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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吟带着夏侯眉妩回到了她住的秋水阁,跨入房间的那一刻,夏侯眉妩终觉腿软,栽倒在了地上。
竹吟本想去扶她,被她挥手挡去,竹吟便由她瘫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王妃,得罪了。”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竹笛,放在了嘴旁,夏侯眉妩唇边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她曾经多次听到竹吟吹笛,次次都是在救她,不想这一次,却是要害她,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微妙,转眼间,桑田沧海。
诡异的曲调响起,是锥心刺骨的寒冷,夏侯眉妩蜷缩成一团,视线所及处,结了薄霜,门外梧桐的叶子簌簌抖动,听闻隐约轻响,尽是向她这边而来。
她闭上了眼睛。
很快,身上有冰凉滑腻的触感,沿着她的小腿蜿蜒而上,手腕处亦被冰凉缠绕,她知道,是竹吟的小蛇来找她了。
曲子陡然变得激昂,身子各处瞬间便有刺骨的疼痛传来,手腕和脚踝处最甚,感到血液在身体中激烈地流动,源源不绝抽离她的体内,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房中诸般景象变得模糊一片,能看见的,只有竹吟青色长衫,如翠竹一般立在门口,让她想起了端王府中那片竹林。
她竟绽放出一抹笑来,竹吟的曲音明显滞了滞,却只是一瞬间,继而又变得更加激荡起来。
夏侯眉妩以为会有更多小蛇爬上她的身体,可是身上的冰凉却瞬间消失,那些缠绕在她身体上如藤蔓一般的小蛇,迅速向后退去,如听到号令,聚集在了竹吟的脚边。
诡异的曲声总算停歇了。
竹吟愣住,看着匍匐在自己脚边的小蛇,神情有些匪夷,他拿起笛子吹奏了几个短促的音节,小蛇便迅速离开了房间,隐于院内梧桐树上,三五成栖。
这是头一次,小蛇没有听他的命令,通常,他的笛音未停,小蛇绝不会停止攻击,这一次,又是为何?
他的小蛇认主,除了他之外,只有四个人不会攻击,秦牧眠和花绍自然是在其中,另外两个,一是长歌,二是胭脂,长歌已死,胭脂现下正在天机阁别苑,竹吟埋头打量着已经昏迷的夏侯眉妩,这女子,他的小蛇从未见过,怎会对她如此恭敬?除非……她是长歌或胭脂假扮。
这想法一出来,就被竹吟否决了,长歌已死是不争的事实,而他昨晚刚去看过胭脂,夏侯眉妩怎么可能是由她们假扮的呢?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仔细查清楚。
竹吟将夏侯眉妩抱到床上,看了看她腕上的伤口,咬痕周围有一圈淡淡的青紫,看来她中毒不是很深,最多只是产生些幻觉,过了今晚便无甚大碍。竹吟想来还觉得可惜,当初还是景王的夏侯仪在竹吟身上加诸的折磨,岂是区区一点蛇毒就能弥补的?负债女偿,天经地义,他会用小蛇慢慢折磨她,嗜心的痛苦,她应代崇华帝尝尝。
竹吟走后,这间秋水阁便再无人踏入,夏侯眉妩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蛇毒已在她的体内蔓延开来,她觉得很冷,却在发烧,朦胧中眼前出现许多幻影,交织重叠,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回放,萦绕不去的那个人,是秦牧眠。
这景象似曾相识,夏侯眉妩想起,去年长歌临死之前,看到的亦是此般景象。
她觉得,像是漫漫长夜,她一个人孤单行走,手中提了一把长剑,剑尖还沾着鲜血,触目惊心,她看着冰凉的长剑,心想,这上面的血是谁的?
很快便有了答案,前路突然又了明光,一对送丧队伍远远行来,纸钱飘了满天,从她这里看去,就像落花,飞扬的是消散的魂灵。
夏侯眉妩提着剑走去,问那抬着棺材的人:“这里面睡着的,是谁?”
那人将棺材盖推开:“你自己看吧,想来你是认识的。”
夏侯眉妩探头看去,棺材中那女子睡得安详,正是长歌,夏侯眉妩吓得后退两步:“怎么是她?”
那人笑笑,阖上了盖子,吹着丧曲继续前行,前方一座城池巍峨,雾霭茫茫中有东西悬挂于城墙之上,夏侯眉妩随着送丧队伍走过去,那东西便渐渐清晰。她站在城墙下,仰头看着那颗头颅,唤道:“爹爹。”
那头颅向她啐了一口:“你喊谁爹爹,我的歌儿现下躺在那副棺材中,你杀了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她哭了:“爹爹,我才是歌儿。”
头颅发出一声狰狞怪笑,飞了出去,她慌忙去追,面前一个人影闪过,她定睛一看,是秦牧眠,怀中抱着爹爹的头颅,正对她微笑。
夏侯眉妩朝他伸出了手:“阿眠。”
秦牧眠站在原地不动,指了指棺材:“我原本爱她,可她却在刺杀夏侯洵时失败了,锦灰山庄不需要失败的人,我的爱亦不需要。”
夏侯眉妩哭道:“阿眠,我错了,就这一次,你原谅歌儿好不好?”
秦牧眠笑道:“你好奇怪,我为什么要原谅你,你又不是歌儿,就算你是歌儿,我也不可能原谅你,不如,你来替她赎罪?”
他笑着,抱着相国的头颅,渐行渐远。
心口犹如火烧,夏侯眉妩惊醒,听到一阵细细的哭泣声,在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