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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激的气血上头的姬锦呈冷笑一声,道:“好,谁怕谁!”
两人就此位置对调,易地而处。
晏夕澜缓缓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拉弓控弦,定位瞄准,姿态说不出的舒展优雅。可射出的箭矢却像是裹挟着风雷之势,磅礴凌厉的让姬锦呈在恍惚间甚至产生出种自己仅仅只是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随时有被无情撕裂的错觉来。
他甚至忘了做出反应。
然而这一切并未结束,青年紧接着连续射|出两箭,直追而来!
生命在此刻渺小的可怜,姬锦呈脑内转过诸般念头,又好似什么都没想,仅余一片空白。
箭矢破空而至,“噗”的一声没入果肉,第二支羽箭瞬息之间临至近前,竟直直将第一支箭自尾部起从中劈开!紧随而来的第三支故技重施,又把第二支生生劈裂,被钉穿核芯的苹果终于承受不住,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少年四肢僵硬手足发麻,旁的感觉都丧失了,这一方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那名遥遥而立的青年。
青衣玉带,乌发朱颜,犹如一株静静绽放的白芍,自有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清贵之气。
他缓缓向自己走来。
姬锦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陛下感受到了什么?”有声音自头顶传来。不知何时,青年已至面前。
他回过神来,色厉内荏地道:“姓蔺的,你是想谋害孤吗!”
“看来陛下感受到了死亡。”晏夕澜注视着他的眼睛,那双乌黑漂亮的瞳仁深处,埋藏着重获生机后的心有余悸,和就连本人都不自知的,发自灵魂的深深迷惘。
这种迷惘不是来自他的问题,而是对于未来。双亲早逝,幼年登基,尚还稚嫩的肩膀就需挑起一个王朝的重担。他生于宫闱长于宫闱,见多了人性的黑暗面,也深明无人可信这一点,无处可傍的孤独与失去亲人的悲伤交融互生,愈演愈烈。可他同样又是聪明而骄傲的,他不容许自己将弱点暴露在外,给人可趁之机,给人不如先帝的印象,和说他不行的机会。
姬锦呈将它埋藏的很好,好到近乎无人可发现,也唯有在事关生死存亡之际,方才露出一丝破绽。
“陛下说的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诚然,升斗小民,朝臣官吏,最后尽都难逃一死,但掌控着所有人命运的陛下,您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将为他们的人生带来不可估量的影响,也唯有真正在生死之间徘徊过,方能刻骨铭心,体会那种痛苦与无力,于日后思行决策时,为陛下示警。”
晏夕澜的目光中带着点怜悯,说到底,姬锦呈的本质并不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大可以将他射至重伤,而非小小的划擦。只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个度又在哪里。
他的父皇早年专注于朝政,等再回头时隔阂已然生成,兼之端着严父的架子,注定无法亲密无间。而那些成天围着他转的,尽都是别有用心之辈,吹捧夸赞还来不及,怎会说他一句不是?
所以纵使姬锦呈再聪颖,对没概念的事仍旧是懵懂的。
晏夕澜叹息一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微臣死不足惜,可是陛下,您贵为帝君,理应胸怀天下志在四海,又怎能为个人好恶所左右,徒留破绽。”
青年的手生得很美,修长的指骨贴着层薄薄的皮肉,肤质莹白细腻,掌心柔软温暖,接触时,犹如被焐热的暖玉般温润舒适。
姬锦呈一下怔住了。
阳光化作金色的粉末洒落在青年身上,光晕模糊了他的棱角,让秀致的五官看起来显得更为柔和,少年的心也像是被阳光照射到了般,跟着柔软了下。
自此以后,晏夕澜与姬锦呈的关系得到了一种微妙的改善。他们仍旧不亲密,交谈也多以公事课业为主,后者眼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防备更是显而易见,但两人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却已不知在何时消散殆尽。
为此,黎盛还曾在某日散朝后,叫住他状若感叹地说了堆君臣和睦实为大乾之幸,蔺大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之类的话,晏夕澜笑而不语,等他发完感慨,道了句多谢黎大人关心。
黎盛微不可查的打量了他会儿,见人不骄不躁,也无甚终得出头之日的兴奋之意,不由有些失望,想了想,便将青年的平淡归咎于世族子弟的修养。毕竟当年的蔺宪也是个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棘手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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