脂拿出来递给她,道:“江平可是比咱们平安镇热闹不少。我听说人家锦绣胭脂铺的胭脂水粉要比张记的好呢,就给东家买了一盒。这是铺子里的人替我挑的,说这种颜色、香味的,最是适合小姑娘家用。”
叶婉接过胭脂,那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盒,盒盖上绘着一枝梅花。旋开盒盖,飘出一股淡淡的梅香,好闻又不刺鼻。合上盖子,叶婉笑得灿烂,她平时从不用这些个胭脂水粉,古代的脂粉含铅太多。但薛掌柜去趟江平,还能想着给自己带些礼物,她心里觉得很是熨帖:“谢谢薛掌柜,我很喜欢。”
薛掌柜也感老怀大慰,此时叶婉脸上的笑意才是她这个年纪该有的。为了生计,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像个大人似的与人周旋,他在一旁看了,心里佩服的同时也有些酸酸的。
“薛掌柜过来坐,跟你说点事。”叶婉收好胭脂,脸上不禁勾起坏笑,想想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她心里像开了花似的。
“昨儿个刘家的刘博远找到我,想跟咱们福隆做生意。我看他人品不错,就答应了。”叶婉将合约拿给薛掌柜过目。
薛掌柜接过合约,来回看了几遍,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这次与刘家的合作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长久的。这样一来福隆每个月的盈利可是要翻上一番都不止。正翘着胡子乐呵,薛掌柜想起刘家喧嚣尘上的嫡庶之争,刘博达虽是庶子,却也占着长子的名头,处处排挤打压刘博远。那么这次与福隆的合作,是否也在这两兄弟的争夺之列呢?难道真让东家说中了,刘博达来买烧蓝首饰并不是如他所说,是用来走礼的?
“昨儿个刘博远当即就拿了一批首饰,总共是一千二百两银子,刨去成本咱们净赚八百四十多两呢。”叶婉笑得一本满足,家底越厚她心里越是踏实。“薛掌柜不是还约了刘博达么?待会见了他,不必提及合作之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啊,”薛掌柜愕然地看向叶婉,见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东家是说…”不是吧?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没错。这刘博达不是口口声声跟你说要买首饰走礼么?那咱们就把做工最精美的都给卖给他。该多少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这才能体现出送礼的诚意嘛。”叶婉冷冷一笑,这刘博达是把他们都当傻子呢。她倒要看看,到底谁是傻子。
薛掌柜晃晃混沌的脑袋,看来他真是老了,还是东家精明啊,这招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不准还真能把刘博达涮进去。转念他心里又隐隐有些不安,能坑一把刘博达固然又会有不少银子进账,同时怕也会得罪他了。以他刘家的势力,想弄倒他们福隆也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
一品轩中,刘博达早早到了二楼的雅间。他手里拿着一块桃红色的丝帕,深嗅一口上面的香气,一脸的陶醉。
身后侍候的小厮很有眼色地递上茶水,满脸谄媚讨好:“少爷请用茶。这平安镇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雨前龙井就是顶了天儿的好茶了。也就是少爷您来了,他们才有机会闻闻这太平猴魁的味儿,若不然,那些个乡巴佬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太平猴魁长什么样呢。”想起刚刚他让一品轩的掌柜亲自去冲泡自家带来的茶,起初掌柜的还一脸的郁色,可一听他说是太平猴魁,立马就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捧着去了。小厮忍不住撇嘴,真以为这破茶楼上得什么台面呢,雨前龙井也就配给他家少爷漱漱口。
刘博达嘴边浮现一丝轻蔑,要不是父亲看中了那什么烧蓝首饰,想跟福隆那小银楼合作,他又不想让刘博远专美于前,他才不来这破地方呢。不过…刘博达猥琐地笑了两声,“地方虽小,却是着实有几个美人儿。”
“说的是呢。”小厮也跟着猥琐地笑了:“亏得少爷体恤下人,小的也能一亲美人儿芳泽呢。”
主仆两人臭味相投,嘻嘻哈哈地谈论着昨儿个留宿的拾花馆里,哪个姑娘脸蛋白,哪个姑娘屁股翘。不知不觉,一盏茶见了底,刘博达脸上现出不耐来,小小一个福隆银楼的东家,架子倒是大,让他等了两日才肯露面不说,都快到了约定的时辰了,还没过来。在他看来,叶婉就应该提前至少一个时辰来等着迎接他才像话。
刘博达心里愈发烦躁起来,要不是他的小厮打听到,父亲对烧蓝首饰的生意很是看重,他又想趁这个机会远离父亲的管制,好好松乏松乏,他才不想揽这个破差事呢。回想起他要求将这事交给自己办时,刘博远那张虚伪的脸差点扭曲的模样,他就一阵畅快。嫡子又怎样,少主又如何,刘家早晚是他的。又想起父亲总是偏向刘博远,他又忍不住暗恨,这点小事就干脆地交给他就好,偏偏还让那小子一起来。幸好他的小厮机灵,使人绊住了他,不然这一路都要看着他那张讨人厌的脸,还不折磨死他。
刘博达脸色忽阴忽晴,小厮在一旁很是疑惑,不知自家少爷又想到了什么事,脸色那么奇怪。正愁着该怎么讨好,叶婉和薛掌柜到了。
刘博达懒懒地倚靠在供客人休息赏景的靠椅上,听见小厮说薛掌柜到了,眼皮都没抬,傲然地对着小厮一摆手,示意小厮开去招呼着。
叶婉冷眸微眯,打量着在那闭目装13的刘博达,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半丝不露,依旧淡淡笑着。
又过了半晌,刘博达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叶婉和薛掌柜。薛掌柜他是认识了,叶婉却是第一次见,只见眼前的小女孩也就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披一件湖蓝色薄披风,头上梳着双丫髻,只扎了两根发带,很是简单清爽。略带婴儿肥的脸蛋儿白嫩嫩的,像是都能掐出水来。大大的眼睛黑亮有神,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让他的心都跟着痒起来了。
“咳,刘少爷,这是我们东家。”薛掌柜皱眉轻咳一声,开口介绍道。他竟在刘博达的眼神中看到了垂涎之色,这让他厌恶不已,叶婉才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他怎么能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他突然有些后悔,真不该让叶婉亲自过来。
“哦?这女娃竟是你们东家?”刘博达吃惊不小,他还道福隆的东家应是个老头子,想不到竟是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女孩子。说着话,他的视线却是半点没有离开叶婉,他在心里已经盘算着,想个法子将叶婉弄回家去,他还没有尝过这么小的丫头是个什么滋味。
看着刘博达愈发露骨的眼神,薛掌柜强忍怒意,想起身拉了叶婉就走。叶婉眼疾手快地按住薛掌柜的手,暗暗使力,示意他稍安勿躁。“听说刘少爷想买我们福隆的烧蓝首饰,拿到京城走礼?”叶婉脸上的笑意愈发灿烂,先是把他们当傻子诓骗,这会儿又用那种猥琐的眼神打量自己,不把这竹杠敲实了,还真对不起她“煞星”的名头。
刘博达不知道,叶婉心中杀气越是浓重,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明媚,还当是自己潇洒倜傥,迷住了眼前这个小妮子。自以为风度翩翩地一掸衣摆,道:“不错。有什么好的尽管呈上来给本少爷看看,若是入得了本少爷的眼,价钱都好说。”
小厮听闻这话,心中焦急不已,他知道少爷这是老毛病又犯了,只要是在稍有姿色的女人面前,他就爱摆阔。叶婉只是个孩子,难不成少爷也动了心思?最重要的是,老爷让少爷过来的目的是谈生意,怎么说到走礼去了?那天刘博达去福隆,这小厮忙着安排更多的人手去绊住刘博远,并没有跟随着,所以根本不知道刘博达对薛掌柜说了什么。
“刘少爷果然是财大气粗。”叶婉淡淡地称赞了一句,将薛掌柜抱来的妆盒打开,遥遥地给刘博达展示着里面的首饰。
小厮上前将妆盒抱起,拿给刘博达过目。刘博达却是不领情,狠狠瞪了小厮一眼,他本意是想让叶婉亲自拿过来给他看,他好趁机亲近亲近,谁知被这不长眼的破坏了。不情愿地大致翻看了下,觉得都还不错,“啪”地一声盖上妆盒,道:“都很不错。多少银子?”
“里面是十二支发簪、五对耳坠、两副手镯、三件腰佩,都是我们福隆的银匠师傅精工细作出来的精品。刘少爷是个慧眼识珠的,就给刘少爷算便宜些,一千二百两银子吧。”
一听要这么些银子,小厮忍不住暗中急扯刘博达的衣袖,生怕他连价都不还就买下。奈何刘博达色字当头,根本不理会急红了眼的小厮,一口就应下了。想想这盒首饰数量有点少,又开口问道:“还是有点少,你们银楼还有其他的没?”
叶婉眼见又有一千二百两银子进账,心头戾气稍减,脸带笑意回道:“这烧蓝工序极其复杂,我们库房里就剩下这么些精品,其他的都卖光了。”
“恩,那就算了。”刘博达听叶婉说没有了,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起来,自己将福隆的存货都包圆儿了,就算刘博远现在过来,也什么都拿不到。刘博达从荷包中点出一千二百两银子的银票,越过小厮,隔空向叶婉递过去。
薛掌柜连忙站起身来,挡在叶婉跟前,恭敬有礼地双手接了银票,惹得刘博达皱眉不已,却因人家并无失礼之处,也不好发作。“今儿个能买到这么些精致漂亮的首饰,本少爷很是高兴。这样的首饰拿去送礼,也能给本少爷挣不少面子。听说这平安镇新开了家龙门酒楼,菜色很是不错,这都晌午了,本少爷做东,请二位去那里用膳吧。”刘博达眼睛一转,开口请薛掌柜和叶婉去吃饭,想着席间总能有机会占叶婉些便宜。
“刘少爷盛情,本不该辞,奈何我这几日身子有些不爽利。不然缘何会推脱,不能早些来拜会刘少爷呢。”叶婉状似病弱地将身子歪向薛掌柜,薛掌柜也极有眼色地扶着叶婉,帮腔道:“正是呢。我们东家自小身子就弱,这天儿一冷下来就伤寒了,到现在还没好。不如改日由我们东家做东,再宴请刘少爷吧。”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博达再是心中不甘,也不好强迫。他恍惚听说福隆的东家与平安镇的县令沾亲带故,他虽不怕一个小小的县令,但毕竟在人家地头上,也不好太放肆。只得貌似彬彬有礼地送了二人出去。
一出了茶楼,叶婉就冷下脸来,回头看了一眼一品轩的二楼,眸中寒光激射,这个刘博达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定要找个机会做了他。
回到银楼,薛掌柜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满是歉意,对叶婉道:“是我老眼昏花了,竟没瞧出那刘博达是这样一个衣冠禽兽,害得东家委屈自己,与那畜生周旋。”
叶婉淡淡一笑,拿出那几张银票在薛掌柜眼前摇晃着,道:“不过是个被敲了竹杠还傻乐的猪猡罢了,薛掌柜不必放在心上。他若安份便饶他一回,若是还存着坏心,哼哼,我叶婉可不是好说话的软包子。”叶婉眼中杀机一闪,不管刘博达安份还是不安份,这条命她收定了。只是薛掌柜是老实人,她不想吓到他,才那般说。
“唉!刘家势力不小,就算是赵大人也敌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东家这几天还是就呆在酒楼里别出门了。”薛掌柜颓然地耷拉下肩膀,暗怪自己糊涂,为多赚那么点银子,竟是让叶婉被人觊觎着了。刘家势大,要是刘博达铁了心想要了叶婉去,赵兴还真是挡不住。只是他不知道,且不说叶婉身后有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叶睿晨,就是搬出蔚凌羽来,刘家也半点坏心不敢起了。
叶婉感念薛掌柜对自己的维护,温言安慰了几句,便听话地要回酒楼去,打算刘博达走之前都不出门。薛掌柜不放心叶婉一个人走,坚持把叶婉送了回去,亲眼看着叶婉与叶睿晨汇合,才丧眉搭眼地返回银楼,脸上丝毫没有赚了银子的喜色。
“薛掌柜这是怎么了?那笔买卖没谈成?”叶睿晨见薛掌柜愁眉苦脸的样子,好奇地问叶婉。
“他是心里有些内疚呢。”叶婉脸色冷峻,眼中寒光四溅地将经过说给了叶睿晨听。
“啪”,叶睿晨听完事情的经过,怒气勃发,一掌将好好的一张杨木桌子拍了个四分五裂。“刘博达是么?很好,我要将他碎尸万段、眼珠子抠出来喂狗!”霍地起身,叶睿晨提剑就要去找刘博达算账。
叶婉一把拉住叶睿晨,道:“哥急什么?听说刘家势力不小,刘博达若是在平安镇出了事,岂不是连累了赵兴吃挂落?等他回了泽城再动手不迟。阎王殿的人也训练的差不多了吧?正好拿他练练手。”
叶睿晨胸口不住起伏,连连深吸几口气,勉强压住怒意,半晌才平静下来,坐回到绣凳上。
“哥也真是的,好好的一张桌子就这么毁了,还要花银子打张新的,好容易赚来的呢。”叶婉娇嗔着与叶睿晨说笑,想尽快平息叶睿晨的怒气。
叶睿晨宠溺地将叶婉落下的几根碎发拂到耳后,轻柔地说道:“是哥哥不好,再不敢浪费妹妹辛苦赚来的银子啦。妹妹放心,一切对你有危险的人,哥哥都会一一除去,定要你这一生都平安喜乐。”
这边兄妹温馨无比,那边回到客栈的刘博达却是坐立不安,他看上的人定要弄到手才甘心。小厮小心地上前,道:“少爷看上那福隆的小东家了?”
“哼。”刘博达冷哼一声,越看这小厮越来气,抬起腿一脚将小厮踹了个趔趄,恨恨骂道:“没眼色的东西!”
“是是是。小的该死,少爷息怒。不就是个小丫头嘛,想个辙弄回去就是了。”小厮捂着被踹的火辣辣疼的肚子,强挤出一个笑来道。
“怎么弄回去?她年纪还小,就算我说要纳她为妾,想来她家里也不会同意。就算是同意也得等上个三年五载,才会送过来给我。”刘博达扭曲着脸,从小他就是想要什么,就必须拿到手,长到如今这个年岁更甚,不管使出什么手段,只要是他想要的,哪怕杀人放火,他也要得到。
一咬牙,刘博达低声对小厮耳语几句,小厮听了,不住点头,道:“少爷放心,小的等会办得漂漂亮亮的。”小厮拍着胸脯保证道。心思一转,又笑起来,道:“倒是还要给少爷贺喜呢,只要把那小东家弄到手,福隆银楼不也是少爷的囊中之物了么?到时想要多少烧蓝首饰没有?想必老爷定会高兴不已的。那时老爷知道了少爷办事才是最得力的,哪还会再对三少爷另眼相看?”
“不错、不错!”刘博达不禁大笑出声,拍拍小厮的肩膀,道:“快去办事,这事要是办好了,少爷我重重有赏。”
刘博达信心满满,自觉自己的计划定会顺利进行,却不知那边叶婉和叶睿晨已经商量好了他的死法。下晌,叶婉遣了一名酒楼的伙计去客栈请刘博远来用晚膳,一来是既然达成合作关系,往后少不得经常打交道,有必要联络下感情;二来是,就坑了刘博达一事,与刘博远通通气。
刘博远很准时,酉时刚过就来到龙门酒楼。走到酒楼,四下略一打量,发现这里与别家酒楼确有不同。大堂里大概有二十来张桌子,错落有致,毫无拥挤之感。其间还摆放数个高几,上面各有盆栽植物,绿油油的颜色很是赏心悦目。墙角处的桌子则是用屏风或是珠帘稍加格挡,自成方圆。
伙计见门口进来一人,一身蓝衣直裰,腰间悬着一枚莹白润泽的白玉玉佩,很像东家交代自己好生招呼的人,“敢问这位公子可是姓刘?”
刘博远闻声收回视线,微笑着点点头。伙计躬身延请,道:“公子楼上请,我们东家正等着公子呢。”
“你们东家?”刘博远疑惑了,看这伙计的样子,应是酒楼的伙计,今日宴请他的却是福隆的东家,“小哥怕是搞错了,鄙人要寻的是福隆的东家。”
“没错的,我们东家也是福隆的东家。”伙计脸上隐隐有些得意之色。他们可是跟了个有本事的好东家呢。
刘博远默然,叶婉是福隆的东家已是让他吃惊不小了,如今又得知这龙门酒楼也是她开的,心中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他十岁时在干嘛?还跟在哥哥身后玩闹吧。想到已逝的同胞哥哥刘博运,刘博远眼中一片黯然。
“东家,刘公子到了。”伙计敲了敲二楼悠然阁的房门后,开门对里面的人道。
“快请。刘公子莅临,真是蓬荜生辉。”叶婉站起身来,满面笑意地寒暄。“让厨房准备上菜吧。”叶婉对伙计吩咐一声,一伸手,请刘博远入座。
“这位是泽城刘家的少主,刘博远。”叶婉转头为叶睿晨介绍道。“这位是我哥哥,叶睿晨。他才是福隆银楼和这龙门酒楼真正的东家呢,我不过是为哥哥跑腿分忧罢了。”叶婉笑着为刘博远介绍叶睿晨,并将叶睿晨说成是两家店面的主人,给足了叶睿晨面子的同时,也使自己不那么惊世骇俗。
刘博远拱手与叶睿晨打了声招呼,心中略略舒服了些,原来面前这位气度不俗的男子才是幕后主事之人。他就说嘛,一个孩子怎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独自挑起两家规模不算太小的店。“在下泽城刘博远,幸会。”
叶睿晨回了一礼,各自落座,他隐晦地打量着面前的男子,一脸的温文尔雅、和善可亲,让人觉得与他相处很是舒服自然。举止有礼有节,对人既不会太过热络,亦不会冷傲拒人于千里,看来很有教养。
“今日请刘公子来,一是相互之间熟悉熟悉,往后合作起来不会显得太生疏;再一个呢,是有件事告知刘公子一声,省得刘公子回到家,会措手不及。”叶婉素手翻转,利落地执起茶壶,洗杯斟茶。袅袅茶香弥漫开来,让人神清气爽。
刘博远不解,什么事会让自己措手不及?疑惑地望着叶婉,等着她解惑。
“令兄前两日找到福隆的薛掌柜,说是想买一批烧蓝首饰到京城走礼。我因着酒楼这边正忙着,就约在今日商谈。”叶婉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只略去了刘博达对自己图谋不轨的事不提。
刘博远听后,脸色涨红,他们刘家虽是商户,却是重利也重义,不然缘何会历经两朝而未见丝毫衰败之象?他深知刘博达的性情为人,定是他觉得与福隆这种不入流的小银楼合作,很是屈尊降贵。这才假借走礼之名,大批购入烧蓝首饰。想来叶婉也看出了刘博达的意图,索性将计就计,狠坑了他一笔银子。
责怪的话半句也说不出口,刘博远硬着头皮起身对兄妹二人施礼道:“想来家兄定是个人需要一些烧蓝首饰作为礼物去各方打点吧,确是与我整个刘家无关。请二位切勿因此与我刘家生了嫌隙。”
“无妨。听我妹子所言,刘兄是个磊落君子,这才同意与刘兄合作。至于令兄…呵。”叶睿晨冷笑一声,转头对叶婉道:“妹子去瞧瞧,怎的这半天还不见上菜?顺便温壶好酒,我要与刘兄小酌几杯。”
叶婉知叶睿晨是要单独与刘博远说道刘博达的混账事,自己不方便旁听,便乖巧地应了一声退出房去。
“我妹子与我说,刘兄为人坦荡,是个可合作的伙伴。”叶睿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灼灼地目光看着刘博远。刘博远连忙谦说“过奖。”,叶睿晨摆摆手,接着道:“我信我妹子的眼光。可是我听薛掌柜与我说,令兄却很不是个东西,竟敢对我妹子颇为垂涎?!”叶睿晨话锋一转,语气犀利迫人。
“啊!”刘博远心中大惊,叶婉只是个小姑娘,刘博达竟对人家起了龌龊心思?见叶睿晨的怒意不是作伪,他也对刘博达的性子知之甚详,叶婉又是那样一个精致玲珑的模样,刘博达生出些龌龊念头也不稀奇。只是刘博达做出的恶事,却要自己来承受人家哥哥的怒火,他心中冤屈无比。奈何都是刘家人,他不得不替刘博达道歉。站起身来,对叶睿晨道:“叶兄请息怒,在下并不知家兄竟做出这般荒唐之事。在下替家兄给叶兄赔罪了。”说完,对着叶睿晨深深一躬身。“回去之后,在下会如实禀告父亲,父亲最是厌恶这等龌龊之事,定会对家兄严加管教。”
“罢了,”叶睿晨一摆手,道:“我也没有迁怒的意思,只是令兄的做法实在让人气愤难耐,这才忍不住抱怨几句。”
刘博远忍不住拭汗,抱怨几句就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真要对自己也生了怒意,还不将自己撕碎了?没办法,谁叫刘博达是他刘家人呢,他心里也着实觉得理亏,若是他妹子被人如此觊觎,他也会恨不得杀了那人的。
气氛正自尴尬,叶婉拿了壶酒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四个伙计,每人手上端了两道菜:红烧肉、清蒸鲈鱼、干煸豆角、麻婆豆腐、狮子头、皮蛋豆腐、黄瓜拌虾仁,桌子正中还有一个陶瓷罐子,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叶婉放下酒壶,亲自揭开陶瓷罐子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当真是香气四溢,香飘十里。
“这、这是什么菜?怎的如此香气醉人?”刘博远甫一闻到佛跳墙的气味,登时连吸好几口气,只觉得口水不住分泌,连连吞咽。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这就是佛跳墙了,刘公子尝尝看。”叶婉巧笑倩兮,些微有些得意。这道菜有些难度,很难把握其中的精髓,几个厨娘根据她给出的配料单子和大概做法,研究了近半个月,才粗粗有了些样子。
即使只是粗略有些佛跳墙的样子,那味道也足以使人迷醉不已。里面的排骨、火腿油而不腻,鱼翅、干贝鲜美多汁,冬笋甘脆爽口,刘博远忍不住连吃了好几口,这才意犹未尽地强令自己住了筷,脸上赧然,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嘴上不住赞道:“真是人间珍馐,不愧了‘佛跳墙’的名字。”又再嗅了一口那香味,问叶睿晨道:“叶兄可有意将这龙门酒楼开到泽城去?若是有意,在下愿助兄一臂之力。”
只吃了三两口,刘博远已深深爱上了这道菜的美味,想着要是龙门酒楼开到泽城去,父亲母亲尝到这佛跳墙,他们定也会喜欢。是以出言相询,并表示自己愿意帮忙。
“这个可要问我家妹子啦。”叶睿晨倒了酒,潇洒不羁地自家先饮了一杯。
“待时机成熟,自会到泽城去的。”叶婉笑着接言。“刘公子也请尝尝其他菜色,味道也都不错的。”
刘博远依言各尝了其他几道菜,虽比不上佛跳墙,味道也都不差。
一顿饭下来,双方的气氛更加融洽,刘博远也更坚信与叶家兄妹合作是正确的选择。忆起父亲与自己说起想与福隆合作时,父亲就断言,他们刘家一定会从中赚到不少的银子。因为烧蓝首饰只有福隆银楼做得出来,而以福隆现在的人脉和规模来说,短时间内不可能做大,只要与他们刘家合作,烧蓝首饰就可以迅速扩大销售面积,从而达到双赢的局面。如果福隆的东家是个有远见的人,必定会很乐意与刘家合作的。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父亲说的没错,单凭福隆能鼓捣出那样别具一格的首饰,就可见其东家不是池中之物,他们务必要趁福隆还没有名声鹊起之前,抢先与他们达成合作。
饭后,刘博远去了刘博达所住的客栈,刘博达照旧是对他没什么好脸色,挥苍蝇似的将刘博远赶了出来,说自己已经拿到了父亲想要的东西,让刘博远先行回家去,他还有些事要办,办完了再回去。
刘博远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心中惊疑不已,难道他还惦记着叶婉不成?当下派了小厮去龙门酒楼将事情说与叶睿晨,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回了泽城。除了父亲,刘博达谁的话也不听,只有请父亲亲自下令,命令刘博达回去了。不然依着刘博达的性子,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刘博达派了人守在福隆附近,就等着叶婉落单时将她抢回刘府去。只是撒出去七八个人,连着好几天硬是连叶婉的人影都没见着。他忍耐不住亲自去了一趟福隆,却被告知叶婉因病情愈发重了,当天从茶楼回来就连夜被送去江平镇找郎中医治。气得刘博达连摔好几个茶杯,大骂手下人不得力,连这点消息都探听不出来,白白浪费了好几日时间。
更加让刘博达心情雪上加霜的是,父亲派来四个身强力壮的护院,强将他架上马车,二话不说就返回了泽城。
叶婉兄妹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脸上同时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意:刘博达,下次再见,定要你去阎罗那里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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