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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尖叫,还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紧接着传来的哭声,传入方泽桐耳朵里的一刻,他脸上再次浮现出惊惧与绝望的神情。
与在花店里的时候如出一辙。
“求你不要再来了,我和小桐,早就和你没关系了!”
哭声来源于方泽桐的母亲甘如,此刻这位妇人,完全没了昔日的温柔和恬静,她的面容悲凉而零乱,正垂泪把一个西装男子推到门外。
对甘如的印象,苏流惜还停留在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她只有二十来岁,带着当时只有三岁的方泽桐,站在门口的大榕树下。
她穿着一身暗粉色的旗袍,披着一件纯白的针织披肩,戴着一对长长的银制耳环,她的身材娇小婀娜,气质却非常出众,有着一张猜不透年龄的精致小巧的脸庞。
她的五官同样小巧迷人,几乎不化妆的脸上,透着恬静淡雅的气质,她那微微的浅笑,如同那窗边的百合,简单朴素,不去和其他花儿争奇斗艳,只静静舒展着属于自己的纯白。
而此刻的甘如,就像原本洁白而沉静的宣纸,被碾碎和压皱,变成扭结成沟壑遍布的纸团,显得疲惫而沧桑。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贸然闯入的男人,此刻一脸仓惶愕然的方亦申。
方泽桐一拧眉,立即冲了过去。
十三年不见,方泽桐对眼前的男人却有十分敏锐的感觉。
和他对何为念的感觉一样,带着抗拒,还有一丝微妙的紧张。
方亦申本想解释什么,看到方泽桐,脸色立刻转化为惊喜。
不知为何,苏流惜觉得方亦申并不是方泽桐口中那么恶劣的男人,就算曾经抛弃妻子,如今肯定也悔悟了。
否则他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尽管被拒之门外,脸上仍然带着欣慰和想念?
“我真的……好想你们。”方亦申小声开口,几乎是哽咽着说出这句话。
方泽桐听到这句话,心像是被狠狠敲了一下,想要推开方亦申的手,也猛地停顿了一下。
是啊,再狠心的孩子,也曾在风雨交加的孤独夜晚,渴求着高大结实的肩膀,和母亲以外的亲情,方泽桐又怎会没有想象过,有父亲陪伴的成长岁月?
可他们之间的误解,实在太深太深了。
“你……”方泽桐语带颤抖地瞪着方亦申,“还嫌把我们害得不够!”
方亦申眼神一颤,说不出话来,满是哀戚地看着,对自己说出这番话的亲生儿子。
方亦申一开口,几乎眼泪都要流下来,这是他找遍天涯海角,找了十几年,终于看到儿子后说的第一句话:“你们要恨我多少年?”
“一辈子!”方泽桐毫不犹豫咬牙回答。
方亦申的身体无助地一抖,嗫嚅着说不出话。
“当初是你把我们赶出家门,如今我们生活得很好,也早就忘了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方泽桐并不愿意说这些话,可他不知道对父亲究竟抱着什么感情,是眷恋,纠结,还是失望?
“我没有赶你们走……”方亦申睁大眼睛。
“现在解释什么都晚了,”方泽桐走过去,紧紧搂住甘如发抖的肩膀,为了保护母亲,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无论事实是什么,如果没有那个上门要名分的妓|女,我们就不会变成这样,难道不是吗?”
方亦申脸上没有一丝被揭穿的惭愧和羞赧,反而是焦急和无奈,仿佛这是个天大的冤案:“但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他无法想象,方泽桐在过去的十几年里,为了更加清楚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查遍所有当年的报纸和新闻,他对真相的了解,仅限于那些以讹传讹的报社记者,并且在一无所知的心里不断被放大。
“够了!”方泽桐挥手,“你没看到母亲都伤心成什么样子了!再不走,我们明天就离开!”
方亦申身子一缩,好像对方泽桐情急之下说出的话有了新的解释:“那我现在走,你们是不是就会一直住在这?”
方泽桐没说话,他当然想马上走,但是他做不到。
因为搬走的话,就再也看不到苏流惜了。
他看了一眼苏流惜,她的眼里,满是担心和害怕,看到年轻气盛的少年如此反叛,她突然感到一丝陌生。
方泽桐咬咬牙,满腔怒火又收了回去。
他冷冷瞪着方亦申说:“我们不想再见你,你赶紧离开,到我们看不到你的地方去。”
苏流惜看到方亦申欲言又止,然后默默垂头,突然很同情这个男人。
她想象不出是什么让方亦申如此执着,寻找妻儿十余年,被这样拒之门外,依旧无怨无悔。
只是对一件事,她还心有疑问,想要向方亦申问个清楚。
可秦理已拉着她的衣袖,小声说:“我们先走吧,人家家里事,不要太过参与了,反正他也顾不上咱们了。”
苏流惜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慢慢地随着秦理离开。
方亦申看着楚楚眼泪的甘如,满心怜惜痛心,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低声说:“好,我走,你们千万不要搬走,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方泽桐小声嘟囔:“既然你不会再来,我们搬不搬走又与你何干?”
甘如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这是苏流惜离开前,听到最后一句他们的交谈。
后来怎么样,她也不得而知,方亦申想必是走了,可会不会再来呢?
或许甘如没有一见他就搬走,就是在给他机会吧,不肯见他,无非是还不太习惯。
她不知道这样猜测对不对,但她知道,方亦申一定会再来的,好不容易找到甘如,他绝不会就这样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