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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做甚么?
不,甚么都不需要去做了。
赵姨娘面无表情的坐在内室的架子床上,目光隐隐有些发直。忽的,她抬眼看向蹲坐在脚踏上的赵金玉,一字一顿的道:“你今个儿就回去,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是祖母病了格外想念你。”
“甚么?”赵金玉原本笑脸盈盈一副期待的模样,听得这话后,笑容立刻消失了,转而满脸震惊的望着赵姨娘,不敢置信的道,“姐……姨娘你这是甚么意思?是我做错了甚么吗?”
“不,没有。你没有做错,只是接下来府里定会一团忙乱。这次太太吃了大亏,等她养好了身子骨,指不定会拿旁人出气,就算咱们做的滴水不漏,可难保她不会乱咬人。”赵姨娘顿了顿,俯身打开了架子床头的暗格,从里头拿出了一个扁平的小匣子,径直塞到了赵金玉手里,“把这个带上,挑几个喜欢的留着当念想,余下的甭管是换钱还是送人都不赖。等回头风声平息了,我自会让人给家里头送信,到时你再进来。”
“真的非要如此?我不过是个小丫鬟,说不定没人会注意我……”赵金玉犹犹豫豫的接过了小匣子,也没打开细看,只搂在怀里面露踟蹰之色。
“就是因着你是个小丫鬟,我才让你走的。你仔细想想,若是体面得脸的丫鬟,太太说不准还会留点儿面子,可一个小丫鬟罢了,想打想卖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万一她发作到你头上,你叫我怎么办?走罢,左右咱们家是庄户,你当初进来也没签卖身契,索性走了干净。而我这儿,除非太太敢对二姑娘下手,不然我才不惧她。”
王夫人是绝不可能对迎姐儿下手的,这一点别说是赵姨娘了,连赵金玉这个小丫鬟都是知晓的。这若是孩子尚未生下来,倒是另外一说了,可既然迎姐儿已经出生了,且都养了好几年了,若是王夫人想不开在这个时候动手,都不需要旁人,贾母都能恁死她了。
“好,那我先离开,在家里等姐你的信儿。”赵金玉抱着小匣子起了身,又一溜儿小跑的去了自己屋里,只捡了贴身衣物并年前刚做的新衣裳打成包裹,当然也没忘记将小匣子塞到衣服里头。
当天下半晌,赵金玉就走了,走的轻松自在,压根就没人留意到她这么个小丫鬟的去留。就连跟她一起同为赵姨娘跟前小丫鬟的青儿都没察觉到,当然,这也是因着梨香院里忙乱不堪,青儿原就是王夫人拨给赵姨娘的,忙活起来自然也就又将她招回了。
也就是说,赵金玉一走,就代表着赵姨娘跟前连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了,而隔壁周姨娘跟前虽说也被王夫人拨走了一个小丫鬟,至少人家还留了一个。不过,这些小事儿对于赵姨娘来说,真的是无关紧要得很。
只因,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等送走了赵金玉,赵姨娘连晚膳都不曾用,只独自一人跪倒在佛龛前,念念有词。
“求佛祖保佑,我真的是无心的,并不知晓事情竟会闹到这个地步。对,是我在老爷跟前吹了枕头风,让他对珠哥儿愈发的严厉;是我让金玉去珠哥儿窗台底下说话,吓唬他要是考不到家学第一老爷就会打死他;也是我在珠哥儿病倒以后,提醒老爷小心别传了老太太……这些事儿都是我做的,我承认,我知晓错了,可、可是……”
“我没有想到太太有孕了!!”
“怎么会这样呢?珠哥儿、元姐儿都那么大了,我还以为太太不会再有孕了,万没想到事情竟然会那么巧。可我真的不知晓啊!佛祖显灵,佛祖保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害太太小产的,我怎么会去害人性命呢?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我可怎么办呢?只是把珠哥儿吓病了,即便太太事后知晓是我干的,没有真凭实据的,她也不能将我赶出去。可如今、如今……她流了孩子,她一定会气疯的!不行,等她缓过神来,她一定会杀了我的,杀了……”
没有真凭实据又如何?王夫人是后宅妇人,她从来都不是朝廷命官,况且即便是当官的,也未必就跟你讲证据。
赵姨娘自认为做的滴水不漏,毕竟劝贾政对珠哥儿严苛些,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做的,连着几个月下来,加上她说话极有技巧,莫说贾政不会怀疑,即便真的有了疑心,那也不能将责任全部推到她身上,说到底她也只是劝学。至于让赵金玉去吓唬珠哥儿,就更是无法对质了,一来赵金玉跑了,二来珠哥儿连人都没见过,光听一个声音是无法断定来人的。还有劝贾政将珠哥儿挪回梨香院,那也是转了好几道弯儿的,按说没人会疑心到她头上……
对着佛龛念叨了半宿后,赵姨娘终于在外头的天空泛鱼肚白时,彻底没了力气,整个软软的瘫倒在地。
佛龛近在咫尺,赵姨娘却是满脑子的浆糊。忽的,她想起这佛龛并香炉等所有的物件都是王夫人赏给她的。仔细想想,虽说王夫人有着诸多的缺点,可对于底下的人却还算是大方的,至少在她开口说要礼佛时,王夫人很是大方的让人将一切备齐了送予她。当然,王夫人究竟是甚么心态她的确并不清楚,可是她真的没有想过要将事情闹的那么大。
真的……
当太阳渐渐升起,赵姨娘已经伏倒在佛龛面前痛哭流涕,懊悔有之,但是更多的却是惧怕。她当然知晓自己究竟做了甚么,也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弄垮王夫人。她的心理很简单,不过就是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你得到。试想想,报复一个人最佳的法子不就是伤害她的孩子吗?
徒然间,赵姨娘缓缓的起身,用袖口狠狠的抹干了面上的泪痕。
是啊,她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王夫人感受到她的锥心之痛吗?虽说她原本的打算是让珠哥儿病倒,尽管如今产生了一些偏差,可不得不说,她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即便原本是想缓缓图之,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绝不容许再往后退了。
准确的说,是退无可退。
待外头天色大亮,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皆洗漱完毕时,赵姨娘也终于收拾好了心情,就着昨个儿残留的水略净了面,便拖下外裳去内室躺着了。
今个儿也不过才正月十一,虽说屋里的火龙一直不曾熄灭,可她昨个儿滴水未进,又跪了一整夜,躺回床榻上后没多会儿,就觉得自己烧了起来。
很好,这病来得极是恰当,左右她已无路可退了,不若索性豁出去搏上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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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梨香院的忙乱不堪,荣国府其他地方显然要有序多了。
荣庆堂里,贾母由元姐儿和迎姐儿陪着,倒也不显孤单寂寞。荣禧堂里,琏哥儿和十二也能互相作伴,只是跟旁人家的兄长教导弟弟不同,搁在这儿,却是身为弟弟的十二出题为难琏哥儿。
除此之外,那拉淑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都说年前比寻常忙活,可事实上正月里要忙活的事情比腊月更多,尤其还有互相拜年走亲之类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着荣国府有贾母这个老太太在,多半都是旁人来这儿拜年,倒是给那拉淑娴省却了不少的工夫。
至于贾赦……
很抱歉,正月初五,他就被长青帝唤走了。虽说政务暂停,然而这却并不妨碍长青帝折腾他,毕竟正月里也是展现帝王宽厚仁慈的好时机,尤其长青帝自认为贾赦是“自己人”,故而只将他提溜到跟前,让他写赏赐章之类的。当然,跟他有着同等待遇的人也不少,其中就包括了几位皇子殿下。
这要是换作旁人早就乐翻天了,可惜贾赦一点儿也不感激,只每日里保持着生无可恋的神情,默默的任由长青帝折磨。
也因此,整个荣国府里最闲的人莫名的就变成了贾政。因着之前珠哥儿的事儿,贾母神烦贾政,直言最近都不想再看到他。王夫人倒不敢明着反感贾政,可即便别的事儿同贾政并无直接的关系,那么珠哥儿挪地方导致摔伤和受惊的事儿呢?王夫人表示,她也不想再看到贾政了。而贾赦俩口子,原就极为不待见他,以至于才刚正月里,贾政就变得人见人嫌,只好每日里待在书房里混日子。
过年,原本该是极为喜庆的日子,可整个荣国府里却并不见一丝喜气。
贾赦直接跑得没了踪影,贾政被所有人嫌弃只日日抱着书籍孤单的在前院书房歇着,那拉淑娴因着没人帮她打下手了,只忙着抽不开身,王夫人因着下|身一直淅淅沥沥的淌着血,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旁的事儿了。就连小辈儿们都老老实实的,哪个都不敢胡闹。
本以为这个年就这般浑浑噩噩的混过去了,不曾想,才过了两日,梨香院里再度出了事儿。
自然是赵姨娘。
据说,因着珠哥儿搬回了梨香院,赵姨娘先前又常在王夫人跟前伺候的,当然不止她一人,还有周姨娘。可赵姨娘身子骨素来不怎么好,这还是生迎姐儿时落下的病根。也因此,没两日她就被珠哥儿过了病气,整个人病歪歪的躺下了。
据说,早在年前,赵金玉就因着家中老祖母病倒而匆匆回了家。赵姨娘当时尚未病倒,跟前又还有一个小丫鬟,便没当回事儿。不曾想,小丫鬟被王夫人唤去了,她又病倒了,甚至连着病了好几日都无人理会,要不是周姨娘觉得异常去探望她,怕只怕病死了也无人知晓。
据说,贾政在得知消息后勃然大怒,怒指王夫人草菅人命,即便只是个姨娘也不该这般苛待,立刻从院子里拨了两个人手去了赵姨娘房里。
据说,王夫人原就精疲力尽,被贾政一通指责后,直接晕倒在地,原本已止住的血,更是不要命的往下淌。而原本在静养病情已经有少许好转的珠哥儿,再度烧了起来。
据说……
消息传到荣禧堂,那拉淑娴愣是有半响都不曾回过神来。她自然是知晓王夫人小产一事的,可府里实在是太忙碌了,她甚至连正月初二的回门都不曾,只怕再出些甚么事儿。哪会想到,其他地方相安无事,倒是二房闹了一出又一出,这已经不能算是年度大戏了,而是将连着十年的戏都给演完了。
若仅仅是二房俩口子吵嘴,即便那拉淑娴身为长嫂,也不好出面指摘甚么,可这事儿却明显有些不同寻常。
先是珠哥儿半夜病倒,再是次日一早急着挪地方而摔伤受惊。之后王夫人小产,赵姨娘紧接着病倒,偏凑巧的是,赵姨娘跟前竟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可既然没有伺候的人,一直待在前院书房里的贾政又是如何得知的?且一知晓消息,就立刻冲到刚小产没几日的嫡妻房里痛斥指责,以至于嫡妻病重,连带珠哥儿也再度病情恶化……
“嬷嬷,你可曾觉得,这些事儿一环扣一环的,格外的眼熟吗?”
不等容嬷嬷开口,那拉淑娴就陷入了回忆沉思之中。前世的她,事实上不单经历了后宫乱象,之前还在宝亲王府邸时,后院也是佳丽众多。甚至在往前,她尚未成为宝亲王侧福晋,还是闺阁姑娘时,那拉家也不是好相与的,即便她是嫡女,可庶出的兄弟姐妹也有不少,更不提隔房的堂兄弟姐妹等等了。
“主子说的是何事?老奴只觉得,这些事儿定是有人针对二太太的。”容嬷嬷虽说跟了那拉淑娴两辈子,可正因为如此,她经历过的事情甚至比那拉淑娴还多,一时间让她领悟连那拉淑娴都觉得茫然的事儿,确是有些为难她了。
“我当然知晓那是针对二太太的,只是究竟是何人所为?”那拉淑娴顿了顿,旋即便道,“老太太不喜王家的作风,可她绝不会对最疼惜的珠儿下手,可以将她排除在外。”
珠哥儿病倒是整件事情的初始,在后续的事情皆陆续浮出水面之后,那拉淑娴绝不会再认为珠哥儿病倒只是个巧合了。可正因为如此,贾母反而是无辜的,她万万不会选择拿她最心爱的大孙子下手。
容嬷嬷也道:“咱们可没动手,老爷就更不用说了,他可疼珠哥儿了。”
“那就是二房里头的问题了。谁最盼着珠儿和二太太不好?”那拉淑娴嘴角微微上扬,答案太明显了,以至于压根就无需往下头猜了。
“主子,咱们没有真凭实据,再说那是二房,咱们的手不能伸得那么长。”容嬷嬷听明白了,只小声提醒道,“事关阴私,咱们不方便出面,最好换一个人,且一定要快一些,免得回头替人背锅了。”
“琥珀呢?她不是同珍珠打小一道儿长大,是比嫡亲姐妹还要好的朋友吗?就她了。”那拉淑娴笑得眉眼弯弯,“嬷嬷说的不错,的确要快一些,不然以王氏那心性,怕是不单会一叶障目,还会被人利用得彻底。”
——她不担心王氏被人利用,却生怕王氏疯魔之下对大房的任何一人造成伤害。
“是,主子。”容嬷嬷笑得异常诡异,她原完全不打算插手二房的事儿,一来是没必要,二来王夫人曾狠狠的得罪过她,她才不想替仇人出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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