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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漓,杨胜和张铎在旁边轮流地向我汇报近来山寨的大小事情,尤其是关于造船的进展。
我一听已经造好的船下水后效果不错,山寨内部也管理不错,心中更是喜不自胜。而之前那种复仇后的解脱感,竟然也连同这份喜悦一同涌上了心头。我尽情地开怀大笑,心情无比的舒畅。我尤记得我喝得酩酊大醉,酒席宴前看得谁都是喜笑颜开,而眼前的事物也都美妙而又摇摇晃晃,恍惚间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是有生以来,头一次如释重负般香甜的梦。
这一宿醉,令我到了翌日的中午才醒,刚一起身的时候,喉咙干渴得要命,几乎都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有点发涩,头还是有些晕晕乎乎。我估计是张达等人把我架回我的房间,醉倒时肯定是在济天堂来着,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自己的屋里了。
我坐起来喝了点水,在屋中洗漱休息了一阵儿,便往山下溜达,打算找黄泷谈谈天儿。
因为之前就有心想找他聊聊,只是收到刺杀刘孜的消息时就得马上动身,便耽搁了此事。
我先后到济天堂和那几个木工制船的地方寻找黄泷,可是不见踪影,一打听才知,今早上一只船刚刚造好,这会儿正和杨胜等人在垫江下水测试呢。
我心想这黄泷可真是个大忙人啊,于是就转身回到济天堂,捧着杯茶,边喝边等他们归来。
厅堂里空无一人,堂外站着的两个看守也不作声,我坐在桌前,用手指徐徐地沿着杯缘转,我开始思念起已经久未谋面的苏婉儿。
“她现在怎么样了呢?”我心中的想法,竟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我是有心想把她赢取到山寨的,但家母刚去世不久,还要守孝三年,再者山寨内事物繁多,无暇顾及。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一口气,暗嘲自己之前一直向往着不羁放纵的浪子生活,却稀里糊涂地成了身不由己的山大王。到如今,却连心仪的姑娘都娶不回来。
“心仪的姑娘。”我自言自语着,平日不想倒好,可是偶尔这么一想,那思念就像是决堤的一刹那,积蓄了那么久,终于泛滥成灾。
我的脑子里最先浮现的便是她月光下的美丽动人,温柔可爱。飘逸的秀发闪着银光,洁白的肌肤吹弹可破,雍容华丽的衣裳在她恍若仙子的容貌下,都显得清素淡雅起来。
过了一会儿,杯里不再升腾热气,此刻的茶已经凉了,而我的思念也渐渐冷却下来,我决意明晚独自回县城,看望苏婉儿,就算真是见不上,即使是瞧瞧婉儿经常倚着的窗台也心满意足。
我正盘算着明晚之事,只听得厅堂外面一阵爽朗豪迈的笑声,陆陆续续地进来七八个弟兄。
我抬头一看,正是杨胜,黄泷等人。众人就近找个席子坐下。我于是开口询问黄泷:“今早听说有新造好的船第一次下水,效果如何啊?”
还未及黄泷开口,周围的兄弟就已经纷纷拍手称好,对黄泷造的船是赞誉不绝。眼看大家对他的满意程度,我也便不作多问,只是投以赞许的目光,冲着黄泷点头,黄泷笑呵呵地挠着头,还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心里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继续说道:“黄泷啊,咱们说点儿别的,跟船没关系的,我现在问你,你就实话实说,今年你多大了?”
黄泷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不只是他,在席的兄弟们也听得稀里糊涂。
黄泷说:“实不相瞒,嘶。。。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了。“
我点点头说:“这山寨里,应该就没有比你岁数大的了吧?“
黄泷眼珠子一转说:“确实如此,本来还有两三个跟我年龄相仿的,近几年也陆续下山另谋出路了。嘶。。。”
黄泷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马上慌张地问我:“大王,不是要赶我走吧?”
他这一问,把在席的各位也问傻了,一个个歪着脑袋,都冲着我这边看。
为了先消去他们的疑虑,我急忙摆摆手说:“不,不,不,黄哥你近来为山寨制造船只,是有功无过啊,我怎么可能反而恩将仇报把你撵走呢。黄哥你稍安勿躁,听我给你细细说下我的想法。”
黄泷全身又稍微放松了一些,周围的人也都慢慢坐定,鸦雀无声地静候我的言论。
我表情严肃地跟黄泷说:“我听杨胜介绍你的时候,谈到你酒品不好的事儿,为此还给你单独下了“禁酒令”是吧?”
黄泷垂下头,面带难色地说:“我酒品确实不好,喝多了就愿意乱打乱闹。嘶。。。虽然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可是一在酒兴上,就收持不住。其实也不是什么“禁酒令”那么严格啦。只是别人都允许喝到尽兴,嘶。。。我是奉饮宴之时只许和一小碗,不让多喝。”
黄泷又连忙补充说:“这个“禁酒令”对我来说挺好的,近两年我都没有再发过酒疯,嘶。。。倒是酒总是喝得不畅快,多少有些遗憾。”黄泷说完后,自嘲般地苦笑了一阵。
我说:“黄哥,我倒是知道你为什么耍酒疯这么甚。”
黄泷抬起头,好奇地问我:“大王指的是?”
我笑着说:“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啊,你是不满意你现在做贼的生活的。黄兄,其实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渴望有一个风平浪静的生活,你渴望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庶民,你渴望的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贤惠的老婆,几个绕在膝下的儿孙,和凭自己手艺维生的幸福而平淡的日子。可你如今委身在这里,没有家,没有业,人到中年了却还和我们群亡命之徒生活在一起。你心不甘!你肯定心不甘!黄兄,人要是酒醉了那最容易涌上心头的就是自己这一辈子的不快乐,不圆满,不如意。而你恰恰是一个老实人,正该有个普普通通的生活,却阴差阳错地背离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这种种难以承受的压力摧毁了你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让你只要喝醉,就要发泄释放自己的痛苦。”
黄泷认真投入地听着我的分析,眼眶里闪烁的光辉,分明就是自己的压抑终于被人理解的感激与喜悦。
我呼了口气,接着说:“所以“禁酒令”终究只是个暂时的办法,长久之计,就是要你摆脱这些困苦,让你不再为自己的处境发愁。为此,各位兄弟,我现在要给黄泷一个承诺,也是我将要给你们的一个承诺,我希望你们能为我作证,成为我今天立下承诺的见证人。”
全场肃静,一个个不约而同地正襟危坐,我也清了清嗓子,严肃地说:“我给你们的承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