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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王桂宝?”男子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皱着眉头开始想这名字。好半晌,才想起自己的母亲似乎就叫这个名字,但有些不确定。
他不识字,而且,小山村的所有人称呼自己的母亲都称“有根娘”、“有根他娘”,或者按辈分叫......
“王桂宝?”他再问一声。
站在大门口的秦大书心砰砰乱跳,就像那年再去找她一样。那年,他也是站在大门口,胸口砰砰跳,等看到王桂宝抱着孩子出来时,脚弯子一软,竟然跌坐在门槛上......又四十年过去了啊!
“是的,王桂宝,腿有些瘸的。”他有些激动地说道。
王有根确定这老头是来找自己的母亲的。左看看右看看,老头都不像是有钱人呐,而且,自己印象中并没有这样一个亲戚。
“我娘就是王桂宝,你是谁?找她干什么?”
秦大书开始激动,道:“我,我叫秦大书,从新兴镇来的。”
“你就是新兴镇的秦大书?”王有根上上下下地看他。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秦大书立即晕晕眩眩乐乐陶陶......八十三年,他的师父柳道子过世,留下遗产十六元七角三分,断七后,秦大书很挥霍地去镇上买了一瓶好酒,一大口下去,心里头那个热乎,舒爽得汗毛孔个个往外冒幸福的小泡。
现在的感觉就和当年喝下第一口美酒一样,暖心暖肺暖肚肠咧!
桂宝的娃知道自己的名字!桂宝没忘记他啊!
离开魔都之前,古辰逸和褚静燕都劝他不要去找王桂宝了,这么多年过去,可能早忘记他了!没忘!还记得他咧!下次见到两个徒弟,看他们怎么说!
老头这会儿嘴唇哆嗦,老泪纵横道:“你是桂宝的娃,四十年前我见过......”一声比一声急,“桂宝呢?桂宝?没在家?”
王有根波澜不惊道:“我娘前年走了。”
“什......么?”
“我娘前年走了。”
秦大书腿弯子一软,跌坐在门槛上,和四十年前看到王桂宝抱着娃出来一样,惊愕地看着对方。
老实巴交的王有根看一眼秦大书,神色复杂,一声长叹道:“你早来两年就好了!”
“她怎么走的?”
“生病呗。”
“什么病?”
“家里穷,没上医院,也不知什么病,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就没了。”
秦大书张了张嘴,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就像他在歪脖子树底酣畅淋漓撒下的尿,一时间没个止歇,浑身力气也似乎被抽干了一般。
“我娘说,你来的话,就去坟头看看她,见上一面。”
此言又让秦大书长出几分力气,站起身,说道:“去,去,去看看......”
王有根从墙角拿出一把锄头,扛在肩上,道:“走吧。”
坟头就在屋子西南百多米远的自留地里,很小的一个土堆,没有碑。土堆上长了很多青草,土堆前种着蔬菜。乡下的坟,大多这样。除了自家人知道下面埋了谁,就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了。
王有根取下锄头,将坟头的青草除去,念叨一声:“娘,新兴镇的秦大书来了。”
秦大书搓搓手。
上次来看桂宝,看到她抱着娃出来,秦大书跌坐在门槛上后,桂宝的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流,抽抽泣泣的哭。然后,两人坐在客堂间的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个下午,都有满肚子的话要说,但自始至终没说出一句话。
有些话只能搁在心里,说出来也无益,那时的秦大书就是这么想的。
等他离开时,桂宝一瘸一拐地送他,好几次动了动嘴巴,送到村头的老井边,秦大书挥挥手,让她回去,桂宝又动了动嘴,然后陡然一声哭啼,转身往家里跑,一瘸一拐,一瘸一拐......秦大书呆呆地看着她离去,看得心酸,但想到她那娃,终究摇摇头走了。这一走,就是四十年之久。
王有根除完草,见秦大书表情诡异,双脚生根了一样,不肯走,便将锄头平放在垄上,一屁股坐锄头柄上。
秦大书蹲下身子,看着小土堆,问:“桂宝他娃,你爹呢?”
王有根没来由地一阵火大,粗声粗气道:“我五岁那年,他就死了。”
秦大书如遭雷击,五岁就走了?五岁就走了?三十五年前就走了?他怎么现在才来看她?陡然间喊一声:“桂宝啊......”随后是瘆人的哭声:“鹅鹅鹅鹅鹅鹅鹅鹅......”
“鹅”的声音断断续续,从高到低,再从高到低,周而复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