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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河平原。
牟渔领着七夜使之一的开阳,带着十个曾来过西河平原的夜行卫好手,扮作行脚商人,深入了西河腹地。根据官方地图,这里本该有一条西河支流纳多河,但已干涸,只剩河床。
黄沙漫天,没有林地,没有草场,没有牛羊,没有人烟。
一片死地。
再往前就看不到河床了,开阳一脸满脸络腮胡,不安问:“大统领,我们的水不多了,再走进去若迷了方向,可能就出不来了。”
牟渔也胡子拉碴,头上戴着西凉人喜欢缠在头上的布帽子,神情冷肃,心情沉重。
他问:“为什么没有人报告过这里的情况?”
开阳说:“报告过,但这种情况并非紧急军务,所以没有引起重视,先封存了。”
牟渔拧眉:“查一下西河平原的讯息都是谁归档封存的。”
开阳回答:“因九殿下要西河及西河平原相关宗卷,我登记了,所有归档人都署名‘姜回’,但此人已经在半年前因公殉职。”
牟渔掌控的夜行卫就专门暗搓搓搞阴谋,对这种飘荡着浓浓阴谋气息的“巧合”再熟悉不过,他揉揉太阳穴,吩咐:“彻查此事,把现在的归档人与‘姜回’相关的人员都调查一遍。”
开阳道:“已经在查了,回去应该有了结果。”
牟渔在眺望一眼黄色荒漠,眉间的郁结更重,最后……他咬紧牙关,从齿缝里蹦出一句:“回去,任务完成了。”
包括开阳,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要是按首领以前“拼死完成任务,决不放弃”的硬脾气,说不定要深入腹地,把情况都摸清楚才行的。
不入黄沙,不知道沙漠的凶险。
没有万全准备,容易迷失方向,再也不能回来——这时代还没有指南针。
但好在有沐慈事先的叮嘱,牟渔放弃了深入的打算。这里的境况也的确不是他领着十个人就能改变的,所以他必须留下性命,回去对天授帝做出预警,调动国家的力量,来拯救西河平原这个国家命脉。
牟渔看着属下庆幸的表情,心想:长乐王不仅挽救了他们这一行人的性命,更因为一个《治水策》,遍查资料,推测了西河平原的环境恶化,及时补救,那他挽救的是千万条被荒漠影响到的西河流域的百姓的性命,更挽救了整个大幸的国运。
没有西河平原,没有战马,如何能抵挡西北异族的入侵呢?
牟渔想都不敢想。
也许,“紫雷降,薇星落,佑我大幸万万年。”这一句出自天授帝示意,经他手改了改,流传天下的民谣,并不仅仅是一场造势,说不定冥冥中早已注定,沐慈就是天下大势,就是守护之神。
……
沐慈还不知道自己被遥远的人惦记了,苏砚走后算提前结束授课,难得浮生半日闲,他拿了一本有标点的书,半躺在窗边的榻上翻阅。
沐若松赶紧过去给他垫上柔软的靠枕,才去忙自己的事。
他将桌面收拾干净,看看苏砚忘记(故意忘记)带走的王梓光的练字纸,那个小表弟每个字都写得很认真,的确每天都在进步,反观他自己……沐若松下意识看一眼沐慈,没见他召唤,就自己铺开字纸,收敛心神,磨墨练字。
沐慈气血不足,容易四肢酸麻,坐一会儿就要翻身。动一动的时候他会看一眼沐若松,见那少年一脸严肃认真在练字,就差在额头绑个“奋斗”布条,就放轻了翻书的动作,不打扰他。
沐慈爱看杂书,正统的四书五经他是不碰的,只看农工技艺类,比如《万民要术》、《九宫算术》、《历法记年》、《盐铁论》等;还看神话、诗集、游记、医书类。
农工技艺类的书的用语比较直白,容易理解;神话和游记可以帮助沐慈了解这个时代,最重要是沐慈还抱着“古代人真聪明,给灿烂的文明跪了”“我何其有幸能看到这些书,捡大便宜了”这样的心态。
不过现在沐慈最爱看的是“海神”梅容的航海日志,记录了梅容十二年来在海上停泊与航行的种种见闻和所遇到的各种情况,有危险遭遇也有奇遇。还有梅容为了保证航行安全所做的各种航迹推算和船位测定的记录。
就算在现代,这样一份航海日志也堪称精彩绝伦,让沐慈看的爱不释手,想象梅容在海上的惊险日子,更佩服他的智慧与勇气。打算若能得自由,一定要交一交这个朋友。
……
久雨后的晴天分外明朗,沐慈端书,闲适地半躺在榻上,微勾的嘴角含有一丝笑意,眼角眉梢透出一种慵懒和满足,目光潋滟,冲散了淡漠,平添了生气。又衬着大开的窗外悠远的蓝天白云,金色的阳光洒在他消瘦却依然完美的轮廓上,像给他描绘了一圈淡淡的光边,让他整个人都光韵灵动,宁静隽永。
一景一人,皆可入画。
沐若松一抬头,见到如斯美景,一时失神,心予魂授。
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直到沐慈变个姿势,抬头看过来,目光是平和而包容的。沐若松才恍惚回神,耳根红透,一边唾弃自己不专心,埋头练字,可过了一会儿,不自觉抬头又盯着沐慈发痴……再被沐慈淡淡盯一眼,才能回神……
如此往复,沐慈最后翻个身,背对着他,沐若松也没办法专心,只觉得沐慈连背影都太过优美,腰线性感起伏,忍不住就浮想联翩……
亏得沐慈心定,并不在意这灼热视线,只觉得小侍读官还年轻,易受表象诱惑,可以理解,但无需生气,更没必要当一回事去特意指出,免得年轻人面皮薄。于是只做不知。
沐若松这状态怎么练得好字?只好手腕发力,越发多写,写着写着,连基本的握笔都变了形,不小心就伤了手腕。吃饭时,沐若松的右手就抽了,拿筷子像中风病患一样微微抖手,根本夹不住菜。
沐若松:“……”
沐慈神色平静,淡定递给他一个汤勺。
饭后,沐若松努力板着脸做若无其事状,拉着沐慈的手去散步,回来后他又照顾沐慈吃了餐后水果,把人安顿在寝殿睡,盖好薄被,又出去。
书房就在寝殿隔壁,沐慈听到铺纸声,非常无奈,为了练好字,这少年也蛮拼的。
“子韧,来一下!”沐慈唤。
沐若松听话过去,手里还抓着毛笔。
沐慈单手支额,姿态慵懒,漫不经心地看一眼那支被沐若松捏在手里还有点轻颤的毛笔。
沐若松羞窘到耳根发热,返回放下笔,才回来绷着脸问:“殿下,有什么吩咐?”
“困过了头,现在睡不着。”沐慈说。
沐若松:“……”他只知道沐慈饿过头就不想吃,可困过头也会不觉得困的吗?
沐若松还是问:“那怎么办?”
“过来说说话。”沐慈拍拍床沿。
沐若松坐过去,问:“要说什么?”就被沐慈扣住了右手手腕的脉门,他有些疑惑,看向沐慈,就撞进了沐慈那凝黑沉静,似乎容纳了整个宇宙的广袤而深邃的双眼中。
“手疼不疼?”沐慈轻声问。
“不……”沐若松看着沐慈没有波光滟潋的平静眼睛,最终承认道,“有点疼!”
沐慈是不喜欢任何意义上的谎言的,哪怕为了强撑。
沐慈果然神色缓和,幽黑凝结的眼一点一点融化,眼角染上了一丝笑意……沐若松再次被诱,脑子空了一瞬。
然后,他感觉沐慈的手指动了,不轻不重替他揉捏起来。
沐若松身体瞬间绷直,触电般缩回手……心跳快得几乎从胸膛蹦出来。
沐慈并不在意,伸出手,一副“你最好自己自觉一点,把手放回来”的架势。沐若松考虑一下,只好慢慢把手放进沐慈的掌心。
“放松一点,你再错误用力,这手臂会酸痛好几天。”沐慈说,再次按揉。
沐若松才知道沐慈是要给他放松手腕,他努力控制,配合放松。所有的心神感觉都集中在了这亲密的接触上,低头看沐慈,只觉得近看这一张小脸更是精致白皙得犹如艺术品,连一个毛孔,一点瑕疵都看不见,就是不知道触感是否如想象中一样嫩滑。
沐慈温和问:“苏先生批评你了?一脸‘天都塌了’的样子。”
那么明显吗?沐若松羞窘极了,紧紧抿唇,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沐慈轻笑:“的确会退步,这么些天没见你练字了。”慢慢按捏到了沐若松的手掌和手指。
沐若松心神都放在手掌的触觉上,心笙摇荡,根本来不及羞窘。沐慈气血不足,指尖微凉,却柔软干燥,不轻不重的揉捏恰到好处,有一点痒……
沐若松耳根忍不住发烫,蔓延到脸上,火烧火燎的。
殿下……其实很温柔……
其实,这么点小退步,平时多练练努力赶上就好了,完全没必要看得太重。从细节上也能看出沐若松没经过风浪,一点小事这么在意。侧面反映定王府家风正,十分爱护他,没让他受磋磨。
侍读官耳根烫红,眼神飘忽,沐慈发现了,但他并无挑|逗之意,只给沐若松用专业放松手法揉捏放松,道:“我觉得你写得挺好看的,架构不错。”
沐若松:“……”你个门外汉,能看出来才有鬼。
“你打算下午继续练字?”沐慈又问。
“嗯。”
“晚上也练?”
“嗯。”沐若松不好意思,更用力绷着脸。
沐慈好笑,怎么感觉像小学生没有考到100分,只得了个99,所以很不高兴,发奋努力的样子。
沐慈真的笑了,嘴角微微上扬,止不住的乐。
这侍读官实在有趣,少年人装成熟大人,不经意露出可爱本性,超萌的。
沐若松很喜欢看沐慈的笑容,眉目舒展,梨涡浅浅,黑沉的眼也似微风吹皱了一汪春水,漾漾荡开,一层一层染上点点微光,灵动漂亮的叫人心弦为之震颤。
沐若松一时心魂失守,反手握住了沐慈的一只手。
沐慈没立即缩手,怕动作大了让沐若松羞窘,反而像有什么……他很自然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道:“看不出来,你是完美主义者?”
沐若松立即回神松手,看沐慈没有怪罪的意思,才愣愣“啊?”了一声,没听懂。
“就是做什么都要做到十全十美?”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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