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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从这个角落望去,铺天盖地的雨点垂直地砸下来,她仿佛踏足天际,脚下黑云翻涌,深处隐约闪过冰蓝色的电光。
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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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是要变天了。元和十三年的夏天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温和,六月初,六年一次的京察开始了。
所谓京察,是沿袭自明朝的一项考官制度,即吏部会同都察院、各部堂官、各地掌印官一起对五品以下官员进行考核;而五品以上官员则自行述职,拜折递交皇帝,由皇帝亲自考核。同时各科给事中可以对任何官员提出举报,作为正式考核的补充,称之“京察拾遗”。
按官场惯例,京察即“大考”,每年一次的考官则为“小考”,大考与小考最大的不同并非规模,而是责任的承担:小考由上至下、条理分理,主要是同系统内上司对下属工作能力的考察,且结果会在邸报上公布,若下属对上司的评价不服,可以向上司的上司申诉,甚至一直往上告到吏部;大考强调的却是“风闻奏事、言者无罪”,这通常是言官的特权,但每逢大考,所有官员都短暂的拥有此项权利,你能向主持京察的吏部等匿名举报任何人,理由再荒唐都不会被反过来追究。
端朝的京察与前明的京察在这点上并不完全相同,其中的区别,据说是承乾年间新党一党独大,难以避免地出现了内部腐坏,老睿王震怒之下修改了京察成法,利用官员的私心,给他们机会相互攻讦。终承乾一朝,此法成效显著,新党的新贵们面对虎视眈眈的继位者、利益方,轻易不敢行差踏错。
但英明如百里颉恐怕也不会想到,他身亡之后,六年一次的京察却成了皇帝和旧党围剿新党的狩猎期。
丁新语单手支着头,瞟了一眼案头那叠高得将要歪倒的吏部公文,仿佛漫不经心地问:“杨无端回来没有?”
织文躬身答道:“算时辰应该到码头了,突然下雨,船行得慢些也是有的。”
“嗯。”丁新语听不出什么心绪地应了一声,半阖着双目,浓睫在眼窝投下一段深郁的阴影。
“方图已经去接了,”织文自作聪明地又接话道,“杨通判若是知道公子在等她,必定不敢耽搁,至多再要半个时辰,……”
“织文。”丁新语淡淡地截断他的唠叨。
“公子?”
“这些日子,你跟着杨无端的时候多过跟着我的时候,”丁新语抬眼看向他,眸光灿亮如星,“我若将你赠予了她,你可愿意?”
“啊?!”织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双腿发软,本能地便跪倒在地,叫道:“小的不愿意!”
他喊了一声还不够,手足并用地爬到丁新语脚边,伸手想要攥他的袍角,却又有一丝清醒的神智警告他公子讨厌碰人和被人碰触。他无措地昂起头望着丁新语,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公子,织文不愿意!除了公子我谁都不跟,您别不要我!”
“你既不肯,换方图也罢。”丁新语料不到他反应这么大,眉头微蹙,无奈地站起了身。
他慢慢地走到窗前,织文不敢放松,膝行跟在他身后,见他一把推开窗户,潮湿的风伴着“刷刷”雨声即刻扑进室内。
“好大的雨,”丁新语凝视着茫茫雨幕,头也不回地道,“不知回雁关头,能不能见着这么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