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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裴良春对沈凤阁的了解,有八成的把握可以认定瞿松华与沈凤阁之间曾有过牵连。
沈凤阁这些年来一直独居,不娶妻也就罢了,但他身边连个侍妾也没有,且从不来不去平康坊风流,私生活极其严谨。抛开他的古怪个性不说,难道这背后没有点其他故事吗?
袁嘉言那张脸是任谁看都觉得不像袁将军的,袁家哪里能生得出那么漂亮的孩子?若她生母是当年假死的瞿松华,那她的生父有没有可能是沈凤阁?
而如果她真是沈凤阁的孩子,那么袁太师抑或袁将军,又怎么可能会容得下这个孩子在府里长大,且冠以“袁”姓?毕竟沈凤阁与袁家多年政见立场不合,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所以假设对袁嘉言的身份揣测都成立,那么沈凤阁和袁太师的真实关系则很值得一探。
这是可以下手去查的口子之一;其二,内卫耳目提到南山与瞿松华十分相像,都是记忆力超群之辈,又都是媒官,且都与沈凤阁有牵扯,这仅仅是巧合吗?
瞿松华当年是以媒官身份做掩护当内卫,那么南山呢?这个谋逆亲王家的余孽,也会是梅花内卫吗?若当真如此,她如今可是在为灭门仇人卖命,真是有趣、有趣极了。
外面暴雨已是歇了,廊檐下滴滴答答,铃铎声轻轻响,有人翻墙离开了素来阴风肃杀的御史台,而裴良春坐在矮桌前,意犹未尽地盘算着他的计划。
这时的西京城,大多数人都深陷梦乡,可以一直睡到五更二点街鼓敲响。
南山醒得早了一些,外面天黑漆漆的,走廊里有潮气,凤娘还在隔壁屋里酣睡,她弯下腰两手撑地,熟练地将脚往上抬,飞快地摆成了倒立的姿势,整个庭院便以颠倒的模样呈现在她眼前。
她还记得九年前总这样练,倒立时间久了脑子昏昏,便什么都想不起来,有时甚至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自己身处哪里,又为何倒立。
那时有人考她的记忆力,变态地把《五经正义》里偏僻生冷的章句抠掉一半让她默出来,而她也真的只看过一遍而已,何况她那时还小,很多字甚至并不认得。不过后来磕磕绊绊总算是能写出来,于是从此有了热饭热菜吃,也有栖居之所,只是每一日都食之无味,每一日都很痛苦。
有阵子她活得浑浑噩噩,像个木头人,完全忘了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时,倒立就好了,就算睁着眼睛,面前一切景物也会越变越模糊,而脑子也会彻底丧失思考的能力。
她在光线晦暗的清晨回想以前的事,不知不觉闭上了眼,再睁开时街鼓已是敲响。她恢复了站立的姿势,脑袋一下子清醒过来,深吸几口气便听见骤然响起的敲门声。
恩?这么早?难道是……
老师?
她被放出来后便再没见过裴渠。万年县事务繁忙,且只有一个县尉,忙一些也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那未完成的坊里图最后画好了没有。
她止住思绪,低头迅速地整了整衣裳,套上鞋子奔去门口,可一开门,却见一年轻士子站在那,朝她微笑。
南山迅速辨出他是秘书省校书郎郑聪,于是客套问道:“这么早,郑校书可有事?”
郑聪道:“某正要赶早去衙门,恰巧路过此地,想起南媒官就住在这里,于是……”
“某还未烧早饭。”南山言下之意,哎呀没有早饭可以给你蹭啦。
“不不不。”郑聪摆手道,“某是有事相求。”
“校书请说。”
郑聪这次采取蠢笨的迂回战术:“某想要托南媒官说亲。”
“哦。”南山应了一声,又笑着回道:“郑校书实在不必特意前来拜托,去长安县官媒衙门说一声便好,姚媒官会替校书安排妥当的。”
这话中已表露出公事公办的疏离,却一点毛病也挑不出。郑聪愣了一下,却说:“但某觉得还是托南媒官说亲放心些。”
他这姿态像块讨厌的饴糖,南山知道这事一旦粘上便不那么容易拿开了,于是索性开口拒绝:“某只是一介九品媒,郑校书的亲事,某是不能私自接下的。诸事都有规矩,若衙门安排给某的事,某再忙也会应下。郑校书这样令某很为难,所以……还是先请回罢。”
郑聪也并不笨,他听出南山是不想跟他有什么牵扯,于是在南山打算关门时,一时情急忍不住问道:“是因为裴少府不许的缘故吗?”
“不许?”南山听了简直一头雾水。
郑聪着急起来连措辞都不顾了,径直说道:“有人同我说有关南媒官的事都要过问裴少府才行。上回我去万年县衙,与裴少府提了南媒官的事,裴少府当即便非常不高兴,想必是不喜欢我罢。他是与南媒官交代了‘不要理那个小校书郎’这样的话,所以南媒官才故意这样疏离我的吗?”
南山心想,天呐这都是些什么事。郑聪思量事情的逻辑是有些奇怪,可裴渠难道还要和这样一个甫入宦海心思单纯的家伙计较吗?非常不高兴……当时该是怎样的表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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