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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后,通县港口周围一片银装素裹,唯独运河上河水波澜起伏望不到边际。京杭大运河终年不结冰,纵使在冬日里也是来往船只不断。通县作为大运河的最北端,自然港口格外大,大大小小的船只在装卸货物,河上岸上熙熙攘攘。雪停了,人也都忙碌了起来。
在港口停伫着一艘长两丈有余、宽约一丈、还十分崭新的游船,穿上有厢房,多用珍贵红木,用镂花牡丹、凸雕山水、浮雕祥云等工艺,十分精致华美,一看就知道是富家公子用来出游的船。运河上来来往往的船只,比这艘船大的比比皆是,但是论华美,的确是数一数二的。
温皙今日穿着梅儿连夜赶制出来的男装,一身天蓝色立领直身的长袍,因为赶制得急,只绣了简单的云纹,脖子上镶了一圈儿白狐毛领,腰间系着玉佩、香囊等物。外头披着一件猞猁皮大氅,十分暖和。头上戴着有一圈墨狐毛的瓜皮帽,把头发全都塞了进去,因为温皙的头发太多,只能狠心剪去一大半,现在想想还心疼得很呢!温皙还特意用木炭为原料,在脸上均匀地涂抹过,让自己肌肤显得黑了许多,又着意将眉毛画粗呈剑眉,看上去果然英挺了许多,五官也勾勒地刚劲了几分,去了柔和之气,倒是一个长得不错的公子哥儿了!
青兰还是着女装,和温皙扮作夫妻,怀里抱着玉录玳。
杜和将大大小小的包裹都塞进了船内厢房里,道:“小人特意多备了几条棉被,虽然南边暖和,但是一路上河上冷,需好好保暖。还有一些换洗的衣物、吃食,船上有炭和炭炉,热了便可以用了。还有些酒,驱寒之用。”
温皙点了点头,粗着腔作男声道:“你们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
梅儿咬着嘴唇,眼中带泪:“您——一路保重!”
人来人往的地方,温皙作为一个“男人”,也不能跟梅儿有过从亲密的举动,只点头道:“放心,有青兰呢!”
杜和看了看船头山站着的船夫,不禁疑惑道:“老关,小关哪儿去了?”
那被唤作“老关”的四五十岁看上去还算健壮的船夫上前来,拱了拱手面带愧疚之色:“杜掌柜实在对不住,我儿子说要给她娘去买燕窝补身子,一会儿就回来!”
杜和急忙看了看温皙。温皙笑道:“孝子难得,不差这么一会,你们回去吧,我和青兰去船里头等着就是了,河岸上风有些大,别冻着你媳妇。”
老关也道:“杜掌柜放心,药铺子不算远,我儿子最多半个时辰一定回来!”
杜和拉了一把依依不舍的梅儿,跟温皙道了句保重,夫妻俩这才离开了。
河上风虽然不比前几日那么大了,但是冬日的风终究有些刺骨,温皙对青兰道:“走吧,先上船。老关,你也进船等吧。”
老关笑道:“温公子和夫人尽管进去吧,里头都收拾得很干净!我在这儿等我儿子!”又指了指自己身上厚实的大棉袄道:“我儿子给买的新棉袄,暖和着呢!”
这个老关,分外爱提起自己的儿子,这对父子一起出来做船夫,想也知道不容易,此次杜和特意雇了经验老道、为人厚道的关氏父子,常年来往于大运河南北,很是熟识航道。
温皙瞧他面色红润,做这行的人都知道给自己保暖,只是手很是粗糙、满是皲裂,便道:“青兰,拿一盒手油给老关吧。”
青兰应了一声,原本是给温皙准备的,怕冬日里皴着白皙的手,预备了好几盒。老关接过青兰递过来的手油,千恩万谢,直说温皙夫妻是好人,还说要等儿子回来一块用!
温皙和青兰互相扶着,踏上船,后头就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疾呼声:“那位小哥,请等一等!”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青色长袍的文人书生,身上挂着褡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看上去三十许,身材颀长,因为穿得单薄,脸和手都冻得通红了,急忙拱手道:“请教小哥,往曲阜可否顺程,可否让在下撘个顺风船?”
青兰急忙捂住嘴巴,惊讶地看了看眼前的文人,和温皙对视一眼,满是惊慌之色。来人正是孔尚任,只是他不是被康熙召入京城,做了国子监博士吗?怎么有时间回老家?
温皙面色还算从容,孔尚任虽然也在去年南巡回程经过孔庙的时候,作为迎驾的一员,只是彼时温皙身穿贵妃吉服,他在跪在下面,就算免了礼也不敢随意抬头直视天子嫔妃吧!所以丝毫看不出温皙熟识来。
温皙还礼拱手道:“这位先生不知如何称呼?”
一问姓名,孔尚任不禁面带几分骄傲之色,道:“在下姓孔,曲阜人士,孔子六十四世孙。”
温皙立刻露出惊讶之色:“莫非尊驾便是国子监博士孔先生?听好友说,先生在国子监讲课,精彩绝伦,从来都是人满为患!可惜未能一听,实在是遗憾!”
孔尚任脸上笑得开心:“客气客气了!都是圣上洪恩浩荡啊!”说着,脸上激动,朝着紫禁城方向恭敬地拱了拱手。
温皙嘴角抽了抽,一个七品的小官就把你给收买了?!
孔尚任又问道:“小哥看上去也是读书人吧?不知怎么称呼,可否有功名在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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