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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妹不必害怕,更不必有所顾忌。朕若是有所居心的话,不必等到现在,更不必刻意这般私下里和你说。”
高暧抬起头来,见他仍望着自己,目光中满是诚意,丝毫看不住作伪的样子,心中不禁一松,竟有些犹豫了。
但那念头一闪即逝,她隐隐感觉到这或许是母妃临终前最后的决定,宫中事事险恶,自己要替她守好这个秘密,决不能因一念之差再让这孩子的命运徒起波澜。
微一沉吟,便答道:“云和虽然愚钝,却也不敢欺瞒皇兄。去夷疆前,云和从不知自己还有个兄弟,后来验明正身,便更没什么怀疑了。”
高旭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其实朕心里倒盼着是真的,这样父皇九泉之下……嗯,就算不能接回宫里来,朕也当赠他田产、房宅、奴婢,让他一世衣食无忧,可惜……”
他说到这里,神色黯然,声音也低了下去,望着窗外出了会儿神,便又道:“皇妹连日操劳,就先回去歇息吧,朕回头替你向母后说知。”
高暧行礼告退,一路有些恍然地走出清宁宫,耳畔却仍回响着高旭所说的那些话。
这位皇兄究竟是出于真心,还是处心积虑想要从自己口中套出实情?
她没有那份观色识人的本事,唯有最保险的选择欺骗。
除了上次在夷疆之外,她这辈子还从没说过半句谎话,如今这是怎么了?
莫非在这宫中,若不欺人便无法立足么?
她浑浑噩噩的上了轿子,一路回了北五所,翠儿和冯正依旧带着两帮宫人内侍在门口迎着。
高暧下了轿,径回寝殿,才刚关了门,翠儿便凑上前,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公主,方才徐厂公来见你,等了一会儿,没见着人才走了。”
“他来了?说了什么?”她心头一热,冲口问道。
翠儿见她急迫的样子,掩口笑了笑,便应道:“也没说什么,他是突然来的,想是不愿叫人瞧见,就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奴婢见了他就怕,哪敢去问啊。”
她“哦”了一声,不禁有些失望,怅怅的坐到妆台前。
翠儿一边帮她拆着髻子,一边道:“奴婢瞧着,徐厂公像是有些话说的,不过应该也不算急,否则就算不能跟奴婢说,也早自去找公主了。”
她默默的听着,觉得有理,可也没言语,目光有些凝滞着扫着妆台,自然而然的便落在那只装有母妃遗物的木箱上。
就是这一瞥,眉头登时颦了起来。
有人动过!
而动它的绝不会是翠儿。
她伸手拿过那箱子,掀盖一瞧,里面的遗物整齐放着,似乎没什么异常,但仔细瞧瞧,便立时发现那件兵器样的东西不见了。
是他!
高暧心念一动,陡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回头问:“他何时走的?”
翠儿不明所以,倒被她吓了一跳,怔怔的应道:“公主来时,他刚走未久,这会儿想是已经去的远了。”
话音刚落,就看她猛地站起身来,朝门口奔去。
“公主你去哪里?哎呀,这头发……”翠儿失声叫着。
高暧回身抓起妆台上那几根簪子,胡乱将已经拆得半散的发髻拢了拢,便不顾一切的奔了出去。
院内的宫人内侍见公主发髻散乱,像火撩似的跑出来,都吃了一惊,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却没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高暧一路奔出头所,左右望着。
午后的日头正高,浓浓的暑气积聚着,没有半点消散的意思。
长街上空无一人,热浪将尽头处蒸得模模糊糊,虚幻得什么也瞧不清。
然而冥冥中却似有个声音在耳畔唤着……
她几乎半点也没犹豫,抬脚便向前飞奔。
毒辣的日光晒在头顶,炙得人眼前发昏。
她渐渐有些心慌气短了,只为那念头强撑着向前跑,步子却越来越慢。
堪堪来到长街尽头,已是腿脚酸麻,精疲力尽,眼前熟悉的岔路也好像忽然变得迷乱,分不清哪里是真,哪里是假。
她只觉脑中一阵眩晕,抬手扶额,脚下却虚晃,站立不稳便向侧旁倒去。
就在这时,腰间却被一条臂膀环住,身子离地而起,飞快地不知向哪蹿动着,两旁的街景疾速后退,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周围不再热浪翻滚,头顶有一片清凉,驱散了浑身的不适,整个人慵懒懒的,竟不想挪动。
鼻间嗅到那股熟悉的伽南香味,心头更觉安适,又静了片刻,脑中忽然一凛,猛地睁开眼,便见那粉雕玉琢般的俊脸拢在面前,狐眸凝望,薄唇正挑着一抹玩味的笑。
“啊……”
高暧轻呼着弹起身,挣脱怀抱,退了两步,却没走远。
瞥眼瞧瞧,见这里是一处高大的太湖石背后,周围草木繁盛,层层的遮着,倒是个既清凉又隐秘的所在。
“公主方才心急,差点中了暑气,这般贸然起身,若在昏厥,只怕臣又要费一番周章。”
徐少卿居然并不起身,半坐在草间,背靠着山石,竟是一副懒懒的样子。
她凝着眉,方才站起时并未留意,现下果然有些头重脚轻之感,若不是被他带到这阴凉处来,说不得这时早已中暍昏倒了,只是不敢去想他口中“费一番周章”所指何事。
不过,自己总算没有会错意,他果然也在等着。
“多谢厂臣关怀,我没什么大碍。”
她顿了顿,索性直截了当地问:“厂臣找我何事?”
徐少卿心中暗笑,经的见的多了,总算没白费,脑筋的确比原先活络得多,只要稍加暗示,便知道自己的用意。
他仍坐着不动,抬手朝身旁的空地一指:“那处日头还有些晒,不及此处阴凉,公主不如到这边坐,待臣慢慢告知。”
她垂首默然,立在那里,既不反对,也没过去。
和他并膝而坐的事不是没有过,可那回是被硬牵着,这次要她自己过去,总觉得哪里不妥,对她而言,委实是件为难的事。
“不用了,这里也不怎么热,厂臣只管说便好了。”
徐少卿眉间轻轻一轩,稍稍将领口拉开些,露出小片精白的肩胛。
“这般说也无不可,只是隔得远,声音未免要大些,如此隐秘的事,若是被人经过听去了,臣想替公主遮掩,可也为难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