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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王朝元和六年,今年是个早春的季候,二月过半,去年冬天的雪将将化尽,路边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已长出了茸茸的野草,空气中渐渐变得潮湿,刮在脸上的风也不再锋利得像刀子。
天刚蒙蒙亮,信阳县衙门外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排队的人以及他们的随从人员几乎占满了整条街,来往行人却都毫无怨言,默默地绕道而行。
因为这些人一水儿穿着象征童生身份的白衫,排队等待的目的是报名参加今年的童子试。
端王朝承袭了前朝的惯例,童子试设定为三年两试,一次“岁试”,一次“科试”。所谓“岁试”,通俗地说就是童生考秀才的考试;而科试是童子试合格的秀才争取更进一级乡试资格的考试。端王朝遇到“寅、审、巳、亥”年举行“科试”,“丑、未、戌、辰”年举行“岁试”。今年是已丑年,所以信阳县衙主持举行岁试。
名为“童生”,其实没有通过童子试的都统称为“童生”,有第一次参试的,也有屡试不中的,所以参试的人员年龄从少年到中年不等。
就在排队的人群中,年龄最大的那位须发已经花白了,额头上刻着几道深深的抬头纹,每一道似乎都在诉说他人生的沧桑,看起来一脸愁苦相。而年龄最小的那位也排在队伍末端,前头的人们频频回顾,半是惊叹他的年轻,一半是因为--他太可爱了!
那是个只有十岁出头的男孩儿,还没来得及发育,个子小小的,只及排在他前面的童生肩膀高。他像模像样的穿着小号的白衫,鸦青色的头发絻得一丝儿不乱,半垂着头,从上方望去只看得到露出领口的一截颈背,和一对白生生的小耳朵。
最可爱的是他的脸颊,或许因为年龄太小,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尽,他的两边脸蛋圆嘟嘟的,各有一团红晕,让人看着就好想伸出手指去狠狠地捏一把。
众人瞧着他的样子都忍不住发笑,善意的笑容居多,但也有那么几个是鄙夷的嘲笑。虽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但这样一个观音座前金童似的小孩儿,发蒙能几年,恐怕四书五经还没背全,要说他能一举中的,也太瞧不起其他童生经年的苦读了。
排在小童生前面那位的年龄便正常得多,是个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已经逐渐长出青年的轮廓,气质很沉稳,一双眼睛的眼珠子是深褐色,看着很温和,笔直的鼻梁下嘴唇弧度微向上挑,仿佛随时都在微笑,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他回过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小童生低垂的脑袋,一点一点像小鸡啄米,他便知道这孩子今天起太早,瞌睡还没醒呢。
他唇边的笑意温柔,悄悄退了半步,那孩子便一头栽到他背上,嗅着柔软的棉袍上熟悉的味道,安心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县衙八字门开,长长的队伍从衙内排到衙外,许久不见挪动一下。
要知道,科举考试不仅能令被统治者一飞冲天成为统治者,甚至关联到封建王朝的根基,所以其受重视的程度不压于被称为国之大事的祭祀和战争。因此县试的报名有严格的审批程序,每组进去的童生都会受到仔细盘问。
为了预防舞弊,童生在报名的同时必须提供保人。保人可以是已通关的禀生,也就是童子试中考了第一等的秀才;也可以由同批报名的五名童生互相作保。无论采用何种方式,保人的风险都是极大的。童生舞弊,为他作保的禀生会被革除秀才的功名;而五童互保的,一荣不一定俱荣,一辱肯定皆辱。
由于如此严苛的连坐制度,通常禀生都不愿意为人作保,现在排队的诸童生中,大都是五人一组来的,正是预先商量好的互保组合。
又过了大约一柱香时间,队列只向前移动了半步,饶是童生们都是读书人,讲究养气功夫,脸上也不禁出现焦躁的神情。
那小童生却补足了觉,小脸舒服地在同伴背后蹭了蹭,偷偷擦干净口水,这才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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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端没有考虑多久就决定了她将来的路:她要考科举,做大官,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这个世界变得好一些。
“造反”当然也可以列为备选项,但是破坏总比建设容易,这个时代的人民历经苦难,在还有其它选择的时候,她不愿意走这条最糟糕的路。
她做这些考虑的时候,丝毫没觉得有多么惊世骇俗,反而觉得很理所当然,谁让她来自一个女人也能上大学、考公务员、做律师的年代,她受的教育里包括了完整的世界观和对社会的责任感,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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