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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韩笑再翻一个身,叹了口气。这个想法让她不开心,原来她也是个贪心的人,她对他的占用欲之强,着实是把她自己吓着了。所以他今日这般强取豪夺让她伤心,不是这行为本身,而是他似乎是为了证明些什么才这样做,这让韩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过。

    她胡思乱想,一会怪自己,一会又怪他,一会又怪起谢景芸。正烦恼间,听得外头有些动静,她轻手轻脚下了床,赤着脚悄悄走到门后,听到外头贺子明正轻声道:“韩姑娘屋里很安静,想是睡了。”接着是聂承岩的声音:“那就好,你守好了。”韩笑皱眉头,又听他道:“我们走吧。”然后似乎是霍起阳的声音应了“是”,之后屋外很快安静下来。

    他要去哪里?

    韩笑担心了。她呆了半晌回到床上,这下更是睡不着。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第二日,韩笑见着了聂承岩,她不动声色,他也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只对她说这几日会忙,没时间陪她,让她乖些,他也没提让她搬回他屋里的要求。

    忙什么?忙着要成亲吗?

    韩笑很不高兴,但却赌了气不问。这几日天气很是糟糕,难得一见的阴沉,聂承岩的脸也很阴沉。韩笑知是他脚上的伤在这样的天气里会发作,疼痛难忍,可他没像以往一般与她撒娇,也没跟她抱怨诉苦,这般不与她亲近,她也就生了闷气不理他,只当不知道。可她心里还是会心疼,于是暗地里交代霍起阳多照看。

    韩笑这夜躺床上又是无法入眠,这时再听得她门外有细碎动静,她在门后偷听,聂承岩问了外头守夜的暗卫她好不好,然后出门去了。韩笑咬咬牙,换上了衣裳,在屋里呆了好一会,然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打开了房门。暗卫现了身,轻声问:“韩姑娘,有何事?”

    韩笑装成迷糊没睡醒的样子指了指茅厕的方向,那暗卫一见忙退下了。韩笑暗暗庆幸今晚不是贺子明轮班,他可是难打发多了。她朝着茅厕的方向走,转过了拐角,隐到暗处,避开了暗卫然后堂而皇之地朝大门去。到了门口,另一个暗卫出来:“韩姑娘?”

    韩笑佯装镇定:“主子让我送东西过去。”那暗卫“哦”了一声,没拦她。韩笑出了门,对着洒着月光的幽暗窄街发了愣,他会去了哪呢?

    这会已是半夜,韩笑不知该到哪里去找聂承岩,她孤伶伶地在街上晃着,感觉甚是孤独。这里温差大,夜里极冷,她没有方向的走着,想起从前她小小年纪时,也有许多这样寒冷的夜里,她背着韩乐赶路。

    那时候她很饿,很累,脚上磨出了水泡,踩在地上的每一步都疼。那时路上也是没有旁的人,只有韩乐睡着后的绵长呼吸声陪伴她,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弟弟治好病,也不知道这样艰苦的生活哪一天才会是尽头,可是就算那样她仍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现在,她吃好喝好有人尊敬,有仆有卫有宅有被,她却觉得累了。她这是怎么了?她长大了,有了爱人,有了本事,她却迷惑了。她不开心,不满足,不满意,她究竟怎么了?若是从前那个小小的她,知道自己日后能有这样的好日子,该是夜里睡着都会笑醒吧。可现在,她怎么就这么不知足,这么让人讨厌呢?

    韩笑想着想着,忽见前面一个小酒馆里透着光亮,居然这半夜里还有做买卖的?可惜里面只有一个客人,还是个姑娘家……韩笑呆了呆,正对上那客人的目光,居然是连翘。

    连翘也是一脸惊讶,没料到这个时候这种地方会看到她孤身一人。她冲她招招手,韩笑只犹豫了一下,便过去了。

    连翘把在柜台边打瞌睡的店小二叫了起来,让他烧碗热汤,然后转过头来,打量韩笑,问道:“你怎么了?”

    韩笑看看周围,没见有旁的人,又见桌上酒壶酒杯,道:“我不知道你还会饮酒。”

    连翘对韩笑不答她的问题也不在意,只点点头:“是不太会喝,不过有时候喝喝酒也是好的,心里舒服些。”

    韩笑想了一会,拿了个杯子倒了酒仰头一口干了,酒很辣,呛得她咳了好一会,眼泪都出了来。她擦擦眼睛,吸吸鼻子,又倒了一杯。

    连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慢喝着。两个人相对无语,各喝各的闷酒,过了一会,小二把热汤端了上来,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僵局。连翘终于说话了,她道:“我师父把身边的弟子全遣走了。”

    韩笑一愣,连翘又说:“他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不得用他教的本事害人。以后每逢初一、十五,必须为人义诊。”

    韩笑想了想,点头道:“那很好啊,这是患病者的福气。”

    “笑笑……”连翘顿了顿,声音有些涩涩的:“对不起。”

    韩笑低了头,捏着小酒杯:“如若不是你,我和乐乐在山上的日子,或许没那么好过。我知道依神医先生的性子,不会要求你做那许多,你把乐乐照顾得很好,对我也很好……”

    “在师父救我之前,我是个被遗弃的孩子,小时候因为生病治不好,我家人把我丢在了路边,我做梦都会想,会不会哪天他们能把我接回去……你对乐乐,就象我梦里的家人一般。”

    韩笑心里一软:“如今他们在何处?”

    “不知道。”连翘苦笑:“梦只是梦,我再没见过他们。”

    韩笑咬咬唇,不知该说什么好。连翘道:“师父整理出自己的两箱子书,让我给你送过去。可你们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我找不到你,便打算送到百桥城去,明日就出发。没想到今夜里还能遇上你,这也叫缘分吧,我们居然还有机会能面对面好好说说话。”

    “书?给我做什么?”

    “师父说他毕生所学都在那些书里,你极有天赋,该继续研习下去。”

    韩笑皱眉头。连翘知她不想收,便劝道:“医术本事可与你没仇,别拒绝。你会是个了不起的大夫的。”

    韩笑默然了一会,轻声道:“其实我不想成为了不起的人。”

    “你以前可不是这般没生气的。”

    连翘这话让韩笑飞快地抬头:“你也这般认为?我变了,是不是?”

    “人哪有不变的道理。”连翘道:“我也变了,师父也变了,神医先生也变了,公子也变了,我还没见过没变化的人呢。”

    “我变得贪心了。”韩笑闷闷的。

    “你对公子定是用情很深。”连翘是知道他们的事的,可她一直不明白:“究竟公子有什么好的?他一直对你挺凶的。”

    “他……”韩笑话一出口就顿住了,她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聂承岩的好,“他也不是那么凶的。他很了不起,对我也挺好的。从前,我都没敢想有人会对我这般好。”

    “笑笑……”连翘欲言又止,最后却只道:“对不起。”

    韩笑知道这次她说的对不起是指她偷药换药一事,但其实药偷出来与聂承岩被害并无直接关系,如果偷不到绿雪,那迟砚兴恐怕会下绿霜,结果也是一样的。韩笑忽然想到,迟砚兴并不想聂承岩死,他要的是让他垂死挣扎和残疾,要的是云雾老人痛苦。可当初她上山之时,聂承岩却是差点救不活了。迟砚兴怎会犯这样的错?下毒的分量不该这般狠才是。

    “连翘,当初是谁动手向主子下的毒?”

    连翘咬咬唇:“我也不知,我一直在山里,没在那。我只管把毒换了,把师父的信放在那药盒子里。”

    韩笑盯着她瞧,厉声道:“说谎。你换了药,总得送出去,山中奴仆不得下山,你在山里肯定有帮手。你们布局这许久,不可能不互通消息的。”

    “笑笑,我确实不知。药到手我便交给了混在山中做医仆的师兄,是他负责把药送走的。我在山里只需观察等着看神医先生的动静,但师兄成功送药之后没多久便失踪了,我一直以为是师父将他召走,他走得急没与我招呼。而有关绿霜一事,一直没消息,反而是传言说神医先生的弟子里有人偷了绿雪毒害公子,这事与师父料想的有出入,我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本来公子中了毒,神医先生该会去看那个药盒子,他看了信,自然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事情并未如此。直到后来你们在崖下发现林大夫的尸首,我才明白过来。想是林大夫打开了药盒子,发现一切,察觉了师兄的问题,便拿着药与信找师兄对质,两个人动了手,翻下了山崖。”

    “那你师兄在百桥城也一定有内应,他送药不可能离开山中太久,有人在百桥城接应他,你不可能不知道。”

    “笑笑,师父遣散我们时曾说,此事由他而起,责任全在他,他嘱咐我们不得再寻思再追究,他说他会一肩承担。”

    “所以还有真相被隐瞒了,是不是?”

    “笑笑……”

    “连翘,若你心里还有我们的往日情分,就告诉我。”

    连翘咬唇,挣扎了半天,最后道:“笑笑,细节我真的是不太清楚,但我也有些猜测。我听师兄说过,当年师父遭难,那个救他的老大夫,姓谢。”

    韩笑一下愣住了:“不可能是……”

    连翘接着说:“我没见过那老大夫,只听说师父当初助他治好了皇上,他拿了大笔赏金,举家迁到了萧国做买卖。”

    韩笑手有些抖:“这不可能……”

    “前些年我回到师父身边后,听说在公子出事之后不久,那老大夫一大家子,又回了夏国。”

    “这不可能。”韩笑猛地站了起来,“如若那谢景芸是老大夫的孙女,她生病了,该送来给迟大夫医治,再如何也不会送到百桥城,没理由送到仇人……”她倏地闭了嘴,腿一软又坐回椅子上,生病是真的,却是正好送过来做个内应,如若掳获了聂承岩的心,那要下手机会就大得多。

    韩笑摇摇头,又想到了:“还是不对,如若这般,那为何要把谢景芸也毒死了?”她心里越想越怕,聂承岩曾说过谢景芸有双胞胎姐妹,可万一不是呢?她若是诈死了,事情还简单些,可如若她是真的死了,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迟砚兴还会把救命恩人的孙儿也杀了?

    “事情究竟如何,我是真不清楚。但我知道师父不会对恩人的家人下手的。”

    韩笑脑中空白,呆呆坐着,而后她忽地跳了起来就往外跑。她一口气奔回暂住的宅子,此时天蒙蒙亮了,她心里着急,想着快叫人去把聂承岩找回来,可一进院子,她呆住了。

    院子站的全是人,霍起阳、贺子明都在其中,大家神情紧张,那几个暗卫跪了一地,聂承岩铁青着脸坐着。看到她回来了,众人无不脸色一松,聂承岩却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他一拍椅子扶手,喝道:“你去了何处?”

    韩笑咽下了原本要说的话,小心翼翼答:“出去走走。”

    “大半夜的?”聂承岩怒火中烧,他回来发现她不在了,吓得半死,遣了人到处去找,又怕惊动了旁人反而让她遭险,他紧张又惶然,结果她却象个没事人一样跑回来了。

    韩笑不想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顶他的嘴,便低了头不说话,这下却更让他恼了。她半夜里无半点防范,到处乱跑,还敢这般忤逆不听话,居然还给他脸色看。

    他厉声喝她:“说话!这是怎么回事?”

    韩笑被吓得一抖,不知该怎么说。众人噤若寒蝉,没一个敢帮腔的。聂承岩见她不答,咬着牙瞪她好一会,似是满肚子火发不得,他终是一指她:“你在这好好呆着,等我办完事回来再收拾你。”

    又要出去?韩笑心里一惊:“你要去找谢景芸吗?”

    聂承岩正气头上,答都不答,只跟霍起阳道:“走。”

    “是要去哪里?”韩笑站在他椅子前拦他,惹得聂承岩大为光火:“让开!”

    他的表情让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于是急得喊:“主子,不要去。”

    聂承岩不理她,转着椅子打算绕过她走。韩笑一下扑了过去,压在他膝上:“主子,求你,不要再见她。”

    “笑笑,你何时变得这般不明事理。”聂承岩冷道:“我对你说过的话全是真心,但芸儿之事,我绝不能不管不问,她已经过世,我能为她做的事只此一件,若你这般都不能容,我过去岂非看错你了?”

    这个指责象利刃一样刺进韩笑心口,她痛得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怔怔不知所措,聂承岩又道:“你不许再出门,等我回来。”

    韩笑这次没有再拦他,她甚至有些不清楚他怎么走的,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发愣,聂承岩的那句看错了她将她伤得颇深。她一直站着,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她真的变得惹人生厌,还是她从来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般。

    旁边跪了一地的暗卫在聂承岩走后都起了来,回到各自的位置守卫,没人敢去劝韩笑,只知道这次一定要把门看严了。

    聂承岩心里堵得厉害,他确是要去谢家。他去找过了迟砚兴,他追问了谢景芸的死,他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连谢景芸也杀死。

    迟砚兴没有正面回答,只强调所有的事都由他承担,他让聂承岩不要再找别人,不要再接触谢家。

    聂承岩摇头,他已经猜到了大概。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何谢家还要诱他上勾?这已经不是迟砚兴的安排了。谢家另有阴谋。是当初错毒死了谢景芸吗?还是因为他,使得他们不得不狠下心来把自己女儿给毒害了,而他聂承岩未死,他们不甘心?

    聂承岩努力回想,当初到了留宿的那个客栈,谢景芸说觉得累,想多呆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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