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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娇弱的身体扑过来,梁允泽分毫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而偲偲脚下不稳险些被自己绊倒,手上的瓷片从他的肩头划过去,只是撕开了衣裳。反而她自己的手被划开,染满了鲜血。

    “不得了啊不得了!”外头突然有个男人大叫,梁允泽看见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冲进来,跳着叫着喊人,他大概认得这是哪个官员,可此刻意乱纷纷便记不起来了,只听见他那里大喊大叫,“舞依啊你快来,这可怎么好啊,要出人命了呀!这可是郡王啊!你们这些小蹄子有几个脑袋啊!”

    偲偲只记得自己从梁允泽身上跌倒后,本要再爬起来扑过去时,被人死死按住了,再后来天旋地转跟着就失去了知觉,等她再昏沉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傍晚。睁眼看到女儿安睡在身旁,迷失的心仿佛渐渐找到回来的方向。

    “偲偲啊,你别再激动了,大夫说你年纪轻轻几番吐血,若再不好好保养,怕是要不中用的。你看鹤鹤才那么小,为了她你也该坚强些啊。逝者已矣,你这般折磨自己,季大人走得也不安生啊。”舞依的声音轻轻响起,偲偲别过头来看她,也是一张哭红的脸。

    “鹤鹤吓坏了,这几天她一直受惊吓,你不怕孩子心理留下阴影吗?她总会长大总会懂事,现在不该让她活得无忧无虑一些吗?偲偲啊,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除了好好活下去,可什么都挽回不了啊。”

    “我明白……”偲偲哽咽,本以为自己会掉眼泪,可似乎泪已经流干,只剩伤心。

    舞依又叹:“那一日若非邵大人来做客,无意中发现你们在争吵,若非他冲进来,你是不是真的会再爬起来刺伤他?他脖子上那道口子可深了,走的时候衣领都被染红了。”

    偲偲别过头去,对于发生了什么她依稀知道一些,可太过虚弱导致记忆模糊,她不是很清楚那天到底怎么闹起来的。至少此刻给她一把刀,不问她杀人之罪,她也不会想去杀了梁允泽。

    “邵大人也不靠谱,竟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了,听说皇上震怒,本要问罪咱们,硬是被太子拦下了。更以太子的名义,勒令梁允泽在府中禁足反省,更不允许他再踏入花街柳巷。”舞依神色沉沉的,不知在叹息什么,低头缠绕着腰上的彩绦说,“你们若真是仇人了,就彻底一些吧,切莫再有什么瓜葛了。等你身子养好就走吧,京城你是呆不下了。”

    一直以来,舞依都劝偲偲离开,之前为了父亲的事一再拖延,如今人都没了,整个季家都没了,偲偲也明白自己没什么借口再留下。她握住舞依的手,点点头:“舞依姐姐,等你愿意离开京城,来找我和孩子吧。”

    舞依的热泪夺眶而出:“等妈妈回来,安排好楼里的一切,我也走了。这里太多伤心事烦恼事,我耗尽了二十多年青春,除了你们几个好姐妹,我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当初以为你死了的时候,我真也想抹脖子,可是看到梁……”

    她顿住了,晃晃脑袋说:“没有的事,过去了过去了。”

    偲偲没有追问什么,她心里明白,舞依比自己还早对那个人男人动心,但因为失去了自己的恨,舞依姐姐才强压心头的情意,转而去恨那个男人。而谁都明白,有恨就是还有情,不然谁去惦记着?

    “你好好养着身体,我去打点你离京的准备,一切都是现成的,不麻烦。”舞依抹了眼泪,起身便要走。

    偲偲却突然拉住她说:“季府的宅子现在如何?”

    舞依答:“听说抄家查封了,如今闲置着吧,那里那么不吉利,怕是没人会再住进去,过几年就该被推倒重新盖房子了。”

    偲偲点头,想了想说:“明天精神若好,我想去一趟季府,反正是被查封的地方,没人会在意的。我想去给我爹我弟弟他们烧些纸钱,送一送亡魂。”

    舞依没有阻拦,偲偲如今除了这个没有可做的事了,忙答应去安排,待夜里来,便告诉她明日上午就去。

    有了出门的动力,偲偲这日也有胃口吃饭,再加女儿哄着,气色精神好了许多,夜里拥着女儿睡,虽然几番哭醒梦回,可看到女儿在身边,便多几分安心。翌日天明,将女儿交付给楼里的姑娘照顾,自己和舞依一起换了素衣素服,用大氅衣裹着,低调地来到季府。

    舞依带她从侧门进去,而后就到外头车上坐着去放风,来季府毕竟还是留几分心眼好。

    偲偲是第一次来季府,虽然陌生,却也好像有谁在招引似的,很顺利就找到父亲身前的书房,这里虽然也被抄了,可书册都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只是散乱的落在地上,还是看得出原来的样貌。

    偲偲略略收拾了一下桌案,把牌位供品供奉上,点了香炉磕了头,神情漠漠地开始烧纸钱。该哭的她都哭过了,眼泪似乎都干涸了,此刻脑中想起的,只有父亲在世时的音容笑貌,和那一日天牢中,父女相认的悲与喜。

    “爹爹,我对不起你!”偲偲哽咽,举目看父亲的书房,这里朴素而简单,哪里像户部官员的住宅,这样的人都会被冤枉,这个世道究竟有多黑暗。

    突然,不远处传来桌椅碰倒的声响,偲偲心下一跳担心有人,可又好奇是什么人会来这地方,循声而去,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吓到。

    韩端柔竟然在大厅的横梁上吊了,刚才桌椅的声响就是她踢倒椅子发出的。偲偲本能地扑上去扶起椅子踩上去抱住了韩端柔,而几乎晕厥的韩端柔睁开眼看到她也呆住了。

    偲偲奋力把韩端柔的头从白绫中套出来,可她也久病初愈没什么气力,两个女人便抱着摔落到地上,韩端柔咳嗽几声缓过气,跟着便嚎啕大哭。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啊!晋烨不在了,我还有什么活头,没有他我活不了啊”韩端柔哭得肝肠寸断,形容也早不是从前那个厉害的郡主了,她伏在地上抽搐着,口中哭喊着,“晋烨你怎么狠心抛下我,相公你好狠心!”

    偲偲愣住了,她没想到韩端柔对她弟弟如此情深,只记得那个来金梅楼找丈夫大吵大闹的刁蛮郡主,而眼前这个,却是谁看了都会同情的丧夫之人。

    “郡主……”

    “你满意了?哈哈……”韩端柔怪笑,但旋即又大哭,“是我作孽太多,我知道。可为什么要报应在我相公身上,老天爷!这世上只有他对我最好,你为什么要从我身边带走他!”

    偲偲的心突然好痛,她知道弟弟是极好的人,却也想不到弟弟竟然连韩端柔的心都打动了,为什么这样好的人要被冤枉屈死,纵然是皇室郡马也逃不过吗?

    “好痛……好痛!”此时韩端柔突然捂住肚子蜷缩起来,苍白的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郡主你怎么了?郡主?”偲偲过来看,之间韩端柔捂着肚子蜷缩得像个虾子,嘴里只会喊疼,可渐渐的气息就弱了,等偲偲扶起她,已然软绵绵的晕厥。

    “郡主?郡主?”

    偲偲无奈,只能先把韩端柔放下,而后跑出去叫舞依和车夫,一起把韩端柔搬上了车,到了金梅楼后忙请大夫,谁晓得这脉搏一把,大夫竟对偲偲说:“这位少奶奶是有了身孕,但不知受了什么冲撞,眼下胎儿很不稳,必须好好保养。保胎药固然有,但少奶奶情绪不可激动,老夫从脉象上看,这位少奶奶肝火极旺,这对胎儿对孕妇都不好。”

    大夫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话,偲偲却怔住了,毫无疑问韩端柔腹中的孩子是弟弟的骨肉,是父亲在天之灵引领了她吗?如果今日自己不去府邸祭拜,韩端柔就要带着这孩子吊死在横梁上?

    “思符姐,郡主醒了。”小丫头跑出来叫偲偲,偲偲应过,送走了大夫便进来,只见韩端柔惊恐万状,卷缩在床角里,过去那个厉害不可一世的刁蛮郡主完全不见了。

    “你们都出去吧。”偲偲打发众人,舞依放下药碗,过来说,“你一个人行吗?”

    “还能怎样呢?”偲偲叹,等大家都离开带了门,她才坐到床边说,“郡主您有身孕了,自己不知道吗?”

    韩端柔愣愣地看着她,呆了半晌倏地精神起来:“你说我怀孕了?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么多年我都生不出来,怎么可能现在……”她哭起来,完全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已经三个多月了,算算日子怎么会不可能呢?”思符哽咽了,带着恳求的语气对韩端柔道,“郡主怎么能寻死呢?您腹中可有着季家的血脉啊。”

    韩端柔摇头,哭着说:“不可能的,我可以活可季家的人不能活,他们会让我堕胎,就算生下来也一定会弄死的。你不懂……你懂什么呀!”

    思符也呆住,的确是她疏忽了,按照律法,季家全族问斩不留活口,自己这个私生女固然不为人知,可郡主若生下孩子,必然是季家的血脉,是留不得的。

    韩端柔摸着自己的肚子,泪如雨下,不再嚎啕大哭,却呜呜咽咽地自言自语:“晋烨我们有孩子了,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可是你怎么抛下我走了,为什么?我不要孩子,我要你回来,晋烨,晋烨你在哪里……”

    偲偲心如刀绞,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她曾经恨不得把韩端柔剥皮拆骨,即便知道她是自己的弟妹后,也不曾多增加几分好感,更是恨她弄得父亲兄弟家中不宁。却不曾想到,小俩口虽然吵吵闹闹,竟恩爱笃深。本以为韩端柔搬回公主府,是要与夫家撇清关系势不两立,后来得知她为了夫家各处奔走便有几分感动,今日亲眼见她要为夫殉情,更是鄙夷自己狭窄的心胸。这一刻前仇旧恨都散了,为了父亲为了弟弟,她也要保住韩端柔腹中这个孩子。

    “逝者已矣,这个孩子是晋烨和郡主的血脉,他延续了晋烨的生命,郡主怎么能说不要他的话?孩子是你身上的肉啊。”偲偲扑上床来劝,拉开韩端柔的手握在掌心,“为了孩子为了晋烨,郡主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何况你还有父母,你怎么狠得下心抛弃他们呢?”

    “晋烨?”端柔显然对思符这种亲密的称呼感到奇怪,她疑惑地看着思符,紧紧盯了片刻后,突然神色慌张起来,“你、你很像、很像、很像……”

    后半句话,韩端柔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偲偲再回京城后,她们见面次数并不多,可每一次相见,韩端柔都会觉得很奇怪,那种淡淡的恐惧慢慢累积,到今天似乎一并迸发了。

    “郡主认出我了?本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少了一块胎记而已。”偲偲淡淡一笑,点头道,“曾经那个被你恨之入骨的小婢子偲偲,就是我,很抱歉当初我没死成。”

    韩端柔捂着嘴,浑身瑟瑟发抖,思符竟然就是偲偲?她没死?她竟然没死?

    偲偲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郡主,虽然说出去会让我招惹杀身之祸,可论情理论骨血,我和郡主是一家人,郡主和您腹中的孩子,也是除了我那小闺女外唯一的家人了。”

    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韩端柔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怔怔地看着偲偲,等她说出“我是季世奇的私生女,是晋烨同父异母的姐姐。”时,韩端柔整个儿就懵了。

    “所以我是您腹中孩子的姑姑,季家就剩我们几个了,求郡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把孩子生下来抚养成人。”偲偲朝后退了几步,在床上向韩端柔叩拜。

    “你、你……别拜我!”韩端柔瑟瑟发抖,又把自己往角落里塞,等冷静下来,抽抽嗒嗒道,“从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你放心,你是私生女的事不管我信不信我都不会到处去胡说,如果你真是季家的人,能保住你我也算对得起晋烨了。可是这个孩子我怕我保不住,皇上已经不见我和我娘了,也许过两年会和好,可眼下我们家真真没有在御前说话的分量。我从前得罪那么多人,他们一定容不得我生下孩子的。”

    “如果可以呢?如果可以的话郡主愿不愿意保住孩子?”偲偲急急地问。

    “可以吗?我不知道。”韩端柔胡乱用袖子擦着眼泪,咳了几声又说,“我和晋烨一直想要孩子,如今终于有了,即便他不在了我也想生下来,我不会再寻死了。”

    “多谢郡主。”

    韩端柔凄凄哀哀地看她一眼,又说:“你不必谢我,只是、只是我知道你和梁允泽关系很近,从前的事我不想再寻思,往后也不会来琢磨你们有什么暧昧,可是、可是我希望你能去求求他,他最能在皇上面前说话,求他让皇上下恩旨,放过我的孩子。”

    偲偲软软地跪坐下来,神情突然就沉默了。

    “不行吗?”韩端柔追问,“就当我求你,也不行吗?”

    “我……试试。”偲偲勉强答应了,可是真的要去求梁允泽吗?

    后来韩端柔就被公主府的人接走了,她相信端敏长公主会照顾好女儿和她的胎儿,眼下唯一为难的,就是如何从皇帝那里得到恩旨。

    “看样子你又要走不成了,这件事不妥当,你是不会安心离开京城的。”舞依手里剥一囊柚子,挑干净了喂给怀里的鹤鹤吃,小丫头这几日特别的乖巧,只是一有机会便半步不肯离开偲偲。

    偲偲拿绢子给女儿擦去吃在脸上的汁水,一边回答舞依:“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让我撞上了,如今你换做我,难道放任不管吗?那可是我弟弟唯一的血脉了。”

    舞依道:“我不是怪你,只是说,若要你去办这件事,必然要惊动那几个,你可想好求谁了吗?”

    “再容我想想吧,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心里没底。”偲偲说着,见女儿吃好了,便抱她去洗手洗脸,接着放在床上让她自己玩,自己又坐回来道,“我现在倒有些后悔,不该对韩端柔说那么多,哎……”

    “世事难料啊,当年她那样折磨你,如今却要靠你才能保住腹中胎儿的命,且若不遇见你,这会子可就是吊死在季府里,还未必有人知道。”舞依苦笑,依旧带了几分恨意,“你告诉她也好,叫她午夜梦回的时候,想想当初那样对你,吓也吓半身冷汗。”

    偲偲倒淡然:“算了算了,比起让她害怕,我更惦记她肚子里我那侄儿呢,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也就你大度,方才若非你拦着我,我肯定趁她昏过去的时候踹几脚。”舞依笑起来,“不过也幸好你拦住了,不然就踹伤你侄儿了。”

    “是啊,谁能想到她竟然怀孕了。”偲偲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舞依忙道:“你身体才好些,这几天别出去跑了,你先把身子养好再去忙她的事,这肚子大起来也要有些日子的。”

    偲偲推辞不过,在舞依的催促下便躺下了,女儿也被她抱去带在身边,这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眼前挥不去韩端柔无助彷徨的面孔,偲偲突然觉得,自己如今对她的相救相助,已经是对她曾经虐行最大的惩罚了,比起舞依说要踹一脚之类,更能叫那些曾经作恶的人心存忌惮和恐惧,这就足够了。

    之后两天偲偲在金梅楼养身体,丧父之痛虽不曾淡去,但情绪已稳定许多,心里寻思着求谁帮忙,一时仍拿不定主意。

    舞依曾说:“如今韩公子是太子的心腹,你求韩公子必然惊动太子,倒不如直接求太子,免得叫太子疑心你不信任他。”

    舞依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她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实则当日端敏长公主便得知女儿有身孕的事,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她总要想法子保住胎儿。于是和驸马一起去了镇国公府上商议,这件事又由韩云霄传到太子面前,一时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

    而梁允泓尚未决定是否出手,皇帝突然昭告天下,选好了两个吉日为儿子和侄儿操办婚事,梁允泓和霍西琳的婚期就近在四月,如是太子对偲偲反而有了愧疚,这一日便抽空微服出行,在韩云霄的安排下又一次来到金梅楼。

    霍叔叔来金梅楼,是鹤鹤最喜闻乐见的事,她似乎还不懂太子是做什么的,也不明白大人怎么总爱换名字,仍旧一口一声霍叔叔霍叔叔地叫着,梁允泓也并不介意。而本是有正经事来找偲偲,却陪着鹤鹤没头没脑地玩了好久,连舞依瞧着都私下对偲偲说:“太子爷看起来是真心疼鹤鹤的。”

    偲偲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很怕梁允泽来纠缠孩子的事,或者说更怕礼亲王府的人来纠缠,毕竟鹤鹤是他们的血脉,一旦霍王妃知道,她又那样喜欢鹤鹤,一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思符,孩子累了,让舞依姑娘带她去休息,我正好有话和你说。”梁允泓抱着困倦思睡的小丫头进来,舞依忙识趣地上前去接过孩子,背着太子冲偲偲递了眼色,便走了。

    “殿下喝茶。”偲偲请他坐下,亲手斟了茶,又问,“殿下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点心?虽然这里是青楼,可金梅楼的点心也是京城闻名的。”

    太子暖暖地笑着:“方才陪着鹤鹤吃了好些了,果然是极美味的。”说着喝茶,也道,“你们这里从摆件装潢到茶饮餐点都很精致,难怪金梅楼闻名遐迩。”

    “说什么闻名遐迩,青楼而已。”偲偲自谦,不再继续这样的话题,反而道,“太子人品贵重,金梅楼终究是花街柳巷,太子往后有事吩咐我,派人传话即是,您一趟趟来,只怕给您招麻烦。”

    “不碍的,虽然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看,可他们看的不是我来不来金梅楼,他们只关心我是否结党营私,是否拉帮立派,巴不得我……”梁允泓神色沉沉的,突然就不说下去了。

    偲偲知道梁允泓不容易,不敢追问什么,只做一个聆听者便好。

    梁允泓也喜欢偲偲的体贴,顿了顿才又说:“今日来,一者看看你身体养好些没有,二来为了我即将的大婚有些话想跟你说,再有一件事,便是我那表妹肚子里的孩子。”

    “殿下知道了?”偲偲显然没在意前面两件事,听说什么表妹身孕,立刻就想到了韩端柔。

    “我想帮你保住季家这一血脉,但有件事想问你。”太子道。

    偲偲已然感激不尽,实则她早也明白,与其求韩云霄造成他和太子间的误会,不如直接求梁允泓,至于另一个,她是根本不指望了,如今太子自己送上.门来,真真求之不得。

    “殿下请问!”偲偲满目期待。

    梁允泓习惯了偲偲唤他“殿下”,也明白如今强求什么亲昵的称呼不现实,反是这般顺其自然来的自在,此刻温和地笑道:“若有一日我有能力为季家翻案,你是否愿意认祖归宗?”

    偲偲一愣,略有些不信,但还是点头答应:“我自然愿意!如果朝廷为父亲官复原职,如果郡主生下的是男孩儿,我定细心教养他,让他将来也报效朝廷。”

    梁允泓笑得很欢愉,又道:“那是不是我保下韩端柔的孩子,你就不离开了?”

    “我……”偲偲没有把两件事连起来想,可刚才自己话已出口,是收不回来了。

    “当然,我不是强迫你什么,或非要你留下来。”太子忙解释,“你不要以为我在和你做交易,保住那个孩子是我的心愿,因为之前的事没能帮到你我很愧疚。至于你的去留,希望你留下来,也是我的心愿。”

    偲偲很是动容,虽然太子亲口说自己已不再是那个梁允泽,可他对自己的照拂和心意,真真不曾变过。

    “去留的事不敢答复殿下,为了鹤鹤的将来我也要考虑许多事,但郡主腹中胎儿的事,就求殿下周全了。”偲偲说着起身,就要朝梁允泓跪拜下去。

    太子大惊,忙将偲偲搀扶起,含笑责备:“往后莫再对我行如此大礼,我不奢求回到念雪和霍蛮的模样,可我们还是朋友,对不对?而我也会尽力做到最好,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偲偲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怕自己一点点的感动会让对方误会,也非说她不能接受太子的情意,只是眼下的一切,叫她根本没有心思去理清什么情什么爱。既然如此,就也不要给人带去什么误会,就算是无心之失,也足够给他人带去伤害。

    曾经千疮百孔的她,不能再因自己去让别人承受同样的痛苦,可偲偲她似乎不知道,情爱之伤,根本不受人控制。

    “霍西琳我是必然要娶的,可我将来富有天下,也定能给你在我身边的一席之地,思符你信我吗?”太子不等偲偲回答,继续表白自己的心意。

    偲偲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并非相逼或相迫,虽然不是十分反感,也足够局促难安了,她只得福了身子浅笑:“暂时还不会走,殿下请放心。至于殿下,我期待您富有天下的那一日,期待您寻回失去的一切。当初见您就觉得不俗,没想到竟是真龙天子。”

    梁允泓大笑:“你这样文绉绉说话,实在不像你了。也罢,我也习惯了拿腔捏调,京城这个地方,果然改变人。”

    偲偲不再语,继而换了话题又闲聊片刻,梁允泓才说要走,偲偲送到门前,还是又说了一遍希望太子少来的话,太子却反问说:“若另给你购置一处宅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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