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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电梯里独自走出的阎立煌,面色无波,一如往常般,有礼却也疏离地回应众人的招呼,从视线里走过,宛如一道风景,着一身时下最流行的小身款西装,黯蓝色的深邃细纹,勾勒出深厚的匈膛,坚韧的腰身,修长的腿,铤拨完美的身姿,丰神俊朗,气质卓越。

    他单手插兜,走过公司的走廊,所过之处,俱是艳慕的眼神流连不去,直到走进那条艺术走廊,人影声息渐去,只留他一人,龙行而入。

    突然,他的脚步一顿。

    办公室门口,女子双手交握在匈前,侧身而立,明明早就到了,却没有立即进去。

    眼眸眯起,眸底闪过一丝冷凛。

    后方,邓云菲的脚步声带着问侯一齐传来。

    丁莹听闻,立即抬头看来。

    两人视线轻轻一撞,却被他立即撤开。

    她微讶的表情,被流落原地。

    他侧转过身,对邓云菲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表情,她看不到。

    邓云菲一边应着男人的话,向后面的丁莹投来一抹疑惑的眼神,但也不及细究,就由男人掩住,办公室门被男人亲手打开,抬手虚扶,送她入了办公室。

    门,就在丁莹眼前关上。

    那个人,连一个打招呼的机会也不给她,就进了别的女人的……房间?!

    唇重重一咬!

    她转身用钥匙打开办公室,用力扭下门把,推门而入,扑入眼帘的那张大大的黑色办公桌,桌后那张一看就觉得很舒服的大办公椅,瞳仁微眯。

    砰!

    重重的关门声,震得与之相连的办公室门窗,都是一阵颤动,让人耳膜都产生小小的共鸣。

    男人微微抬头,迅速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笑着对邓云菲说,“云菲,今天我们可能很忙,中午你最好多吃点东西。下午,我们大概没法回公司了。”

    邓云菲应着,美眸流转,轻轻荡出一丝愉悦的波纹。

    丁莹,算你活该!

    ……

    大概过去了一个早会的时间,半个钟头。

    阎立煌终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没有开他的笔记本电脑,只是拿出随身的平板,点了几下,在无线键盘上敲了敲。

    丁莹没有抬头,手上飞速地敲打着,迅速归档了一份文件,拿起已经做好的资料,紧紧捏在手上。

    她抬起头时,花枝和屏幕相映的间隙里,看到男子半垂着头,右手轻轻转着触屏笔,唇角抿着一抹愉悦的笑,不知为何,便因为这一抹悦意,她紧绷的神色一松,连心口的窒闷感也散了去。

    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文件,她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

    推开椅子,绕过屏风,站到了大办公桌前。

    他仍埋头忙着,她看到屏幕上是一个对话框,MSN专用,还想再看一眼,男人突然用封皮套将平板支了起来,阻隔了她的所有视线。

    她想,他只是为了使用方便,垂着脑袋比竟没有自然平视更舒服。

    “阎总,请签字。”

    递出文件,她没像以往那样直接就放他桌上的文件堆里,而是直接送到他面前。

    正在打字,似乎也跟对方聊得很投入,突然视线被文件夹阻隔,他俊面上迅速掠过了一抹不悦之色。

    在她后悔要收回手时,文件又被他接了过去。

    心,没由来地一阵狂跳。

    然而,他快马加策似地一掠而过,就在最末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头也不抬地递还给她。

    她接过,却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难道真是……,连一句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了?

    “阎,总。”

    “嗯!”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像平日和其他同事会谈时,不管是听取意见,还是了解情况,都是这样——沉着,冷静,不怒自威,生生疏离,纯公式化的态度。

    再不会像以往,看她的每一个眼神,似乎都深藏着未及出口的意义,有时候,签了字,递还文件夹还会故意不松手,看她尴尬失措的模样,唇角一弯,笑得肆意,邪气,坏坏的,教你心怦然而动,又羞又恼,偏生拿他没办法。

    是呀,现在,她也一样拿他没办法了。

    “还有事?”

    似乎见她不走,又半天不说话,他方才点了下屏幕,抬头朝她看来。

    似乎等了许久的这一眼,在那淡漠、疏离的眼神前,一下戳破了什么似的,气息散尽。

    她怔怔地看着他,足足三秒,方才钝锉出声,“没,今……”

    他低下头时,截断了她的话,“那就回你座位做你的事。”

    她像是机械人,被下了一道无法抗拒的指令一般,表情木讷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落座,将文件放进已经处理完的文件堆里,然后,握着鼠标,开始调出下一份文件。

    接着,盯着电脑屏幕许久,却连文件的一个字,半句话,都没看进眼里,脑子里反反复复地滚动着许多画面,也一个都没有抓住。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已经到了丁莹惯常的饮水时间,她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一下。

    阎立煌抬起头,眼眸微眯,含着一抹森寒的戾色,却又很快撤去。他手边的事已经做完,还有几句话的空档时间。

    恰时,丁莹抬头想活动一下肩臂,发现正前方的男人似乎正抬头看着她,她展臂的动作一僵,不自觉地吸了口气,双唇微张,瞳孔慢慢扩大。

    咯嗒一声,开门声,伴着邓云菲轻盈好听的声音响起。

    “阎少,时间快到了,可以走了吗?”

    丁莹仿佛惊躬之鸟,立即收回了眼光。

    邓云菲讥诮地翘起嘴角,扫过丁莹一眼,目光回落在阎立煌身上。

    阎立煌沉嘤起身,朝邓云菲点了下头,迅速将平板收进包中,走出坐椅,便对这方叫了一声,“丁莹。”

    丁莹立即站起身,由于起的动作太快,椅子与地面发出一道极刺耳的摩擦声,惊得邓云菲皱眉直抱怨。

    丁莹听而不闻,只是看着那个矗立在一条条光痕中的男人。

    那人,眉目沉峻,面无波澜,薄唇微抿,难辨喜怒,百页窗的影,把他的眸色打黯,切割出泠泠的冷色,还能闻到那淡淡熟悉的气息,两人只隔着三步的距离,这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们要去见一个重要的客户,中午应该不会回来。下午做完了你的事,就早点下班。”

    言下之意,他们现在一起离开,办完事后也不会再回公司了。

    她自己请便?!

    “……好,我知道了。”

    头动了动,声音似乎窒了一窒,才说完了这句最寻常不过的话。

    男人转过身,要走,却被邓云菲伸手挡在了匈前,止了步。邓云菲一边说着会见客户的事,一边给男人重新整了整衣褶,正了正领带,还把男人左上衣口袋里的装饰性男式手帕又重新理了下。

    全程,邓云菲挑着一个胜利者的微笑,不时瞄射丁莹几眼,眼里全是嘲笑和讥诮之色。

    丁莹轻摁在桌面上的手,一点点用力,大拇指被曲成快九十度。

    “云菲!”

    阎立煌出声,仿佛是等得太久,有些责意,偏又不忍,淡淡的语调里蓄了一丝无奈,些微的CHONG溺,淡淡,又挥之不去。

    偏如过往,或者,他和邓云菲之间,就从来没有变过。

    不管之前邓云菲在他面前如何大吵大闹,彻底失态,甚至说出极端偏颇的话来。

    这一刻,两人也一样可以,默契十足。

    她,仍是旁观者。

    一个外人?!

    房门关上,隐隐不散的男人和女人的交流低语,浅浅笑声,慢慢消散。

    唯一不散不去的,心口充塞郁结的闷疼,像一个大洞,无力地,一点点地,沉下去,沉下去,越来越沉,越来越重,越来越冷。

    桌案上的光痕加深,紫砂杯上腾起缭缭轻烟,金笔被孤零零地忘掉在角落里,冷气还低低地吹着,旁边一整面墙似的窗那么大,饱览了一片广袤天地,楼宇车行。

    这么大,这么空旷的空间,为什么她会感觉自己被挤压得快要无法呼吸,无处可逃?

    是谁说勇敢,就不怕碰爱的伤。

    没有那温热的肩膀,未来那么长。

    我不敢勇敢,忘不了你的模样。

    谁能还我,那些旧时光?

    ——完了。

    ……

    夜色浓蕴,霓虹闪烁,浮华不因日落而息,却因星火更为热情炙烈。

    扮作精致的女人,波浪长发侧落雪白肩头,单手抚着耳畔扣戴耳饰的模样,别有一番风情,行走间,香风阵阵,怎样迷醉。

    男人却只投去一个淡淡命令的眼神,将现场的棒子交给女人,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邓云菲愤愤地咬了咬唇,回头却不得不再展笑靥,周旋全场。

    角落,灯影黯魅,藏了几许落落,亦或几许惆怅。

    男人指间优雅地托着红酒杯,却长长地拉出一声叹息。

    目光越过了一片浮花的窗影,投落在远方不知明的某处,幽幽思转,心事不明。

    忽而,薄唇边似有轻笑滑过。

    偏就去瞧了,却又追着什么都没有发生。

    杯中红液,滟滟生香,一许,几许,便就浅了。

    忽而,兜中传来一声低鸣,带着震动的酥麻。酒杯被放在窗台上,他摇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微微夹了起来。

    手指犹豫了了一下,还是按下。

    “妈。”

    远处,人声鼎沸,邓云菲钻了出来,总算歇下口气,朝这方寻来,便见阎立煌正半倚在窗边,背靠着一根汉白玉雕刻的欧式罗马柱,微低着头。

    这一刻,那浮光掠影中,似有蜃楼,海市,天街,银河,均不过是那人的陪衬,连那影子,都是唱片里华丽的一段低音迂回,沉沉浮浮,不愿醒来的庄生晓梦。那人,还在迷恋哪只蝴蝶?

    “好,我知道了。”

    一段冗长的沉默,听着电话的男子侧了侧身,一眼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翘首等待的邓云菲,邓云菲晕红了脸色,不知是刚才喝多了几杯,一张娇靥愈发夺目,令得错过她的男人纷纷投以回眸礼。

    “国庆,我会回来。”

    邓云菲听到这句,便不由自主地走向阎立煌,后里拖了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解酒茶,递了上去。

    阎立煌没有拒绝,即时结束了电话,“是,妈,云菲也会一起回来,代我向伯母问好。呵,随您安排,但结果,都由我决定。”

    挂掉电话,阎立煌呷了口浓茶,顿觉五内一暖,颇为舒服,给了邓云菲一个感谢的笑容。

    邓云菲脸色绯绯,挨近前,“三哥,伯母和我妈妈在一起吗?”

    阎立煌点头,略提了一下国庆节的安排。

    邓云菲听到最后让她订机票时,美眸盈波,为回家而高兴,也为母亲知她心事竟真的找上了阎夫人。而从男人当前的态度来看,似乎并没有她之前担心的排拒,这让她十分怯喜。

    阎立煌轻啜着茶,似是自语,“即时,这个项目也做得差不多了,最迟到春节前,西南片区的部分应该会告一段落……”

    余下,薄唇似动了动,又说了什么,邓云菲努力想听却没有听清。不过就男人透露的这些信息,似乎已经在说明一个问题,项目只要完成,他们就会离开蓉城,回到他们来的地方。

    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这里发生的事,也不过是男人的一场风花雪月,过眼即成云烟。

    “三哥,那回去之前,我们去超市给大家买点儿土特产吧?我最近认识几个新闻界的朋友,他们说这里的有一家商城……”

    女子高兴地叙说着即将归家的喜悦之情。

    男人不时回应两声,指间的杯,微温着,茶水入喉极苦,却品出一股微酸,深涩。时光悄悄,滑过眼底眉梢,不知这一次,又遗落了什么。

    ……

    不管夜里有多失眠,白天的生活仍将继续。

    丁莹每日按时到公司,偶时也会提早到,去光顾那家小龙包店,店长还会笑顺她的“帅男友”怎么没有一起来,她只说“正在冷战中”。

    心下苦笑,如果真的只是寻常情侣的冷战,该多轻松,说出这样的话,明明娇情,却仍是甜蜜的。

    换了她,多可笑。

    “丁莹,施工现场的情况你跟紧,电话打勤些,有什么事及时回报。下午我可能不会回来。”

    男人轻叩了叩她跟前的屏风,没有多走一步,一手整了整领结,便转身离开。

    从此以后,疏离有礼,进退有度,不咸不淡。

    丁莹,这不正是你最想要的吗?何来自苦!

    她低下头,顺手拿过盛满的杯子,大大咽下一口。

    “丝……”

    却因为水还不够凉,烫得低叫一声,急忙吐掉,撒了一桌子,溅湿了刚刚签好的文件,扯过一大团抽纸捻干文档上的水渍,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个个水泡印儿。连同签字处的男人墨迹,和大鲜章都被浸花了。

    心里一沉,这文件是要拿去给客户签字的,若是以这副模样,势必破坏自己公司的形象。当前,必须重做一份,让老总和那个男人重新签署一份。

    随之而来,必然会有苛责。

    对于工作,丁莹向来也极讲究质量和效率,不得犹豫,便重新又打印了一份。到老总办公室请罪,签字,重新盖上大鲜章。

    “邓云菲,请问阎总跟您在一起吗?”

    之前,男人没有提起,打他电话就一直没人接。丁莹不得不另觅他法,必须在今天签上那男人的大名,因为合同于明早她就要直接送到客户那里。刻不容缓!

    邓云菲的电话那头,传来爵士乐的抑扬女音,间或男女调笑,一幕小资情调的画面不自觉地在丁莹脑中幻出,迷朦的灯光暗影里,男人和女人,眼神来去,姿体纠结,欲色横流,心便是一紧。

    这个时候,如果那男人真在那里……

    “丁莹,有什么事快说,我们正忙着呢!”

    邓云菲不耐烦地扬声,立即惹起一片轰笑,不知道在笑什么,不喜欢,也必须忍着。

    “我这里有份重要的文件必须由阎总亲自签字,刚才我……”

    丁莹说出事件紧要性,也不得不爆出自己的疏漏和马虎之处。邓云菲逮着这送上门的小辫子,岂有不趁火打劫之心,就把丁莹“当众”斥责了一顿,惹得那头笑闹声更炽。

    丁莹听着,继续追问阎立煌的所在。

    邓云菲似乎是享受够了奚落丁莹的报复筷感,才说,“三哥他刚才出去了,哦,他回来了。我给他说一声,你把文件带来吧。地址是……”

    那个地址,是一家蓉城极有名气的商务会所,招揽的会员非富即贵。丁莹只听老总们提过一次,由沈佳艳大肆炫耀,寻常人听说都极少,更甭提有人能入得其中。

    对那个男人来说,似乎都是寻常。

    邓云菲没有告诉丁莹具体路段,只提了一个地名,但写法也不确实,查了好半晌,才终于查到了大致位置。做了出行记录,丁莹背上包包,提着文件,匆匆出门。

    这时,正是下午太阳最烈的时刻。

    丁莹照着地址打车过去,却被拦在了门外,因为她不是该处会员。

    她不得不又给邓云菲打电话,忍受其故意的刁难和贬损,站在蒸笼似的树荫下等待她来接。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慢得像一个世纪。

    丁莹不断揩着颊面上的汗水,手上已经是第三瓶矿泉水,感觉血液似乎被冲淡得,有些头昏眼花。

    ……

    “喂,菲菲,我刚才出去瞅见大门外头真来了个女的。听守门的人说,已经在那儿站了有一个多小时了。你还不派人去接人进来?”

    有人从外面窜进来,就跟邓云菲咬耳朵。

    邓云菲推开来人,冷笑,“一个小卒子,就是得好好训训,帮她泄点儿火。”

    旁人便都打趣儿,调侃之余,句句阿谀讨好。一群公子哥儿,惯都有过几分经验,全见惯不怪,嘻闹过去。

    那时,不远处的吧台上,男人正跟人谈着正事儿,不时小啜几口。

    邓云菲微眯了眼,唇角的笑意,全是得意。

    大楼外

    丁莹以手抚额,掠去一掌细汗,眼眸透过纸缝儿,看着那幢外观无奇,却内有乾坤的大楼,心里的冰冷悄悄漫延。

    其实,她可以继续给男人打电话,相信他只要听到,会接的。

    可是,她却不想打。

    故意地熬在这里,故意地任心底的伤蜿蜒深长,漫漫无边。

    瞧吧,丁莹,你还是输了,输得多么彻底呵!

    如果,只是如果,他心中尚存一丝心意,能看到她打去的好几通未接电话,也该回执一个过来问问缘由吧!

    呵,邓云菲趁机为难,也不过于她自己的心是有意,自虐。

    闭上眼,眼前亦是一片光晕,蝉声,蓦然赤入耳中,又一下焕散无形。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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