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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弈。
临安棋力真是很强的,并非旁人刻意相让,少有人能赢她。临安一个女子,却有不输男儿的志气,形成了大开大合,攻击时气势如虹,退守也从容有度的棋路。
而沐慈。
棋力……不详。
棋路……更不详。
唯一个特点:快!
别人下快棋,沐慈下超快棋!每次临安一落白子,他的黑子立即跟着,毫不犹豫“啪”一声落下,从不考虑。
临安起初觉得他是随手乱下,还劝得两句,沐慈却没理会她。下得没多久,沐慈看似随意落子的两片区域隐隐呼应,断了她的路,控制了一片。
临安才知道沐慈不是乱下,只怕是预测到了她的落点,早有埋伏。于是临安更加慎重,每次落子都要仔细思考,然后才下定。
沐慈依然迅速跟上,“啪!”超干脆落子!
一局棋,就“啪!啪!”停一会儿,又“啪!啪!”二重奏……
临安:……
被人这样步步紧逼,她有点风中凌乱。
朝阳站车窗不远,见沐慈秒“啪”,看起来气势十足,咄咄逼人。却不知道沐慈有没有动脑筋,
那干脆劲儿和“反正是个死”然后闭眼乱下的新手一样一样的。
朝阳胆子大些,一步一步凑近了看,却发现沐慈的黑子虽看着零散,却落点十分微妙,彼此呼应,而白子似被通盘打散,完全被牵制了。临安大长公主思考所需要的时间也在慢慢变长。
牟渔表示看不懂,但他不懂棋,却懂沐慈。
牟渔看沐慈安之若素,知道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旁人喊自己“万能将军”,却不知沐慈才是真正无所不能。只是沐慈的情绪少有外露,不动声色间掌控了一切。所以牟渔面上依然沉肃冷凝,心里却轻松了,看看天色,遣人先回宫报信,说路上耽搁一会儿,很快就能回去。临安堵路的事也好好说,别把皇帝气死了。
他吩咐兵士摆出防御阵型,到午间自己埋锅造饭,不允许走动。并拒绝了周边县郡官员和豪门的“孝心”——这会儿一切都要小心更小心,临门一脚别再出变故。
……
一局棋越到后面,临安的速度越慢,感觉压力越来越大。下这里也不对,旁边有黑子……下那里也不好,喵的,旁边还是好些黑子环伺……
临安落子越发犹疑,总有种落入他人瓮中的……错觉吗?
临安到底年纪略大,费脑太过觉得头晕,不小心落错一子……沐慈还是秒“啪”跟着下一个黑子。
“观棋不敢语”的朝阳急死了——阿慈你到底有没有看出这破绽啊?怎么能看都不看乱下?
临安心中却是一凜。
她手拈白子,查看棋局,已觉不妙——沐慈抓住了她的错处,落这一枚黑子,将所有黑子隐隐连成一气,结成了一张网……对她的白子形成合围之势……
要糟!
落入瓮中,不是错觉。
“我输了!”临安干脆人数,再看沐慈,眼光就不一样了。
这少年绝对是个围棋高手,一开局就能算出十步百步之后的落子,提前布局,落子精妙,且一定能算出临安的棋路,将整个局势都掌控在手。且那秒“啪”的棋速,说明他成竹在胸,游刃有余;又对临安造成压力。其实临安在犹疑的时候已经输了一截,棋路被打散,整个带进了他的节奏里。
观棋可知一个人的品性,若如此,沐慈小小年纪,的确是个人物。
只是临安蹙眉问:“你会下棋?”
扮猪吃老虎就不好了。
“我并未说过我不会,我只是懒得和别人下棋,必赢的没什么意思,浪费时间。”沐慈这个回答纯属找打,可他说得很坦然,只是陈述事实,让人都生不出气。
沐慈没自夸,他上辈子在全地球最顶级的科研基地,在智者云集的数学实验室里,玩模拟三维立体围棋当消遣的,一种用计算机创建的横、竖、高分别是19x19x19,共6859个空格的新型围棋,不仅完虐所有数学天才怪才,连实验室的超级电脑也从未赢过沐慈。
作为一个被称为“智神”的脑域进化人,在二维平面交叉361个落子点上玩黑白绞杀,是幼儿园级别的简单数字游戏。
“所以,你是故意激我下棋的?”临安被打脸,有些恼羞成怒,法令纹更深刻了三分,很是威严。
牟渔在外冷哼了一声,表示不屑。
——也不知道是谁半路拦人,撒泼耍赖,仗着老太太身份抓着人不放,逼着人赌一局棋。
沐慈自己则是连不屑都不屑,只是面无表情,轻描淡写瞥临安一眼,不再说什么。但这一眼,却气势更足,威严更胜,生生看的人自矮了几分,无端生畏,不敢造次。
临安大长公主:“……”
——好吧,是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牟渔又是一声冷哼,一张脸越发冷峻,心里却狂笑不止。看别人自己挖了个大坑,自己死乞白赖要跳下去,还自以为得计……
不要太爽的。
他终于能体会沐若松的心情了——那小年轻最爱看沐慈完虐别人。
朝阳当然愿意看沐慈赢,却是不敢笑,赶紧走两步躲到了牟渔身后,别叫临安姑奶奶看到,惹恼了她就不好了。
沐慈的心境却不受外物影响,输赢淡定,抬眼看向牟渔,忽然对他举起一只手,白玉般的两指间还夹着一枚黑子。
所有人被这黑白分明的美景吸引。
……
沐慈却并没说话,透过马车窗户看着牟渔,两指捏着黑子,靠近自己的嘴巴,面无表情画了一条弯弯向上的弧线。
牟渔知道沐慈的意思——我的人,想笑不用忍。牟渔再忍不住,呼应那条弧线,嘴角弯弯上扬,笑了出来。
临安看这两兄弟互动,觉得沐慈到底有些孩子意气,又看到躲在牟渔身后几乎被挡住的朝阳,只怕也在笑。她颇觉无奈,一把年纪风浪见惯,并非没有容人之量,且这几个人都是孙辈,不好和小孩计较。虽然……都是些熊孩子。
今日脸面输光,却是她自找,临安也没有翻脸,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又看向沐慈,只觉得欣赏,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了。
逼着人赌棋是不道德的,迟早要还的。
临安叹气道:“你会下棋也好,我也不算欺负了你。”
沐慈收回视线,看着临安,语气微凉,少有起伏:“算不上欺负,我想做什么,凭谁都挡不住。应您一局棋,不过看您年纪大不好动粗,下一局棋让您闭嘴,不该管的事不要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干涉。”
临安:“……”
这熊孩子……直白得让人手痒,让她有一种“立即放手,让他回宫祸害别人”的冲动。
朝阳郡主心都提起来了,这位老姑奶奶年纪大辈分高声望足,多少年都没人敢和她顶嘴的,且还这么不客气,便挤眉弄眼叫沐慈小心些。
可沐慈还是那副油盐不进,沉稳淡泊的神色。
临安早调查清楚沐慈,知道这孩子是连天授帝的肺叶子都直接顶的奇葩,当时只觉得“那缺德皇帝终于有人治了”,很开心,现在顶到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不好生气。再想一想“这世上有人被顶肺吐血比我更多”,便很微妙地平衡了,很有风度,慈祥问:“孩子,能再下一局吗?”
“专注棋局本身,我自当奉陪!”沐慈目光静定,直指本质。
临安点头,自己心有杂念来下棋,从根本上就输了。她不再郁闷,反而有一种棋逢对手的喜悦。
——可算能好好下棋了。
……
这么一大堆人被堵在路上,天京城里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了,有大夸临安给力的,赶紧吩咐人带上大夫去管道上装作巧遇,然后做见证人,呆会儿临安赢了棋,必不让楚王赖账。
若赖账更好,多好的抹黑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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