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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对他说谎》/草灯大人

    2016-06-02

    白心忙里偷闲,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嚼着一颗薄荷糖。

    她舌尖翻卷,将那细小的糖果加以搅拌,咬的叮当作响。

    隔壁办公室的小林探头,啧了一声,说:“白心,你还能吃得下糖啊?”

    白心纳闷了:“吃糖怎么了?”

    “喏,正好要给你。”小林把一份档案交到白心手里,指了指上面一具尸体,说:“王师兄接的案子,你看这个描述,受害人死的时候,嘴里还含着一颗薄荷糖呢,亏你还没心没肺,这都吃得下去。”

    “又不是一次两次有这种事情了,不过这杀人的胆真大,这种情况下都敢塞糖玩。”

    白心是法医,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办公室里也常打趣。曾经因为值班,她还边盯着白茫茫的盖尸布,一边悠闲地吃泡面。

    “这档案给你,之后还得你接手,帮王师兄的忙。有点事啊,我得先撤了。”小林落荒而逃,等白心抬头一看,这才知道是王师兄来了。

    小林和王师兄之间有猫腻,上演着一出办公室追逐恋情。但这和白心无关,她不会插这个手,促成好事什么的。

    白心随手翻了几页档案,记下了死者的眉目。片刻以后,她的目光落到了那人的嘴角处,有一点伤痕,淤青凝血,像是被刮伤的。上颚微鼓,嘴里有东西。

    死之前含的糖,还是死之后含的?

    还真是挺有趣的。

    她合上档案,脱下纯白色实验服,拿包走回家。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白心在外面找了一间面馆吃了碗拌面。

    吃完,白心就回家了。临到近家的公寓,白心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带钥匙。

    这下可惨了,她又不可能大半夜骚扰房东拿备用钥匙,更何况她身在黄山区,房东在岐山区做生意,一个晚上赶回来就为了给她开个门?

    白心从楼道里出来,绕到后门一看,自家的窗户还开着,或许能想个办法爬进去?

    毕竟她住在一楼,窗户外面有一块可以抵脚的突起石板,只要靠着那块石板应该就能翻进窗内。

    更何况旁边还有几根废旧的管道,只要沿着管道爬上去,就能牢牢抵达邻居家的窗户。两扇窗户就隔了半米,再从邻居那跨到另外一个窗台,白心就能成功回家。

    而且,隔壁家现在没住人吧?

    已经空了一整年了,总不会这么巧,被新房客抓个正着。

    白心将包撸上肩头,两手攀住用来固定管道的铁勾就往上爬。

    她提心吊胆,一路晃晃荡荡,还是成功抵达了窗台。

    白心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接着摸墙,跨到了自己的窗户内,成功滚入了房间。

    幸好,幸好,没有人发现她。

    白心第二天没上班,她洗漱好以后就美美地睡了一觉。

    等到半夜,白心起床上厕所,忽的听到隔壁有“蹬蹬蹬”的敲击声,像是人在走路,若有似无,很快就回归平静。

    隔壁有人?

    她的意识还未汇拢,朦朦胧胧有个印象。

    绝不可能,隔壁都好久没住人了。今天她翻墙的时候,不也没看到那窗里毫无亮光吗?

    也有可能是午夜脚步声,科学方面的解释是水泥墙中空,导致出现一些杂音,幻听成脚步声。

    不过别想那么多了,她还是继续睡好了。

    隔天早晨,白心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

    她开门,外头却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走道中央摆着一封信,信封整洁,上面的字迹也清秀娟丽。

    白心纳闷,拆开,读取其中内容,只见得上面写道:

    “白小姐,你好。

    我是你的新邻居,姓苏,单字一个牧。

    此番冒昧寄信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昨夜八点四十五分零三秒,你是不是曾爬到我家的窗台上,并且翻入自家窗中,整个过程历时六秒钟。”

    白心哑然,却不知这个人是怎么知晓的。只是白心很确定当时并没有人看到她的行踪,所以只要找一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好了……

    “很好,已经过了一分钟。

    这一分钟内,白小姐没来和我道歉,那么就说明正在思索一些搪塞的借口,并不是诚心悔改。

    你是否想问,为什么?

    首先,白小姐有细微的脚印以及铁屑遗落在窗台之上,我核对过了,大概能确定是踏铁勾抵达窗台。

    至于脚印方面,我已在你家门前的地毯上截取过真实的尺寸,由于长期以往的踩踏,导致地毯会出现近乎惯性的压陷处。

    最后就是目的,经过我家窗台,却不进屋行窃,那么其目的只有一个,是借机抵达另一个地方。

    以上,与白小姐的信息全部吻合。

    所以,请务必给我一个说法,再会。”

    信件内容就此戛然而止,标上了句号,干净而简洁。

    白心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啊?

    她有点心虚,却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和新邻居撕破脸皮。

    白心出门,去水果店里挑了一篮水果,小跑上楼,按响隔壁的门铃。

    很快的,就有人来开门。

    开门的人是一个男人,细碎的刘海微乱,戴细边眼镜,眉目周正而清俊。

    他身上的暖色系沐浴露香味很重,有种令人安心的质感,极淡极淡扩散,那点气息将白心整个人包裹,团团围困。

    白心结巴了:“那个,我是隔壁的白心,你好,初次见面。”

    男人低头,瞥她一眼,许久,点了点头,说:“早上好,我叫苏牧。”

    “那个,我是特意来道歉的。昨天我没带钥匙,爬到你窗台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有人住,要是有,我就直接去你家问了。”

    “没事,我也是昨天才搬进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坐?”苏牧脸上虽无笑意,声音却略柔和,看似刚睡醒。

    “好。”白心把水果摆到他家茶几上,打量了一下屋内的装潢与陈设。这里的装饰很普通,白色格局,非常简单。而客厅正中的地上铺着地毯,质感很软。

    苏牧给她热了一杯牛奶,自己端了一杯白开水走来:“我想你应该没吃早饭,可以喝一点牛奶,不会胃疼。”

    白心自己就是这方面专业的,虽然空腹喝牛奶不太好,但是补充蛋白质总是比什么都不吃的好。

    她抿了一口,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苏牧顿了顿,错开眼,低语:“我的嗅觉比较灵敏。”

    他这样一说,白心就懂了。

    早饭不吃,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是从胃部散发的某种异味,所以不吃早饭者,口臭居多。

    白心愣了一下,赶紧喝了一口牛奶,掩饰尴尬。

    这人的观察能力真是不容小觑,白心不免觉得他是自己的同行,甚至比一般的同事更加专业。

    她回顾了之前发生的种种,脸上青白交错,没想到她手脚已经如此隐秘,还是被人看得一清二楚。

    对了,白心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事情。

    她问:“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在什么时候经过你家窗台的?当时屋内没有人,我记得清清楚楚。”

    “屋内关灯对吗?”苏牧说。

    “是啊,全部都暗着,没人在家。”

    苏牧垂眸,纤长的眼睫毛盖过眼瞳,许久,他才用一种细微而孱弱的声音回答:“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什么意思?”

    “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认为这个屋内并无住人,所以才肆无忌惮。先是被这种潜意识的念头驱使,其次又对照了屋内关灯的情景,大脑就按照你的想法给你还原了一个认知,那就是屋内没人。”

    “也就是说,我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的?”

    “嗯。还有,实际上当时屋里有人,我就坐在你的正前方,目睹了你爬墙的整个过程。而你,并未注意到我。”

    “……”白心哑口无言,幸好她还是过来道歉了,没想着错就错了,死不赖账。

    所以,苏牧给她写信就是为了测试她在不同情况下会有什么反应,好借以推断她的性格?

    这个人究竟给她下了多少个套,一步步逼的她无处遁形。

    白心已经心服口服,她问:“你是从事刑事方面工作的?”

    苏牧抬眸,眼瞳清亮,咬字准而清晰:“不,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数学老师。”

    他的气场明明很弱,像是一阵风一样,稍不留神就会被人忽视。

    所以之前,白心能那么容易就将他忽略。

    但从现在起,白心好像又要打破最之前的那个印象,再次凝视眼前这个陌生的邻居,这个人身上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像雾一样,极脆弱,又强大到令人迷失方向。

    白心再次注视苏牧,他的一双眼清亮,眼尾内敛,略狭长,挡在镜片后面,极容易被忽视。

    苏牧也望了白心一眼,目光对上,他眼底的那一点暗光一下子烫到了白心。

    白心匆匆反应过来,起身,道别:“快中午了,那我就先走了。叨扰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啊,苏老师。”

    “无妨。”苏牧淡淡说。

    苏牧送了白心出去,他身形硕长,给白心开门的时候,整个人的影子都挡到了白心的身上,那股熟稔的气息又再次涌来了。

    不知是因之前的事情羞愧心虚,还是其他的什么,白心耳根发烫,又傻愣愣挥了挥手,急忙跑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对那个男人的印象——又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人,不,应该说是气质像一个人。

    在白心的法医生涯里曾经听说过一个传说级人物musol,做这一行的人都几乎听说过他的事迹。

    这个男人曾经给警方寄过去一封写满推理过程的信,落款为musol,也就是这封信,帮助警方破了一起,困扰他们近一年的连环凶杀案。

    然而信内的破案理由也很滑稽,由于新闻都在播有关这起凶杀案的讯息,导致musol追的电视剧暂时被撤下,他无法忍耐寂寞,从而寄信帮助警方。

    那事之后,musol扬名全国,人称新世纪的疯子。

    但后来,这个人又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仿佛是灯下的影一样,明明在光亮后面,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这般容易被人遗忘,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他。

    甚至有人说,musol才是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幕后指使,否则他怎么可能破解这样难的案件,但没有证据,众说纷纭,也只是猜测。

    白心也是深受musol的影响,才选择了法医这样讳莫如深的职业。然而,她在追逐这个男人的路上疾步奔走,对方却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就在刚才,在对上苏牧的目光时,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即视感,一瞬间,就揭开她隐藏心底已久的秘密,让她想到了musol。

    如果musol事件是真的,而不是炒作;抑或是所谓罪犯的告白,幻化出一个正义天使来嘲弄大众的话。他应该就和苏牧一样,有着淡淡的眉眼,做着最普通的事,隐居在都市之内。

    叮铃铃。

    白心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小林打来的电话。

    白心接起来,说:“喂?小林?啊,正好,我和你说,我今天遇到一个新邻居,那个人可怪了……”

    小林打断她的话,“别说了,王师兄找你集合呢,加班!”

    “周日加班?有没有搞错,你能不能说没打通啊……”

    小林压低声音:“快来,我可不要和他独处,江湖救急啊,姐们!”

    “喂?白心?速度来,有事,都快忙不过来了。”王师兄直接抢走了小林的手机,命令白心在半小时之内来到单位。

    白心哀嚎一声,然而无法,她这个职业就是这样,有急事,就算是半夜也得立马赶过去。

    她赶到办公区,小林丢给她一件防护实验服,让她全副武装了再上。

    王师兄拿过一只透明塑料袋,里头是大团的黏液与一颗浅绿色的圆形薄荷糖。

    白心说:“这就是之前小林说的那个案子?”

    王师兄点头:“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特派了调查员下来,需要我们的协助。”

    白心套上手套,走到尸体旁边,她捏住死者的下颚,微微上扬,眼球与口鼻充血,典型的勒颈窒息而死。

    死者脖子上面有均匀平滑的勒痕,无花纹,初步判断是电线之类的物体。

    白心核对一下光片上颈椎前骨裂,说明下手者力道很大。

    她又检查了一下,脖子上几乎无抓痕,痕迹很轻,手腕上也没有勒痕。

    总体来说,尸体非常干净,甚至没有挣扎的痕迹,白心皱眉,想不出凶手的杀人手法,于是说:“凶器找到了?”

    小林点头:“是用电线勒死的,已核对过痕迹。”

    “?”

    “也就是说是在室内?”白心问。

    “嗯,门口无挣扎痕迹,犯罪现场是在室内,而尸体附近的痕迹还有指纹都被擦的干干净净,看样子是有预谋杀人。”

    白心沉思:“熟人犯案的可能性比较大,否则不会选择让一个陌生人进屋,一般人都该有点警惕。”

    “还有很有趣的一点。”小林突然开口。

    “有趣?”白心吓了一跳,这妞怎么了,死人还有有趣的地方?

    “你知道吃糖有什么好处吗?”小林嘿嘿笑了一声。

    白心愣了,呆呆回答:“饿的时候血压低,补充糖可以防止晕倒,类似这种?”

    “bingo!死者之前没进食过,胃里没有什么食物残渣。凶手就好像是在开玩笑一样,具有目的性质给她吃一颗糖,补充一点体力。这种冷幽默是不是很有趣啊?”小林说。

    白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被她这样一说,只觉得对方就是个变态。

    白心忽然开窍了,说:“你们说,这个薄荷糖会不会是一个标记?就好像商标一样,是有意为之。”

    王师兄停下检查,抬起头,问:“怎么说?”

    白心说:“就好像之前有一个玫瑰杀手,不是在杀人的时候都爱放一只玫瑰吗?这个凶手就是想效仿那些连环杀人案,做出属于自己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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