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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葆四,为师来晚了。”
一袭蓝衫,声音清润。
坍塌的心墙像是被一只轻柔而又有力的手忽然扶住,暖暖的,透着温许,我崩溃的无以复加,“舅老爷……舅老爷……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像是走,又像是突然出现在了我身前,奇怪的是雨很大,可是他的蓝色布衫却没有沾湿一丝一毫,“我入定了,没办法说来就来,委屈你了。”
我哭的像个傻子,肩膀阵阵抽搐,“我以为你不管我了,舅老爷,我以为你不管我了……”
“傻孩子……”
他轻轻的摸着我的头,指尖很热,我突然就感觉不到冷了,“这世间的每条路都是极其艰辛的,甜的过了,会苦,苦到底了,回甘。”
我身上起不来,雨水整个把我都浇透了,“我怕我成不了大先生了,我连上香请仙的力气都没有了,舅老爷,我想杀了那个碑仙,我想杀了他……”
“唉。”
他轻轻的叹气,“葆四,你先天不足,踏道阴阳总是力有未逮,时候未到,你不可硬碰与他,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自己,我知你天资聪颖,有些计谋,可你年岁尚小,经验缺乏,阴阳路数最忌冲动,要记着,他是自作孽,不可活,总有一天,他会自食恶果,天地不容,你不可再造恶因,如此循环,何时才是尽头。”
我哭着摇头,“可是他要杀我二舅啊,我知道我现在没本事对付他,我只是想虚与委蛇假装拜他为师跟他拼了,我知道我这么做有损先生的气节,可我,我怕我先生做到头我也没什么本事,我就得让姥姥失望下去,我……”
“他清楚你二舅对你的重要性,又怎么不会清楚你在骗他呢。”
舅老爷淡淡的打断我的话,摸着我头的指尖还在微微的发热,“你还记得凤年临终前让你记住的话吗。”
我点头,“记得。”
姥姥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那在说一遍吧。”
“我是薛葆四,是薛家下一代的领堂大神,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照顾好自己,不能让家人担心……谋正道,为苍生,我还要跟着舅老爷好生的学道,不管能不能成为大先生,都不欺人,也绝不自欺……”
“所以呢。”
舅老爷声音依旧平缓,:“还没怎样你就开始妄自菲薄了是吗。”
我瘪着嘴摇头,“我没,我就是,被那个碑仙给打击到了……我知道我自己路难走,可我想着,只要我努力,我会有成功那一天的,我其实上次还对付个一只蚂蚱精,我特别兴奋,我……”
舅老爷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葆四啊,那你还记着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让你记住的那句。”
我吸着鼻子继续点头,“记得,就是能静心者,方成大事,心若不静,出口伤人是小,有损大局是真。”
舅老爷笑了,手从我的头顶拿开,雨水骤停,天气倏然大亮,鸟啼声声,我有些惊讶,“这怎么回事啊……”
他没说话,而是轻轻的拍了下手,‘扣扣’声再次响起,我抬着眼,呆呆大看着一只白色的大鸟从院子外扑扇着翅膀进来,白身,黑颈,长喙,头顶鲜红,体型很大,翅膀张开差不多比我双臂还宽,直奔我来,嘴里一吐,居然吐出了一条活蹦乱跳的红色金鱼……
“这是……”
忽如醍醐,我怔怔的看着舅老爷,“救我二舅的?”
舅老爷含笑点头,“葆四,入门难,大先生不是一日而为,需食人间百味,历经苦楚,戒骄戒躁,无论何时,都要一念向善,心之所往,何事不成,葆为草木繁盛,而草多生于路边,石崖,虽渺小,却也坚韧,顽强,为师相信,葆四只要坚持,必有得道登顶那日……”
我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是说不出来。
捧着那条金鱼起身,却见那只大白鸟直接趴到地上,舅老爷脚下微微一跃便坐了上去,双腿一盘,大鸟扣扣了一声忽的展翅,我眯着眼后退了一步,再看过去,舅老爷已经坐着大鸟背脊飞入半空,清润的声音随着天际悠悠传出,“葆四,记住为师的话,若遇极苦,放下,便是超脱。”
声音一落,舅老爷和那只白鸟的身影便已消失在云层里……
我恍然惊觉,“舅老爷,舅老爷!!”
抬脚要追,身体却一阵摇晃,‘砰’的发出一记声响,我愣愣的看向手边险些打翻的水盆,“鱼……”
脑子里犯懵,我这么还在黑妈妈这个小屋?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也不是湿的?
不对劲儿啊,我不是冲出去,还看见舅老爷了吗?
是做梦,可梦怎么会这么真实,况且,这在水盆里游来游去的金鱼……要是做梦怎么会真的有金鱼啊!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四姐,你怎么了,我听见声音了,你没事儿吧。”
是小六,我木木的起身,浑身却清爽的很,脑子异常的清醒,看着那金鱼,很清楚的就知道要怎么做,这鱼,是舅老爷给我,要我给二舅救命的……
想起舅老爷温热的指尖,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灵悟,舅老爷给了我灵悟。
“四姐,你没事儿吧,发个声,要是没事我就先去照看我爸了……”
我没说话,不停的消化脑子里的东西,几步上前打开黑妈妈的屋门,手指向那个盆子,“把这个鱼塞进二舅的嘴里。”
“啊?”
“是给二舅救命的,快做。”
“哦。”
小六没犹豫,也没质疑,端起盆时还怔了一下,:“这什么鱼啊,金灿灿的呢,像是小锦鲤,又不是……四姐,你昨晚求来的啊。”
我看向那条鱼,舅老爷给我的时候只有一条鱼,可是现在却在水盆里,“小六,昨晚我出门了吗。”
小六懵懂的看我,“好像是有点动静,我后半夜看雨停了就眯过去了,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听见你这屋的门一开一关了下,没太注意。”
“后半夜雨停了?!”
小六点头,“是啊,下了一阵子就停了,怎么了四姐。”
我没说话,看着那水盆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下雨的时候是我元神出去了,拿回了鱼,我又梦游般去接的水,把鱼放在了盆子里……
“四姐?”
我暂时先让自己回神,看着小六就开始指挥,“走!先救我二舅!”
疾步走到里屋,二舅妈憔悴不堪的拿着毛巾正给二舅擦嘴,“葆四,你看看你二舅,他这一直吐血沫子呢,咦,这什么鱼啊……”
我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多问,“这个是救我二舅的,二舅妈,你先帮我把二舅的嘴给掰开……”
二舅妈喔喔应了两声就掰开了二舅的嘴,“葆四,这样行吗。”
我知道二舅妈和小六都是绝对信我,当然,此刻我的也绝对有自信,指挥着让小六端起盆,边沿微微的倾斜,刚对准二舅的嘴,不需要用手去抓,那鱼自己就钻进了二舅的嘴里,红色的尾巴使劲儿扭动了两下,只看二舅的脖子一动,咕噜一声,便没了动静。
上手,我直接掀开二舅后背的衣服,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二舅的后背展现了一个圆型红印,两条鱼形图案慢慢显露,太极,十几秒后,有有微光乍现,我眯着眼仔细辨认,八门格局便出,“休,生,伤,杜,景……鱼从死门而入,遇钩而咬,清体后由吉门而出,此术方破……”
小六兴奋的看我,“四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有办法的,哪里用的着三天啊,一晚你就搞定了!”
“不是我……”
我红着眼应着,转脸却直接看向窗外,“是舅老爷……”
小六不解,“大爷爷不是从不下山吗,啥时候来的。”
耳边再次萦绕那个让我听过数次的鸣叫——
“鹤……”
嘴唇无端的颤抖,“梦断晓钟,听云间之鹤唳……舅老爷是,驾鹤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