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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哼了一声。
“走罢走罢。”苏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在苏玉头顶的兜帽上揉了一把,催促道,“你大哥我再不走,怕是要追不上大部队了。”
“你先走。”苏玉甩了甩头,双颊被苏逍气得鼓了鼓,却还是对着苏逍道,“我看着你走远了我再走。”
苏逍勾了勾唇角,马鞭一扬,身下铮铮战马嘹亮嘶鸣了一声。有力的声音在山谷之中跌宕起伏,待到落下之后,苏玉的眼前只剩下了被滚滚扬沙沾染成灰色的雪霰子。
轻舒了一口气,苏玉裹了裹身上的海棠色大氅,侧过身来地眺望了一眼方才苏逍的目光停滞之处。
视线穿透氤氲的雾气,那里却只有一颗挺拔孑立的青松。
困惑地蹙了蹙眉,苏玉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再一次回首苏逍离去的那条大路,终于扬了扬马鞭,向凌安城内策马而去。
苏家校场距离凌安城并不近,即便是快马奔驰,平日里少说也要花上小半日的时间。
今日北风肆虐,苏玉逆风而行,速度总归比不上平时。
御马奔行了好一阵子,在天色稍霁,狂风微息的时候,苏玉加快了马速,却看到前方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辆与她同一方向而行的马车。
这条官道虽然并不只通向苏家校场,可是今日是宁朝大军出征之日,能出现在这条官道之上,这马车之中的人身份必然不凡。苏玉在将将越过那辆马车的时候侧过头看了它一眼,从马车的车夫到马车的形貌都让她觉得分外眼生。
黛眉微蹙,苏玉的视线又瞥向马车遮掩得严严实实的车厢,终是轻轻一夹马腹,策马超了过去。
而相比于外面的料峭寒风,那马车车厢之内因着被厚实的毛毡包裹,温暖舒逸得直教人想要立时入眠。
车厢之内,一个戴着丝制面纱身姿玲珑有致的女子将马车侧窗的帷幔微微掀起一道细缝,透骨凉意穿过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袭入车厢,她却似是毫不惧寒一般,反而用手轻覆着面纱向着车厢外面探了探头。
“她走了。”那女子一面道,一面将帷幔重新放下,凑近坐在自己对面的男子道。
“嗯。”那男子面色苍白,身上披着一件厚厚大氅,显然身体不适,一面捂唇低咳一面对着女子道,“离我远一些,莫要将病气过给了你。”
声音竟比那车厢外的寒风还要清冷几分,豁然便是秦砚的声音。
女子却毫不介意,将敷在脸上的面纱摘下,露出一张艳丽到极致的盛颜:“小小风寒而已,我还能怕它?”
秦砚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是不怕,可显儿年纪尚幼,不能疏忽。”
女子闻言一怔,终是向着斜侧旁移了移,担忧道:“大寒方至,朝中那几个年迈体弱的老文臣都没有生病,你平日里身体也没这般不济,怎么便第一个病倒了?”
“这几日一直忙于定元丹一事,疏忽了休息,总归会体弱一些。”秦砚云淡风轻道。
女子眉心一蹙:“这定元丹什么时候炼不成,为何偏要如此劳心劳力?”
秦砚坐直了原本慵懒靠在厢壁上的身体,摇了摇头:“如今玉佩下落不明,不能松懈。”
“玉佩之事我也派出暗卫去多方探察,只要它没有被人捡走,必定能寻到踪迹。”
“当时我与白青将我去过的所有地方翻了个遍,都毫无收获。我倒不怕它被人拾了去,只怕它被有心之人所得,待价而沽。”秦砚面露懊恼之色道,“我当时也是病糊涂了,竟能将如此授人于把柄的东西给弄丢。”
女子的凤眸一弯,原本美丽到锋利的容颜竟然因为这一笑而变得温婉了起来:“你露出这般表情的时候,我才能觉得你是个大活人。莫要担心了,我再多派一些人手继续寻找便是。”
秦砚点了点头,重新靠回到车壁之上,眼底雾气浓浓,看起来分外疲惫。
“累了?”女子道,“我让你今日在府中不要出来,你却偏偏要跟着一起过来。”
“你一个出宫,我不放心。”秦砚阖了双眸,缓缓道。
“这些兵将们为国出征,我只是想远远目送他们一程,并不会让人发现我,你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女子的口吻从容道。
秦砚也没有拆穿女子的真实意图,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口吻染着浓浓睡意低声喃喃道:“他今日定然看到了你。”
虽然这个“他”并没有指名道姓,那女子的睫毛还是不禁一颤。
即便官道十分平坦,马车在行驶之中依然会时不时地颠簸两下。一直盖在秦砚身上的月白色大氅从他的肩头滑下,让他在睡梦之中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女子弯了腰向前倾身,为秦砚重新盖好大氅,将兜帽上暖融的绒毛掖到了他的颈侧。
“腊月二十四了啊……”女子重新坐了回去,轻声叹道,“这怕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雪,最后的一场仗了。希望到了来年,大宁朝再无战事,四方安定。”
说话的声音低沉柔和,似是在骐骥,又似是在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