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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也不露声色,走到王夫人跟前,十分诚恳的行了一个贺年礼。
王夫人接过身后丫鬟的荷包塞在她手里,一抬眼见司夫人笑吟吟的脸,一咬牙除下手腕上的嵌红宝白玉腕釧递给沈霓裳强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腕釧还算能出手,三小姐莫要嫌弃。”
一屋子三位夫人今日就是盛装打扮,但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比起其他两位夫人,王夫人穿戴相比之下是落了下风。
玉春同沈霓裳说过,王夫人喜欢在娘家人面前显摆,每回她母亲同两个嫂子来,她都要打发不少东西。
即便她生了三少爷,但沈重山也并非那种大方的男人,就算是偶尔给些,也是不多。
今日王夫人能戴出来的首饰,应该是她平素最能撑场面的心爱之物。
看着王夫人强笑面容下眼底的那一抹心痛不舍,沈霓裳只觉好笑。
这该是大夫人同司夫人默契之下,联手摆了王夫人一道。
难怪过了这么大夫人才想起补这个礼,而司夫人今日出门前又那样说。
想必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场面了。
等她退下,这场家庭内部的贺年礼便算是结束了,接下来该是府中的管事下人见礼。
她们身为内眷,司夫人也不当家,不同她们相干,自然就回自个儿院子。
据说在这元日里,外院还会摆流水席,以供亲朋好友“传座”,也就是互相拜年,随吃随走。
有长辈过来才由沈重山和大夫人接待,其他平辈小辈或是身份不够的,则有大少奶奶主持。
作为未嫁女,加之也无她的故交好友,因此也不同她相干。
约莫是摆了王夫人一道,司夫人兴致极高的拉着沈霓裳打双陆。
沈霓裳听说过这种玩法,但从未真正见过,哪里会玩?
司夫人瞪了她半晌,大约是想着日子好,破例没说什么不好听对话:“过来,看我和妙真玩一局,连双陆也不会,如何能行?你聪明,看看应该就会了。”
沈霓裳只好虚心坐在一边看。
司夫人同妙真一面开局,一面解释规则。
她曾在书中见过对于这种游戏的描绘,但也只是一笔带过,大约知道是一种旧时极为风行的玩乐方式,还带有赌博意味。
但此际真正见识才发现,这中游戏除了运气因素外实际上还极为考验人的智力。
见她跃跃欲试,司夫人招呼她坐下:“要不要来点彩头,不加筹,咱们一分十两银子,十局结一回账。”
她还是头回赌博,心底也莫名有些小小雀跃,闻言点头。
“可不许赖账。”司夫人偏首乜视,“输了我可是定要收银子的,莫说自个儿的新手,新手我也让的。”
沈霓裳莞尔:“不用让,输了就当交束修了。”
“好,爽快。”司夫人噙笑挑衅,“你那个爹也不敢同我下,你倒是好胆色。”
话不多说,两人摆开局,开始下起来。
第一局,沈霓裳这方的白马还没开始离棋盘,司夫人的十五个黑马已经悉数离开。
“夫人百家乐——”妙真含笑看了沈霓裳一眼,“夫人得三分。”
两人打双陆,一干丫鬟也扔下手中的叶子牌,过来看热闹。
玉春算了下,三分就是三十两银子,霎时肉痛,望着司夫人成竹在胸的模样,她忐忑不安的小声道:“小姐,不如一分一两吧?”
听得玉春的话,司夫人只笑吟吟的挑眉,也不说话。
沈霓裳笑了笑:“开局吧。”
第二局,沈霓裳移出了七匹白马,司夫人十五匹黑马当先移出。
“夫人赢一分。”妙真几分诧异的看了看沈霓裳,报分让一旁妙红记下。
双陆玩法简单易上手,可真要玩得好,却不是那样容易。
多数老手都是玩了数年后才能应对各种棋面,一次虽是只两个骰子两种点数,但变化可谓无穷种,如何选择判断,十分不容易,没有经验累积极难通晓其中奥妙。
第三局,沈霓裳将第十四匹白马移开,司夫人掷出一个两点一个六点,正好将位于六点位的最后一匹黑马退出棋盘。
“夫人赢一分。”
妙真报数后,替两人开局。
司夫人唇畔一缕笑意,深深看她一眼,将骰盅摇起……
“小姐赢一分。”
“夫人赢一分。”
“小姐赢一分。”
“小姐赢两分。”
………………
“小姐……百家乐,赢三分。”第十局完,一干丫鬟已经张大眼睛,妙真眼中也是满满服气之色,抿嘴笑了笑后报出最后的分数,“夫人赢四局,计六分。小姐赢六局,计九分。”
妙红佩服得五体投地:“小姐也……太厉害了些吧!才刚学就——奴婢还没见过夫人输过,咱们院子里没一个敢同夫人赌银子打双陆。夫人这回可是寻着对手了!”
惊赞过来,她嘻嘻笑道。
“不过是计算加上运气。”沈霓裳谦虚笑道,“我胜在点数出得好些。”
司夫人也不含糊,让妙红取了三十两出来,又干脆放了个钱匣子在一旁,一副大干一场的架势,凤目微挑,笑着用指头朝她点了点,:“先去用饭,用完了继续。银子本夫人有的是,就看你能拿多少,莫说那些运气不运气的话,不许藏着掖着,赶紧把本事都给我拿出来,我还真不信能输给你这小丫头!”
玉春抱着三锭崭新的银锭,喜滋滋守在一旁。
一屋子人连着司夫人都兴致勃勃,沈霓裳只好颔首应下。
这一玩就到了晚间,元日拜访的人不少,沈重山也没过来,她同司夫人一直玩到了晚膳时分才罢手休战。
沈霓裳并不相让,司夫人玩尽了兴,给银子也丝毫不肉痛,玉春抱着亮澄澄的二十二个银锭和今日收到的年礼,心里只觉乐开了花。
回到院中,沈霓裳将司夫人最后给的荷包递给玉春。
玉春也好奇,摸着轻飘飘的,并不似给她们丫鬟的里面装着银裸子。
等打开一看,她呆了呆,傻愣愣看向沈霓裳:“小姐——”
沈霓裳在镜架前除钗鐶,戴了一天,份量足足的,好看是好看,但加起来也是够重。
“何事?”她没有转首。
玉春吞了吞口水,将手中五张银票递过来给她看:“司夫人给了小姐……五千两。”
沈霓裳手一顿,偏首看过来,目光在银票上落了落,静了片刻:“收起来吧。”
玉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多银子,拿着银票也控制不住发颤,声音也发紧:“这样多,奴婢拿着心里发虚呢。”
“叫你收就收,我身边除了你还能让谁管。”沈霓裳心里叹口气,心中也百味交杂,“这恐怕是夫人想着我们开铺子,趁此给的。”
这荷包是晚膳后司夫人才递给她的,她有些猜到里面应该是银票,但没有想到的是这样大一笔数目。
她知道司夫人明面上的嫁妆有两个铺子和一个庄子,其他的便没有什么实物。
凭她的分析,司夫人的父亲即便是偏爱这个女儿,明面上也不会太过打眼,但暗地里给的银子必定是上了一定数目。
可即便这个数目不少,照她看来应该在两三万两左右。
两三万两似乎听起来不多,可按照玉春早前的物价衡量,其实足够一个中等富裕的人家养儿养孙过上一辈子,且还过得称得上是十分宽裕的日子。
云州城普通的商户家中能有个几千两现银,已经算得是富裕人家了。
据说大夫人当年出嫁,嫁妆满打满算也只得八千两,那时,大夫人娘家还没罢官,家境亦是最好的时候。
五千两银票拿在玉春手中轻飘飘,沈霓裳心中却有些沉甸甸。
司夫人平素还是那般不正经爱戏弄爱调笑,可实际身边人都能看出,司夫人待她是愈来愈好。
言语神情还是那个调调儿,时常让她不得不木着一张脸应对,但其他方方面面,很多时候她自个儿没想到,丫鬟们都伺候周到了。
即便是大夫人对沈如彤,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对着玉春,沈霓裳面上镇定,心底却有些复杂难言。
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入了司夫人的眼。
两个多月来,她除了在司夫人调侃时木着脸听,偶尔也就忍不住了回上一两句,再就是在司夫人心情不错时偶尔陪着聊聊天听听训导,真的找不出自己还能有些什么用处好处。
她最早想的不过是得到一个名义上的庇护,可如今,她得到的却似乎比预想的多得太多。
玉春将银票藏妥当过来,见沈霓裳还在发呆:“小姐,想什么呢?”
沈霓裳问她:“你觉着我这人如何?”
玉春愣愣:“小姐挺好的啊。”
“不是这样说,说细点。”沈霓裳无语。
玉春十分努力的想了想:“小姐懂的东西多,会的本事也多,对了,小姐学东西也快。奴婢从没见过比小姐学东西更快的了。”
玉春掰着手指头数。
沈霓裳摇摇首,这些对旁人可能有用,但对于司夫人,并没有任何意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