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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望还是不肯说。
水莲心诚挚道:“姨母,我想保护雁奴,我得护着雁奴啊……我亲眼看着雁奴受伤……他……”说完,眼圈儿全红了,却强忍着不流下泪来。
这个年轻人虽然更像父亲,但谢望还是能在他漂亮的脸上找到几丝妹妹的影子,倔强忍泪的样子更相似了。
谢望心头一软,便叮嘱道:“我能理解你的心,只是……我答应六娘,这些话谁都不说的,特别是对雁奴……我们都没脸告诉他。”
“是什么事,姨母?”水莲心恳切问。
“当年,六娘病重弥留的时候,先帝接过我入宫,希望我能劝一劝六娘,也多少唤回一点她的生志。”谢望想到这里,就又是一阵眼泪滴落,哽咽难言,大家静静等她恢复了一点情绪,才听她继续道,“六娘那时候病糊涂了,一直说对不起大宝……大宝是你的小名。又说对不起雁奴……后来,回光返照的时候……”
“姨母……”
“阿望……”王又伦十分担忧。
谢望决定说出压在心里十多年的话,擦擦眼泪平复情绪,才嗓音暗哑道:“六娘清醒了一会儿,便对我说,简络入宫时想带她走的,但她不能走,谢家还在,简家的天水山庄也没有被牵连,但她若跟着简络走了,且不说能不能走出皇宫,就算出来了,也是两家的灭顶之灾。但简络以为六娘是真的变心了,也许之前杀他也有份,由爱生恨,竟然……竟然也拿了你,当时才五六岁的稚子相威胁,若六娘不在乎稚子死活,尽可以去享受荣华富贵。六娘不知道给天水山庄的孩子是假的,只能答应。后来……简络就被天授帝阴差阳错杀死了。”
“然后呢……”水莲心追问,握着姨母的手开始颤抖……
谢望叹气,拍拍他的手道:“后来,六娘就和先帝反目,住在冷宫,誓言不再见先帝,先帝若再见她,她便自尽。一个人真想死,是防不住的,先帝知道六娘性子,说到做到,便不敢见她。后来六娘发现有了孩子……先帝很高兴,问她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可六娘不能说这个孩子是先帝的啊,否则先帝怎肯将妻儿留在冷宫?当时简络已死,简老庄主的性子更为决绝,若听闻儿子被杀,而她这个祸胎孽根好好做着宸妃,享受富贵荣华,还生下受宠的幼子……你想想,简老庄主会如何?六娘不敢拿你的性命冒险,只好对不起雁奴,一直让先帝误会……为此,雁奴背负了身世的冤屈,在冷宫……整整十六年……”
“我都想不出来,这个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说到这里,谢望再受不了痛苦和良心的谴责,恸哭失声。
水莲心也懵了,瘫坐在地上,一双桃花美目,怔怔痴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王又伦忍不住,搭着水莲心的肩膀安抚道:“大宝,这不是你的错……”
“不……不……是我的错……我错了……”水莲心喃喃自语。
“这话……千万别让雁奴知道……他该多伤心啊……”谢望哭道。一个母亲,为了一个孩子,决定牺牲另一个孩子,说出去……被牺牲的那一个,该有多么伤心呢?
……
水莲心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他的脑子乱了,看着王又伦,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所以,雁奴为了能从冷宫出来,勾|引了暴太子……暴太子失势,他又亲手杀了暴太子,与当今这位……”
王又伦用力抽出手,甩了水莲心一巴掌:“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疯魔了?”然后小心翼翼看一眼老妻,希望她哭得用心没有听见。
但祷告并没有被接收道,谢望惊呆了,忙追问:“什么勾……?什么暴太子……还牵扯了当今陛下……”
王又伦粉饰太平:“没有的事,你听错了。”
谢望厉声说:“王八斤,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了!”谢望一气之下,连王又伦的小名都抖了出来。
不过没人笑话他。王又伦一脸如丧考妣,狠狠瞪了水莲心一眼……叫你胡说八道。
谢望顺着目光就问水莲心:“大宝,你说说,你那话什么意思?”
水莲心还有底线,知道有些事不适合叫一个真心疼爱孩子的长辈知道,会心疼死的。便笑道:“都是坊间流言,说雁奴投靠过暴太子,可当时他在冷宫,哪有办法投靠?”
谢望将信将疑。
王又伦也笑道:“可不是,别人乱传,咱们可不能当真,你自己的小外甥你还不了解?他是多坦诚正直,至情至性的人呢,心里只装着家国大义,处事又公断,从不涉任何阴私魍魉,哪会为出冷宫对暴太子虚以为蛇。”
谢望这才信了。
王又伦道:“好了,你擦擦眼泪出去吧,一个女眷不好总呆在这里的。”
谢望便掩着眼睛,出去了。
王又伦等谢望走远,回头就又猛力拍了水莲心好几下:“我揍死你个糊涂蛋,坊间流言都不可信,耳听为虚,必须眼见为实,这道理你不懂?”
水莲心道:“可我在大殿上,亲眼见陛下抱着雁奴,对他千依百顺,娇哄不停,那行止……”
“陛下的皇位都是……都是雁奴守着大义名分,长者为先让陛下坐稳的。且殿下一心为民,为国做了多少实事好事,有眼睛的都看得到。陛下与殿下兄弟情深,姿态亲密且毫无狎昵,你怎么能看错?”
“我不知道……许是先入为主。那么姨父……暴太子又是怎么回事?”水莲心慌忙问。
王又伦一脸痛恨,喝道:“别提暴太子,他失德该死,又犯上作乱才被杀死的,和殿下没有什么相干?”
水莲心看着王又伦,一脸疑惑。
“真没有那种事。”王又伦一脸正气,恶心的事不能乱说。
“可雁奴身体这么弱,祖父说是他勾|引的男人太多……”
王又伦又是一巴掌呼到水莲心的后脑勺:“我说没有就没有……殿下就是……就是在冷宫日子苦,出来时又和暴太子起了冲突,被伤到了险些不能活……”王又伦不想被水莲心灼灼的目光戳穿谎言,又呼了他一巴掌,“你到底听谁说的?竟然这样诋毁一个受苦受罪的好孩子?”
水莲心将信将疑,呐呐道:“祖父说的……他……他骗了我?”
“他当然骗了你……他巴不得你们兄弟反目成仇,好利用你伤害殿下……”王又伦随口一句话,道出了一个十分显而易见,却轻易将一个心存偏见的人蒙蔽,铸下大错的真相。
……
可是,得知真相,大错却已铸成,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春末夏初,多雨绵延,天边卷过来一大片黑云,瞬间笼罩了天京城的上空,拥挤在街上的人群纷纷被邀请进入最近的店铺躲雨,店铺还会上好茶点,给大家暖身。
紧闭的店铺门前,有一个身穿锦服的修长人影,在瓢泼的大雨和划破天际的惊雷中,缓缓穿行……
一个店小二去关上被风吹开的门板,见了人热情招呼:“客人,进来躲雨啊。”
那人影似无知无觉,并不理会,艳丽的眉目却是空洞的神色,无知无觉,茫茫然穿行在雨幕中,似不堪重负的旅人,佝偻着脊背,一步一步,艰难走远……
店小二关了窗,奇怪道:“怎么看着像探花郎……”又摇头,“探花郎怎么会如此狼狈,还没处躲雨?”就觉得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