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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志看似顽强的出家植物遏苦最终还是向以蒋商陆和闻楹为首的罪恶势力小小地低下了头颅,确认全身麻痹的他应该不会有什么逃脱抵抗的机会后,蒋商陆就主动提出把这里留给闻楹自己,他和王志摩都去外面等着他问完再进来。
闻楹知道蒋商陆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兴趣不大,也没什么要主动掺和进来的心思,所以点点头就看着他和王志摩出了仓库,而等这里就剩下他和面前的这棵菩提树后,闻楹只走过来些和遏苦轻轻对视了一眼又缓缓开口道,
“刘常卿他给了你什么条件让你愿意帮他的。”
“……我为何要告诉你。”遏苦闻言皱着眉就拧过了头。
“我只是好奇你身为神树座下的五树六花,为什么要帮着他那种我都能看出有问题的人做事,你真的认为他是为了制止十修罗觉醒作恶才抓曼陀罗的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闻楹。”
遏苦听他这么说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他和闻楹其实交情不深,但是之前也在青名市追查曼陀罗的时候短暂相处过几天。
诚然这个青年的确性格木讷又沉默,过去不起眼的外表也给人很迟钝的感觉,但是有时候遏苦又能不经意感觉到他身上那种并不外露却格外强势几乎给人带来威胁感的气势。
像在这件事上,明明他和刘常卿商议了很久才决定用这种途径接近看上去单纯老实又充满正义感的闻楹,一方面用遏苦五树的这个冠冕堂皇的身份来让闻楹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刘常卿这个长辈的从旁说明也足够有说服力。
可是偏偏闻楹就是不吃这套,相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早早看穿了他们的心思,这让遏苦其实有点好奇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看出问题的,而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闻楹倒是自己主动开了口。
“那时候在去往青名市的飞机上,刘常卿告诉我,你曾经亲手杀死了那个带来了苍青虫灾的修罗,在此之前我其实并没有怀疑过他对我的目的,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从前的他的确是一个为人还算不错的长辈……”
“但是很不巧的是,他对我的某些了解显然还不透彻或者说压根就没上过心,因为其实我不止是一个四年前虫灾救援的参与者和幸存者,相反正因为你们告诉我的这些,一直以来并没有想通有些事情的我到那一刻才终于明白……原来我曾经亲眼见过你们口中的一个修罗的诞生和死亡。”
闻楹不经意间透露的真相让遏苦一下子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向来不喜欢吭声的青年,一时间竟不太能理清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而背着光所以连面容都有些模糊闻楹此刻平静无波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纯粹以叙述事实的口吻看着遏苦又淡淡开口道,
“我年少时因为身体冻伤始终无法发芽进入生长期,当我成年后发现自己想要从事我外公,我母亲曾经从事的工作十分很困难后,我就开始自己寻找解决这件事情的办法。那时候我听说地植办总部在放低条件征收类植体新兵入伍,参与苍青植物基地的重劳力改建,给出的条件是退伍后能有少量机会直接进入地植办从事底层文职,所以我在那样的情况下开始从军,却因为起初身体素质很差一直饱受质疑,但所幸的是,在入伍后我很快结识了一位还算相处的不错的战友,这位战友他的物种就叫做……川乌。”
“川乌这种植物天生含有剧毒,我这个战友却是个内心很质朴甚至可以说有点憨厚的人,那只队伍里征收上来的类植体人类大多来自西北的部分贫困地区,很多植物都不过是想在未来能有一个养活自己和整个家庭的机会,所以在繁重的作业压力下,大家却还是选择忍耐了下来,但是就在某一天上山完成任务时,我们部队安排的挖掘工作却出现了问题,我们这个小队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十二个类植体人类被埋在了碎石和岩壁之间,但却无法联系到任何上级来向我们提供支援和帮助。”
“被埋在地底的感觉是很痛苦的,因为无法接触到阳光和空气,对于植物来说不亚于人类的窒息死亡,我们十二个人当时想尽了方法想要逃脱,但是却都失败了,而因为周围过于潮湿阴暗的环境,在第六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其中就出现了第一个死亡的类植体人类,更甚至我们其他人都是亲眼看着他的手脚出现了溃烂长出菌斑最后消失在土壤里的。”
“死亡的压力给人带来了很不好的感觉,大家都开始变得沉默甚至是偷偷哭泣,但是死去的类植体人类还是一个个多了起来,川乌平时就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所以他是我们其中情绪最失控的人,因为目睹了太多次的死亡,他一直在痛哭,并低声和我哭诉着如果自己死了家中的父母真的会难过,他实在不想死之类的话,而无论我怎么安慰他,他都陷入了这种对于死亡的莫大恐惧中,怎么也走不出来。”
说到这里,闻楹的声音微微停住了,他似乎陷入了对过去的无尽回忆之中,连总是平静的眼神都有些轻微的波动,见状的遏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眼神犹豫着轻声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那后来呢……你们后来如何了。”
“……后来……在第十个晚上到来的时候,我们之中最怕死,也最不想死的川乌终于还是死去了,他的身体靠在岩壁边上疲惫地蜷缩成一团,身上也散发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盖住了他的身体就坐在他的身边没走……”
“当时我的对面一共还有四个我不熟悉的战友,大家都筋疲力尽连话都不想说,但其中一个自身情绪不好的人却忽然站起来踢了川乌的尸体一脚,并像疯了一样大喊着哭什么哭总算是死了吧之类的话,我试图去阻止他,这个人却和另外三个失控的人一起发怒虐待川乌的尸体,而到了那天晚上的时候,一直在川乌身边守着他的我却忽然发现明明已经死亡的他有点不太对劲。”
“他的身体内部发出了很奇怪的声音,我们开始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是当那种虫蛀掉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响后,大家顿时都有点警惕起来,可却谁也不敢贸贸然地打破这种诡异的气氛,而伴随着连续近三个小时这样的声音后,一件异常恐怖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因为就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半张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虫眼,脖子已经被蛀干净的川乌慢慢抬起了头,在冲我们奇怪地笑了笑后,他的身上就开始爬出许许多多的白色的飞虫,而那些飞虫一接触到我身边的那四个曾经侮辱过川乌尸体的类植体人类身上,他们就在瞬间被咬成了再不剩下一丝皮肉的白骨。”
“我最好的战友在我的眼前变成了满身长满了虫子的活死人,但是他却还认识我并拥有相对清醒的意识,但是当时已经半昏迷所以浑身没有太多力气的我却意识到他整个人似乎和之前发生了很不一样的变化,不止是力量上的剧增还有精神状态的异常,我问他的问题他不回答,但他身上的虫子和虫卵却在越来越多,而他的嘴里一直重复着和我说的就只有这样的话……”
“他说,我才知道,我原来是个不会死的怪物,我现在再也不用害怕死了……可是我该怎么回家,我永远也没办法回家见我的父母,我马上……就要控制不住的出去杀人了。”
闻楹详细的描述几乎直接就可以证实当初和他一起遇险的就是觉醒状态下的十修罗之一了,遏苦脸色复杂地无法开口,心中却有些惭愧于之前向闻楹说出那样几乎被他一下子就戳穿的谎话。
而闻楹似乎并不打算理会遏苦此刻的神情,只将几乎能看透人心底想法的视线落在他的面容上兀自打量了一会儿后,垂眸沉默着的青年才复又开口道,
“我之所以一直无法放弃去追查这件事,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我亲自结束了他的二次生命,他就算身体变成了你们口中所谓的修罗,却还是保留有着原本的性格,是他在将我送出洞窟的同时请求我断掉了他的双脚,把他永远用石块和泥土深埋在地底,千万别把他带出去的……”
“……可是因为当时他身上的那些虫早已经顺着我们所在的石窟缝隙爬了出去,并在雨季大量地繁殖虫卵,所以之后的苍青才会被后来叫做吸浆虫的飞虫攻占险些沦陷,我试图向总部提交这件事的细节报告,但当时的苍青地植办分部却自作主张地将这件事故定义为自然虫类灾害,并且在之后还为了逃避事故救援不当的责任,故意隐瞒了我们小队死亡十一人幸存我一人的事情,不允许任何人上报相关事情的报告……”
“即使当时的我想尽了办法,也没有人相信我的话,我回到y市进入地植办工作后便决定将这件事暂时压下,哪怕用尽我的后半生也要调查清楚,从头到尾军部和地植办都没有发现过造成虫灾的修罗的尸体,你更不可能去杀死他,因为只有我一个人亲眼见过……”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们其实是在骗我了吗,遏苦?”
闻楹的话音落下,完完全全震惊了的遏苦便再难开口了,他本就不是那种心思真的险恶到哪里去的人,相反在官山寺醒来面对恍然一新的世界的他甚至有点单纯的可怜。
而面对闻楹这一番真正意义上的完全坦白,自知不能再在这件对闻楹而言显得意义格外不一样的事情上继续欺瞒他的遏苦只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才缓缓冲他开口道,
“我……确实是在四年前的官山寺觉醒的,我和你说的那个修罗也确实应该是在同一时间醒来的,你应该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一共有十一个植物,我们其实就是十修罗的天敌植物,但当初觉醒之后我因为个人原因并没有立刻离开官山寺,而是在寺内就此呆了四年,直到最近我才遇到那个刘常卿……”
“他告诉我,他是如今继承神树的思想,试图驱逐那些危险修罗存在的政府人员,愿意帮我找到神树座下的另外十个植物……杀死修罗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我虽然不会轻易地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打动,却也打算自己出来寻找我的其他同伴,但他在这时却用一个条件诱惑了我,并让我来到你的身边尽可能地注意你的一举一动……”
“什么条件。”闻楹皱起眉看着他。
“他说……你的外公当初曾从宗赞天坑底部带走了我一心侍奉的那棵神树的一颗树种,神树如今早已经不在了,但是只要找到那颗树种就能重新迎回神树对抗并杀死恶魔,我就是由于这件事才会答应来帮助他……而这,也正是我为何要出现在这里的全部原因所在。”
……
闻楹在里面问遏苦的话,蒋商陆和王志摩也趁机在外面闲着没事的聊起了天。
王志摩个话唠和谁都能聊得来,遇到蒋商陆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冷场,再加上他们还有共同的话题——闻楹,所以没一会儿这两人不仅自来熟地交换了电话号码,微信和各种意义上的联系方式,还兴致盎然地就门口仓库站着畅谈起了闻楹前半生的各种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我认识他都快四年了吧,他退伍回y市工作的时候认识的,我看看人还不错就做个朋友偶尔出来拉他吃个饭了,不过我和你说蒋叔,他这两年真的已经好多了,以前更闷,就和个哑巴似的,但一旦真发起脾气那脾气也是真大,现在彻底发芽了是好多了,也稍微有点人情味了能开开玩笑了……”
“恩?他脾气坏吗?我怎么觉得挺好的。”
蒋商陆这般挑挑眉略显意外地说着,似乎完全没法想象闻楹这么个看着温吞吞的人冲谁发火的样子,毕竟在他的印象里青年对他始终是温柔而又充满耐心的,而王志摩一听就耸耸肩,压低些声音才敢开口道,
“那是对你啊,他发起火来可没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唉,其实我还是想和你单独说声对不住,他刚答应和你谈那会儿我差点就想把你俩干脆搅黄了,因为我不是怕闻楹他不懂这个,然后瞎耽误你么……”
“……没事,他其实挺懂的。”
摇摇头显得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含笑的蒋商陆把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也让边上听着的王志摩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而半响这朵为自家楹哥操碎了一把心的小口蘑还是没忍住开口感叹了一句道,
“唉,是,主要我之前不了解你们俩什么情况,就在他面前瞎说了些乱七八糟的,但闻楹确实还是挺喜欢挺在乎你的……他这个人就是在有些事上反应比较慢,但他真的不笨,相反在有的正经事还特别敏感,他上次因为我瞎搅合的事和我吵了一架,还挺生气地和我说了点你们俩的事,虽然他说的东西不多啊,但我觉得他应该一开始就对你挺上心的了,因为他家里人以前对他都不怎么样,能让他感觉的到真心的人他真的就马上推心置腹了,你那么在乎他,对他那么执着,对他来说就是最吸引他的地方了,他这个人真的……就和那种枯了八百年没人浇过一点水的树似的,只要有个人愿意用感情好好浇灌他啊,他哪怕什么都不说,心里都一定感动的要命……”
尽管一早就知道闻楹的性格就是这样,但是从旁人的嘴里听到闻楹对自己的感情变化蒋商陆还是心情不错,而不经意地听到王志摩提到了闻楹的家人,蒋商陆一时兴起就随口问了一句道,
“他家里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从来都一个字不提?”
“唔,就他爹不是东西呗,当初闻楹他妈身体不好老怀不上孩子,他按耐不住了就跑出去找人了,他在外头偷偷生了孩子也不告诉闻楹他妈,闻楹他妈还四处想办法,后来真就怀上了闻楹,但闻楹生下来就反应挺迟钝的,两三岁都傻乎乎的,不会叫人,他爸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特别烦他,再后来闻楹他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知道他爸在外头有人的事了,伤心得旧病复发没多久就过世了,闻楹小时候被他那个后妈饿着肚子锁在房间里啊,他那个狗屁哥哥还老打他,然后他个倔木头就干脆不和他们过了呗,十几岁就出来一个人读书生活了,后面再遇上任何困难,他也没去求过他那个爹……”
王志摩说得不算详细,但是三言两语的却还是把蒋商陆说的眉头都皱紧了,他脑子里不自觉地想了想闻楹一直以来都因为这些过往经历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固执与沉默,要是说不心疼那还真是假的。
而半响他刚要打破沉默,再向王志摩打听点闻楹别的事时,他们身后的仓库门就被从里头打开了,紧接着闻楹和遏苦两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王志摩:“哟,出来了,怎么样啊,现在遏苦大师是我方队友还是那个那个什么啊……“
蒋商陆:“看这情况,我觉得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吃火锅了,四个位置的那种。”
遏苦:“…………………………”
一言不发的遏苦低下头不说话,皱紧着眉头的样子显然是还没缓过劲儿来,王志摩蒋商陆这两人倒是一唱一和地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嘻嘻哈哈地俨然已经成了一条战壕的好队友,闻楹见状拍了拍遏苦的肩膀没说话,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抬眼看向蒋商陆问了一句。
闻楹:“那棵糖棕树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蒋商陆:“根断了,不太好走,不过也能动,要不我去把他从医院里骗出来好了。”
王志摩:“诶,这么大棵活树怎么骗啊。”
蒋商陆:“很好骗的,我骗给你看啊。”
狡诈的蒋叔叔这般说完就笑着把兜里电话给拿出来了,与此同时,另一头瑟瑟发抖地躺在病床上的糖棕一边苦涩地享受着又被逼来给他陪床的雍大的死亡凝视,一边就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把自己电话给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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