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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十八年,这一年从年头便有了不祥之兆。当文宗皇帝率百官在天坛设祭,虔诚地叩拜下去之时,天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霹雳,皇帝愕然抬首,清楚地看到青天白日被撕裂开来,裂缝中迸出一阵经久不绝的沉闷雷声,便像是有一支不堪负荷的车队从崎岖嶙峋的山路上连绵驶过。
当夜,北郢地震。
没等帝国的都城自百年一遇的天灾中振作起来,三月的桃花汛一发不可收拾,那条贯穿了整个帝国疆土的大江,似乎不再怜惜这些寄生在它的血脉之上蝼蚁一般的生民,泛滥的江水冲毁了条条大坝,淹没了无数的村庄、镇县、城市,硬生生杀出一条新的入海血路。泛着白沫的江水在烈日之下欢腾呼啸,昔日的千里沃野变成了一望无边的汪洋。
大灾过后又是大疫,文宗皇帝第三次下罪己诏,徒步走到天坛祈雨,许下了终生茹素的誓言……却也直到一个月以后,老天爷才降下了那场救命的雨。
如果说天灾尚未能动摇这个庞大帝国的基石的话,当六月过半,睿王卧病难起的流言传出京城,这一次,整个端朝的天下彻底被震动了。
由佑康至承乾两朝,睿王不败军神的形象早已深入民心,且他自佑康年间便开始推行的新政卓有成效,小民尤其受惠。虽然圣人说民可使由之不可知之,但自古以来小民心里就有一把秤,在这杆秤上面,并没有秦相他们鼓吹的圣贤正道,也并不觉得睿王就是包藏祸心的曹操。他们信奉着一个朴素的真理:能让他们吃饱饭的官,就是好官。
睿王是好官,贤王,那他就不该死,也不能死。
一夕之间,从帝国最南端的红岩岛到最北端的回雁关,家家户户斋戒沐浴、昼夜焚香祷告,不知有多少人向多少神明许下宏愿,亦也不知有多少受恩深重的信徒,流着泪但求以身相代。即便是政治敏感的帝都北郢,只要一入夜,见月寺前的直道上香客络绎不绝,不时可见瘦弱的老妇人顶着三柱香,一步一磕头地攀爬上那一百一十一级台阶。
或许民心即是天心,等到九月,睿王的病终于有所起色。九月中旬,睿王勉强上朝理事,在站班时由于病后体弱晃了一晃,这么一晃,竟引得站在左侧文官方阵头位的秦辅之和高踞龙椅之上的文宗皇帝同时跃步近前,伸手欲扶。
君臣三人相视一笑,无论秦相与睿王过去多少针锋相对,这一刻恩仇泯然,下头百官无分文武也看得心头澎湃,有心思细腻的更感动得流下泪来。
所谓否极泰来,承乾十八年至此,一切灾劫似乎都告一段落,帝国上下在灾难面前反而紧密地团结起来,君臣一心、君民一心,一面暗暗咒骂着翻脸无情的老天爷,一面数着日子等这倒霉的一年赶紧过去。
没有人知道,九霄之上来自神灵的震怒还没有真正到达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没有人知道,将要撕裂帝国心脏的那只血淋淋的兽爪,才刚刚磨利了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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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高悬在帝国上空的利剑终于斩了下来!
端朝立国已逾百年,太祖皇帝敬仰前明成祖“天子守国门”的豪言壮语,毅然定都北郢,让他的历代子孙与这个新兴的都城一起,牢牢扼守住夷狄南下的必经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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