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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微弱,时断时续。她不知道林剑风是昏mí还是昏睡。史文竹急了,找来医生护士,焦虑地问:“他怎么了,他会不会死去呀?”

    护士量过几次体温和血压,说:“都很正常,只是虚弱一点。”

    医生又过来一言不发地为林剑风把脉,拨开眼睑观察。医生对待林剑风大手大脚的样子就像是对待动物一样,而在史文竹眼中,林剑风是一件jīng致典雅的明清官窑瓷器,稍稍的不小心对待,都会破碎的。

    史文竹看得心疼,她不断地喃喃说:“轻一点,轻一点。”

    “没有事的,只是失血太多,太虚弱,需要静养。”医生安慰道。

    “他昨天都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他受的是重伤,而且是头颅受伤,中枢神经受到撞击,不能再受到刺jī,一旦受到一点点刺jī,都会出现昏mí状态的。你是不是昨天和他讲了很多话?讲话多了、特别是一些让人情绪和情感jī动的话,会刺jī他的。”

    史文竹心里对自己又多了一分自责。肯定是昨晚讲话多了导致林剑风昏

    “昨天他明明就是一个大活人嘛。”

    史文竹的话似乎有对医生的责备,仿佛是医生导致了林剑风的困境。

    医生对这个显得絮絮叨叨的nv人感到了烦躁:“这样的重病患者都会出现反复,昨天好不等于就没事了,就是人快死了都会出现回光返照呢。”

    史文竹一下子恼了:“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怎么说话的?”

    医生倒是异常冷静,反问:“我怎么说话了?你懂不懂医学?我只是告诉你医学的基本知识。”

    “你服务态度怎么这个样子,我要投诉!”史文竹还要发作,一个护士过来挡着她:“算了算了,和气生财,和气养生,和气利病。这里是医院,病人需要安静。”另有两个护士将医生拉走:“算了算了,犯不着生气。”

    待医生走了,这个护士说:“还很少有人教训他的,这家伙说话就是没有谱,以为病人都求着他,你这样训他一下也好。”

    听护士这样一劝,史文竹心里平和了许多。她实在是太为林剑风担忧了。

    下午,林剑风醒来后,jīng神又和昨天一样,甚至比昨天更好了。

    史文竹告诉他:“你不知道,看到你昏睡不醒的样子,人家可为你担心死了!”

    “我还没有死,你就已经死了,你是不是要和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连理枝呀?”林剑风幽默地笑笑。

    “就是!”史文竹肯定地说,说罢,脸上又现出几丝红云,如晚风新荷,分外娇羞。

    “第一次见到你,还以为你只是一个开放豁达风风火火的现代nv子,其实你还蛮传统的嘛。”

    “你是喜欢现代?还是喜欢传统?”史文竹问道。

    林剑风想了一下,回答说:“我喜欢现代,但我的骨子里还是传统的。”

    “这样你就会有痛苦。”史文竹一针见血地说。

    “为什么?”

    “因为你处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中,有两种不同方向的力量拉扯着你,两边你都想去,然而你只能去一边,这样会造成双重人格和人格分裂。”史文竹分析说。

    林剑风不禁为记者观察问题的视角和敏锐所折服。他笑笑,展颜说:“我们处在一个新旧jiā替的转轨时代,所有的人都面临着传统和现代的矛盾撕扯,按照你的观点,那岂不是我们所有的人都有双重人格和人格分裂了。”

    史文竹想了一想:“或许。”

    “那……或许,我们的痛苦正是时代的痛苦?或者说,时代的痛苦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痛苦?”

    “我们不讨论这么沉重的话题了,我们谈点轻松的话题吧!”想到医生说不能再让林剑风受到刺jī,史文竹心里就有后怕,只得引开了话题。

    吃过一碗皮蛋瘦粥,林剑风jīng神好多了,他甚至提议到uā园里散散步。考虑到他的病情还有待观察,史文竹制止了他。两人聊了一会儿,史文竹说还要赶到报社去写一篇新闻稿,叫林剑风先睡觉。

    “下班我就来了!安安心心地卧静养,不要到处跑。”

    她对他叮嘱着,俯下身子,飞快地给了他一个热ěn,然后起身往外走去。关时,史文竹jī灵地回眸一笑,林剑风只感到既纯真又含蓄,令他心神漾,只想等她快点回来,只想自己的病快点儿好。

    电梯上,史文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看,是直接行动部黄主任的电话。她没有复机,下了电梯,匆匆向行动部走去。

    黄主任正在办公桌前坐立不安,看到匆匆走来的史文竹,如释重负,焦急地说:“小史呀,打你的手机几次打不通,记者都派出去了,刚才北山区巡警大队打来电话,一个小丫头可能失恋了要跳楼,正在营救,你快喊个车赶过去。”

    史文竹拿出手机看看,没电了。她一边到自己糟糟的办公桌上找到充电器电源ā上,一边说:“牟牛区城管野蛮执法打人的稿还没有赶出来呢,明天见报,我要赶在6点半编前会前拿出稿子报选题。”

    “对了,我正要通知你,下午上班的时候城管办头头到报社来了,他们说抓的是妨碍公务的三无人员,没有打他,是他自己摔跤受伤的……”

    没等黄主任说完,史文竹就知道这次艰辛的采访又泡汤了。她气愤地说:“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们还说你采访立场就不对,站在暴力抗法者一边,为违法者说话。还骂了他们。”黄主任无奈地看着她说。

    史文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回顾采访牟牛区城管当事人,她受尽了冷淡和奚落,但她还是力求新闻工作者的客观公正,要说“骂”他们,也只不过是提了几个尖锐的问题,带有谴责之意。

    “我就不明白他们怎么说得出口,还脸不红心不跳,最可气的是他们集体说谎,不知廉耻,良心到哪里去了!”

    几天前,牟牛区城管野蛮执法,将一个老太太推倒在地,又对前来救助老太太的nv儿拳打脚踢,无故抓到车上,引来上百名围观者,其中一个nv人ǐng身而出,喝令他们:“住手!”这是一个刚从内地来的大学讲师,现在在一家公司上班。她厉声斥责这些城管没有人缺乏起码的社会公德和职业道德。

    几个城管人员围上去要查她的身份证,刚好她没有带身份证,就被他们推推搡搡要带到车上去,有的还趁机在她身上mōmō捏捏,调戏猥亵,甚至将这个nv讲师的衣服都撕破了。最后他们硬是将她抬到车上,而扔到车上时将她的胳膊摔断了(也可能是在野蛮地使用暴力推搡中被扭断的)。

    直到通知她家人赶到,以不准起诉、不准索赔、不准向传媒披lù约法三章并签字画押后,才准许将她送到医院。

    史文竹接到投诉后,进行了三天的艰难采访,为找几个目击者就uā去了两天半的时间,报道中说是目击者,其实史文竹的录音主要是为了报道出来后打官司所准备。

    “编办通知我们,这条报道暂缓。”黄主任说。

    史文竹没好气地说:“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了会是这个结果。记者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舆论监督舆论监督,对是非黑白都不敢有自己判断的勇气,谈何监督?社会何来公正?”

    “先放一放吧,还是先到北山区看看失恋nv跳楼大营救的现场,这条稿是不会被枪毙的。”黄主任递过车单:“诺,派车单我都为你填好了。”

    如果是平时,风风火火的史文竹拿过车单就会上路,现在,她心绪全无。本来,个别城管野蛮执法是社会焦点热点问题,报纸刊发后肯定会产生轰动效应。史文竹投注了全力,本想为报社改革后添点猛料,她知道,只有不断为报社提供这样的猛料,报社的竞争力才会始终保持领先地位。这次报社改革在形式上最大的成效就是成立了直接行动部,所谓“直接行动”就是不受任何牵制无需烦琐请示汇报,只要有新闻价值的就可直接行动扑上去抢时效、抢卖点、抢第一手素材。因此,直接行动部的记者挑的全部是报社最优秀最有影响的记者。可是,直接行动部成立一个多月来,虽然采写了一批老百姓拍手称快的轰动报道,但也屡遭一些领导的批评,很多有震撼力的直面现实的深度报道还是发不出来。“直接行动”可以,“行动”过后发不了稿,“直接行动”也就成了徒有虚名。

    想一想,报社当时锐意改革应对竞争的口号震天响,设立直接行动部显示出集中优势兵力重拳出击的愿望,而同时,却为jīng英荟萃的直接行动部配备了一个唯上是从没有主见的好好先生黄主任。可见,报社对“直接行动”是有一定的顾忌和防范的。

    再想到答应过林剑风下班后去他那里,两人一起共进晚餐,史文竹就更觉得满世界瞎跑所谓的新闻,实在是没有意思。她对黄主任说:“不就是跳楼嘛,我找个通讯员到现场就够了。”

    此时,黄主任也没有话说,在办公桌上摩挲了一会儿,拿着一张发稿签到新闻夜班部去了。

    刚到报社两年就对部主任如此说话的记者,在报社还找不出第二个。读人大新闻系研究生时,史文竹就一心思想当中国的史沫特莱,到报社就不愿跑会议和领导活动之类的日常报道,对报社策划布置的一些选题也没有兴趣,只是应付,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老百姓投诉和反响强烈的问题上,或者是那些社会现象和社会问题上。自从她的《nv记者乔装打扮做“三陪”》系列连载刊发后,她的知名度直线上升,成了社里最有影响力的记者。接着一批诸如《小处长逞凶 弱nv子起诉》《派出所长吃掉红渊酒楼100万》等报道发表后,找她投诉的市民越来越多,市民把她当成可以解决一些问题的nv包青天了。有了这样的底气,因此,史文竹在报社有恃无恐,什么话都敢说。

    找哪一个通讯员呢?北报记者胡利民是最佳人选,他的新闻视角新颖,现场感强,且有分析深度,是一个文采飞扬的才子,又是她的校友,他们合作过多次,写出过几篇产生反响的深度报道。

    然而,想到一会儿后就要与林剑风相聚,史文竹放弃了找胡利民的念头。因为胡利民对她的感情倾向越来越明显,正在利用一切有利时机追求她。胡利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当是一个好伴侣,故而史文竹在与那个全省十杰青年大款陷入温柔乡时,也一度与胡利民眉来眼去而不逾矩。

    情感丰富的nv子在作为第三者热恋时,往往会迎合其他献殷勤的优秀男人,乃至投怀送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男人分享她心中的jī情和幸福感,才能让其他男人分担她的惶和无助,才能获得对男人的报复快感。当然,这也隐藏着nv人深刻的悲剧因子。而现在,她对林剑风的爱是真诚深挚的,她不能容许其他的男人再ā入她的生活中。

    这样看来,当时她与那个帅气的年轻董事长热恋时,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是没有结果的。她只不过是玩世不恭,只不过是玩火,虚幻地捕捉一种自毁的残损美。

    史文竹电话打给北山区人武部的老崔,要他十万火急赶往现场,在半个小时内将稿子传给她。

    “你这不是要人命吗?马上就是下班高峰,路上一塞车,半个小时采访来回路程时间都不够。”

    “用最快的速度吧,我相信你能行!”史文竹jī励道。

    55分钟后,老崔的稿就传过来了。史文竹舒了口气,正赶上黄主任编前会上报选题,当即决定这条“活鱼”发三版海滨新闻版头条并上要目。

    史文竹风风火火地赶到海滨人民医院住院部,高级病房区林剑风病房里已经有几个人正陪着林剑风说说笑笑,是老皮、张曲和韩成。

    “史大记者驾到,林老师望你颈子都望长了呢!”嘴甜的韩成抢着说,却没有看林剑风,而是看了看史文竹,又看了看张曲。

    张曲不屑地看了史文竹一眼。她们曾经见过,第一次见面,史文竹就看出了张曲对她的敌意和妒忌。当时史文竹没有留意,现在从张曲坐在离林剑风最近的上,她明白了张曲嫉妒她的原因。

    “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到楚湘园吃湘菜了呢!”林剑风笑道。

    “回来”两个字说得随意而自然,史文竹心中得意,为了气气这个傲慢的张曲,她故意嗔怪地对林剑风说:“瞧你臭美的,又不是一家子,说什么回来?”

    史文竹看到张曲的脸倏地更难看了,心中更是开心。

    韩成对史文竹说:“你回来得正好,我们jiā接班,林老师就jiā给你了,我们走了。”说着,他站起来,手显得很随意地搭在张曲的肩上,温柔地对张曲笑道:“史大记者回来了,我们走吧。”

    张曲倔强而嫌恶地扭开了瘦削娇俏的肩膀,似乎韩成多接触一秒钟就不堪其辱似的。她孤傲地说:“林老师,大家不容易一聚,我们还是一起吃饭吧。”

    “是呀,难得张曲有这份好心情,剑风,你就给张曲一个机会吧,她是你的画的忠实收藏者呢。”老皮也附和说。

    史文竹看看林剑风,又看看老皮和韩成,说:“改天吧,医生说剑风脑子可能有点脑震还在观察中,身体也没有恢复,这几天都不让出去,今天你们还是饶了他吧。”

    “史大记者不放行,我们恭敬不如从命。”韩成圆滑地说。

    张曲尖锐的眼睛狠狠地挖了他一眼。

    韩成拉起老皮,笑道:“人生苦短,我们还是多留点时间给林老师和史大记者吧!我们在这里,他们不好说ī房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皮也不敢待下来了。他们一往外走,张曲也只得怏怏地跟着往外走。

    林剑风和史文竹要送到口,张曲回头把关上,对林剑风嫣然一笑,说:“到此为止,你们两人关起来说说话吧!”

    真到两人关起来待在一起时,反而一时又没有什么话可说了。沉默了一会儿,林剑风笑笑说:“老皮他们都告诉我了,都是你的调皮,瞧,这下好了,我成这样了,你也搭进来了得天天来陪我。”

    从老皮和韩成的讲述中,林剑风大致知道了前天他出车祸的肇因,原来根子就是史文竹!

    史文竹多次联系林剑风见面遭到拒绝,愈挫愈奋,越是见不到越是想见。她知道林剑风的朋友,有韩成留给她的名片,就给韩成打了一个电话。韩成一心想出名,到处找记者宣传还没有史文竹自动送上来,他百般殷勤。知道史文竹只是想见到林剑风,他脑瓜子灵活,马上出了一个鬼点子:“剑风最尊重老师,正好中央美院的一个教授来了,这样,我们就说他的老师来了,邀他出来一起跟老师吃顿饭,你也到场,不就能见到他了?”

    就这样,老皮一个电话,约林剑风到太阳酒店旁边的新西兰西餐厅陪北京来的老师吃顿饭。师道尊严,林剑风不好拒绝,只得出上路。没想到,路上出了事。

    “你都知道了。”史文竹歉疚地但仍带一点顽皮的口ěn说,“我天天来当你的三陪小姐可不是心甘情愿的哦,我是罪有应得。”

    “终于找到一点当三陪小姐的感觉了吧?”林剑风调侃地笑道。这是指第一次在名典咖啡屋见到史文竹,史文竹装扮成三陪小姐亲历采访夜幕下的三陪小姐,当时林剑风还真把她当成三陪小姐了。

    “我看是你找到和三陪小姐在一起的感觉了吧!你当时说过的,你是多么希望我当你的三陪小姐呢。”

    史文竹笑着飞了他一眼。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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