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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以不再跟他置气。
尹夏偏头指了指桌上的汤,“你要喝一碗吗?”
“不喝!狗才喝!”杨厚邺又踹了脚已经被踹翻的椅子,恨声道,“滚!”
尹夏心中反复默念,他有病,他有病,他跟常人不一样,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就当他这个“滚”字是在骂椅子,没有在骂她。
尹夏默默地吃菜喝汤。
过了很久,尹夏抬头,见杨厚邺还未走。憋得通红的脸,和反复起伏的胸膛,好似真的生了很大的气。
尹夏想了想,偏头问他,“你要喝汤吗?”
杨厚邺死死地盯着尹夏,恨恨地点头,“喝!”
小白漫不经心地插话道:“侯爷刚刚说了,谁喝谁是狗。”
杨厚邺转头怒瞪小白:“侯爷乐意!”
“……”
杨厚邺在怒气中解决完这顿下午餐,又继续坐在椅子上不动。
尹夏叫小白小黑把餐桌收拾下,她便坐在杨厚邺对面,正了正色,做这些天来相处的总结语。
此时气氛恰好,酒足饭饱后的杨厚邺,情绪平静了许多,二人都穿着家居的休闲服,连神情都很相同,有些懒洋洋的,有些怡然自得的。
窗外不知哪里放起了庆店开业礼炮,每一声都震耳欲聋,见缝插针地在庆祝这一场践行餐一般。
许久后,炮声停下,尹夏寻着措辞,缓慢地开口,“侯爷,有些话,我要和你说。”
“说。”杨厚邺哼哼道。
“侯爷你呢,是个很有才能的人,第一次说小黑外形老旧,是我浅薄了,小黑确实是我见过的智能机器人中功能最全的,当然小白比小黑更全能。”尹夏说得很慢,一句结束后等着杨厚邺的自傲,却意外没有听到,笑了笑,继续道,“你说的小时候的事,应该就是形成现在你的主要原因,自小到大,以及没有接触过几个正常人,不懂正常交流,习惯用计算机程序思维思考人事,才导致现在这般,这些我都了解,不怪你。而你能够以我从未见过的速度,承认自己是病患,并主动寻找心理师进行治疗,说明你终究是高于常人的,我很欣赏你这一点。”
被肯定和夸奖之后,杨厚邺仍旧没有回应。
尹夏平淡地做着总结语,“所以我相信,一个疗程后,你就会有很大改进。侯爷,你会成为真正被世人所接受和欣赏的人。”
终于,杨厚邺有了常态,面无表情地说:“侯爷现在就是他们最崇拜的人。”
“但并不崇拜你的所有,只崇拜你能够做出对他们有用的智能产品,因为你解决了他们生活娱乐所需而已。”
杨厚邺不发一语地越过尹夏,看着她的身后。
尹夏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不再计较,就当什么都未发生过,侯爷,以后见面权当陌生人就好。”说着,尹夏笑了起来,“尤其在我相亲的时候,侯爷可别再做些出格的事了。”
本是聊得正好,尹夏一提起相亲的事,杨厚邺又一次变了脸。
紧抿着唇,腰肌绷得很紧,又是一种要怒火爆发的前兆。
尹夏直觉很准,立即扯了个理由离席回房间,不到一分钟,听到楼下又起东西被摔的声音。
尹夏摇了摇头,心想杨厚邺如果病能好一半就够了。
记起第一次从尹珊口中听到杨厚邺的病时,她形容他说简称是人渣,现在看来,他倒不是感情渣,而是行为渣。
杨厚邺从未意识到他对尹夏究竟是什么感觉,连他对尹夏为何与他人不同,也只当做是专业性的惺惺相惜。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尹夏明天一早就要搬出这个地方,他好似才从心底一点点抽丝抽出了他反常的原因。
站在工作室门口,杨厚邺望着眼前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地方,仿觉尹夏才是这里的主人。主人要离开了,他这位客人,就觉得空了。
小黑跟在杨厚邺屁股后,跟杨厚邺一样,一脸说不清的悲伤。
小白站在杨厚邺的身侧,脸上倒没有悲伤,却有种意味深长的意味。
“侯爷,夏夏说你的按摩椅很好,她的颈椎好了很多,但是你的键盘不够好,你总是不注意对自己的细节,半月前夏夏给你定了人体工学机械键盘,不伤手指关节,应该是从国外定过来的,本叫我收到键盘后再告诉你。”
杨厚邺嫌小白话太多地冷冷瞥了它一眼。
小白不为所动,继续说着:“工作室里的很多器件都不能再用,夏夏已经替你换掉了新器件。还有些成品易漏电,夏夏也都给你调好了。夏夏还给你设计了几个新的易于操作的新器材,夏夏说之前的材质永久了会对人体产生伤害。夏夏还说……”
“闭嘴!”杨厚邺猛地开口打断小白。
杨厚邺大步走向卧室,边严声道:“都不准跟着我!”
小白小黑互相对视一眼,撇撇嘴,留在工作室玩了。
杨厚邺僵尸一样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楼下打着别墅矮灯的装饰,负手而立,被夜色阻挡得看不清情绪。
窗外远处,没了灯光,被黑暗吞噬,像他的生活习惯被尹夏一点点侵蚀。
他看上尹夏了吗?
好像……是的。
不然怎么会这么不舍?
良久,杨厚邺猛地抬脚走向尹夏卧室,敲门,“尹夏?”
尹夏走过来解锁开门,开了个门缝,却从门缝中探头出来,不让他进去,“什么事?”
杨厚邺丝毫不脸红地说:“上个月的今天是你的月经期。”
“哦,这个啊。”尹夏记得杨厚邺上次抱她时他说过的话了,学习能力很强,应该是了解过了。
尹夏淡道,“我的经期是二十八天,不是三十天,前天来过了,疼也疼过了,卧床休息了一天,现在好了。”
果然,杨厚邺明显感觉到心底某处猛地一抽。
她上次经期痛的模样,他记得。
有点儿心疼了。
“还有事吗?”
杨厚邺动了动嘴唇,却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冷道:“没事了。”
尹夏点头,“嗯,晚安。”关门,锁门。
杨厚邺听到尹夏的锁门声,立刻皱起了眉,又抬手敲门。
“怎么?”尹夏仰头问。
“你锁什么门?”杨厚邺眉头拧得很深,“侯爷还能偷你东西?”
尹夏直白地答道:“我怕你再次爬上我的床。”
“我有病我爬你床?”杨厚邺冷道,“不可能。”
尹夏心想你可不就是有病,但也知道她今天再锁这门,她肯定别想继续睡了,杨厚邺明显有很强的强迫症。
尹夏向杨厚邺求确认,“你确定不会爬我的床,我就不锁了。”
“不爬。”杨厚邺肯定道,“绝对不可能。”
尹夏认真地看着杨厚邺,努力在杨厚邺的表情中寻找破绽,但未找出,便姑且信他一回,随即就像在哄个孩子,“那好,不锁了,你可以走了吗?”
杨厚邺颔首,尹夏关门,不再有锁门的声音,杨厚邺的发疯,状似结束。
此时其实并不太晚,刚刚八点多而已,而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杨厚邺都毫无睡意。
于是……习惯成自然,杨厚邺抱着枕头,大摇大摆地推开了尹夏的门。
尹夏已经睡熟,在他推开门后,没有任何细微转醒的迹象。
房间里一片漆黑,杨厚邺按着平时记下的房间分布,在黑暗中摩挲着,蹑手蹑脚地走至尹夏床边。
想了想,将枕头放在地上,他坐在枕头上,趴在尹夏床边睡觉。
不爬床就不爬床,侯爷可有脸了!
即使没有搂着尹夏睡觉,但与尹夏离得这样近,空气里都是她沐浴后的她的味道,也舒下了心,杨厚邺失眠的毛病不再。
清晨,尹夏生物钟准时响起,睁开眼,记起今天要离开这里,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说不上那是因为兴奋还是惆怅。
接着就听到一个带着埋怨的声音,“小白,胳膊疼,过来揉揉。”
尹夏吃了个大惊,猛地转过头去,就看见杨厚邺趴在她床边胡乱伸着胳膊。
杨厚邺这是就这么坐着睡了一晚上?!
杨厚邺得不到小白的回答,怨气满身,愤愤地睁开眼,就刚好与尹夏不可置信的目光撞到一起。
尹夏:“……”
杨厚邺:“……”
杨厚邺眼睛一转,泰然自若地站起身来向外走,“我有梦游的习惯。”
尹夏沉默地看着杨厚邺一脚被压麻,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在柏文睿跟她说了杨厚邺对她反常的原因是看上她了之后,明白了很多杨厚邺之前的行为,这时再看到杨厚邺如此模样……突然淡道:“回来。”
杨厚邺头也不回地说:“不,侯爷不吃回头草。”
尹夏:“……”这几个字用在这里真的没问题?
“上来躺会儿吧。”尹夏淡道,“五分钟,只五分钟。”
下一秒,尹夏只感觉眼前一个人影闪过,倔脾气说不回头的杨厚邺就已经躺在她身边。
尹夏:“……”
随即,尹夏被一个手臂轻轻搂在了怀里。
杨厚邺在尹夏出声之前开口,“就五分钟,坐那睡一晚上真的累死了,浑身都疼。”
听着杨厚邺半撒娇半埋怨的话,尹夏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很轻很轻地应了一声,“嗯。”
就顺他五分钟的心好了。
患有反社会性人格的杨厚邺,有时令她心尖儿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