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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甚好,眼下正有一场大战可让甘兄施展拳脚!”
“愿闻其详!”我说道。
吕蒙平稳了一下语调说:“近来庐江太守朱光奉曹操之命军屯皖城,种植稻谷。若收获一年,皖城粮草充备,不易攻取,若收获数年,势必养虎为患。依我看来,应在稻谷成熟之前拿下皖城。而这正是甘兄建功立业的绝佳时机!”
吕蒙越说越兴奋,索性站起身抱拳说:“明早我会向主公献此计,再力荐甘兄为升城督,只要你我二人联手,功成名就指日可待!”
我心中大喜也起身施礼道:“蒙将军不弃,宁感激不尽!日后必不忘将军知遇之恩!”
吕蒙爽朗地笑着说:“甘兄言过其实啦,知遇之恩我受之不起,蒙惟愿今后你我互为唇齿,齐心协力!”
吕蒙乘兴说:“来,你我共饮此杯!”言罢一饮而尽。
实话说,同为喝酒,但是与喝闷酒不同,这样痛快的饮宴才让我倍感酒中的甘甜滋味。
后来的絮谈我已记不得,夜回自己的帐中时,昏昏沉沉的脑子里也只是循环往复地幻想着功成名就所带来的喜悦与荣华。。。
翌日,事情正是按着吕蒙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孙权同意了尽早攻城的意见,而且也同意了吕蒙力荐我为升城督之事。显然孙权在回应这件事时,还是迟疑了片刻,虽不知道他在迟疑什么,但我心中知道,若不是吕将军举荐,和当时鲁肃的附和,恐怕孙权实际上是另有人选的。
这也让我着实参悟了一个道理,原来再劳苦功高也终究无法逾越主公心中亲疏宠责的准绳。
五月望,连日大雨,江河暴涨,我与吕蒙为先锋部队,蒋钦、潘璋殿后,孙权自领周泰、陈武、董袭、徐盛为中军。三千吴船浩浩荡荡直指皖城。
我立在船尾,手把栏杆极目远眺,大大小小的战船比肩接踵,漫过天际,如此强大的阵容,足以激发我心中那种波澜壮阔之感。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不得不说,东吴的舟师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我凭着对“吴越战船制法全谱”的图解,识别着眼前的每一条船,艨艟、斗舰、楼船、飞云、盖海、赤龙、驰马、长安、大舶、大?、青龙战舰、晨凫,但凡能叫得上名号的战船是应有尽有!
这显然不是一次秘密的行动,倒更像是一场耀武扬威的水上阅兵,所以我也不会奢望此次征讨会给皖城守将一个措手不及。而实际上,太守朱光早已探得消息,一面使人往合淝求援,一面巩固城墙,调兵部将。
如此一来,朱光是摆明了要顽抗到底的,吕蒙遂与我私下商量:“我听说皖城内守军三千,城墙坚固,壕宽堑深,粮草齐备,落石流矢,一应俱全。而你我所带之兵亦不过五千,硬攻必伤亡重大,依我之见,不如差军士筑土山或造井阑、冲车用以攻城。”
我回答说:“将军与我为先锋部队,绕过和州,直奔皖城,本就是为了争功抢先。当下曹军坚守不出,不日合淝救兵又至,而造井阑冲车皆需时日,必误军机。况数日之后,三万吴军皆至,破城之功恐难为你我独享了。”
吕蒙似乎有些心动,但还是辩驳道:“守军三千、我军五千,若要强攻可有胜算?”
这样的问题从来是不好回答的,战局瞬息万变,如何能预测得准呢。
我没有表露出为难的情绪,说话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用了一种连我自己都惊奇的那种慷慨激昂的语调和吕蒙说:“我军虽只五千,但各个精锐轻壮。今日初来乍到,士气正盛,正可与皖城守军鏖战一番。”
吕蒙还是犹豫不决,我又说:“明日拂晓我便率军进攻,将军可于远处观瞧。日落之前,宁不惜一切代价,势要拿下皖城。”
许久吕蒙终于抬起头,正像每个赌徒在孤注一掷前都要努力放松自己的意识一样,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最后郑重其事地说道:“明日三更造饭,四更全军进攻,到时蒙亲自为你擂鼓助威!”
我一时不知用何种方式才能表达我的感激之情,面对这个小我十几岁的将军,实在不知用什么礼数比较恰当。
吕蒙倒也不见怪,察觉了我的窘迫后,直接摆摆手说:“甘兄不必多礼。”然后凑到我的耳边道:“只是从明天起,我吕子明和五千将士的身家性命,就全交给你了。千万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啊。”
我深感此话的分量,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必不负将军重望!”
辞别吕蒙后,我将翌日攻城之事传令全军。杨胜、王遵又与我回到军帐中,三人坐定,杨胜坦言道:“皖城虽小,可城高水深,敌我又兵力相当,实在是易守难攻啊。”
我叹了口气说:“若合淝援兵至,后果更不堪设想。”
王遵道:“那咱们也可以等东吴大军来啊,到时三万将士一齐进攻,破皖城又有何难?”
“你说的是没错,只是。。。”我迟疑了一下,思忖道要是告诉王遵这一切都是出于我个人的私心是否妥当。按说这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先锋部队摆明了就是为抢个头功,吕蒙知道,想必杨胜也知道,整个先锋部队十有*都知道,可偏偏王遵想不透,我该如何解释呢。。。
此时杨胜替我解围道:“先锋部队若畏首畏尾,不思进取,岂不为他人耻笑?主公孙权此次行动志在攻取合淝,咱们身为前部,连皖城尚不能扫平,其颜面何存?”
王遵又似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连称道:“有道理,有道理。”
我正暗想着杨胜此番话倒真是冠冕堂皇,他又转过头问我:“明日之战,宁可有良策?”
这话问得我毫无底气,只好回答说:“暂无良策,目前设想就是明朝一鼓作气,登城杀将。”
杨胜有些掩饰不住内心的失望,许久没再说话。王遵憨声道:“我倒是觉得这个计划不错,它越简单越容易实行,从军打仗这么多年,还是直来直去比较痛快!”
沉默片刻后,杨胜提议道:“现在军中马匹甚少,骑兵只有五百骑。不若明天你领步兵直攻城南,我带那五百骑兵绕道城后,看看那另外三道城门可有虚守之处。就算没有,亦可充作伏兵,分散曹军兵力,挫其锐气。”
“如此甚好。”我将手分别按在两人的肩膀上说:“你二人与我从征三十余年,福未多享,苦没少吃,我虽不言,心自有数。明日将是一场恶战,还望你俩尽心尽力,若能攻破皖城,便是咱们出头之时!”
两人互视一下,又齐声应允。而我忽然感觉到,其实所谓的心安,它甚至可以源于和实力不相干的地方,比如说,来自于兄弟间一个坚定的眼神,或是一个勇敢的承诺。
眼看天色将晚,杨胜、王遵遂起身告退,而我也熄灯早早入睡。
人有时就是这样,当荣耀、利益就摆在面前时,往往就容易忽视自己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就像年轻人与生俱来的不朽感,肆意挥霍青春,却从不担心即将到来的衰老,和无法阻止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