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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惨痛家史

    郑琰上了车,心下难安,阿庆见她有些魂不守舍且其他几位主人脸色也不好看,识趣地没有问怎么了,递过帕子给郑琰:“天儿越来越热了,七娘擦擦汗。”

    回到家里,郑靖业还是一脸平和。杜氏了解丈夫,他这个平和样子就不是个好兆头,她也没问,只是说:“累了罢?先用饭。”郑靖业道:“饭后都到我书房里去。大郎、二郎、三郎把你们妻儿都带上。”

    这一顿饭是相当高品质——寂静无声。

    吃完饭,杜氏一个眼色,郑琬乖乖带着弟弟妹妹先去书房。到了书房一看,三个哥哥已经带着全家都到齐了。谁都不敢说话。

    郑靖业与杜氏联袂而来,脸上明显地写着“不高兴”。德兴这样孙子辈不明就里,摒息凝神,郑琇这样子辈听了墙角,比孙子还老实。

    郑靖业长叹一声:“有些事情是要让你们知道了。”省得孩子们‘误会’,趁此机会也扭一扭长子犟筋。

    杜氏一脸严肃,嘴角都往下耷拉着,显然是知道郑靖业接下来要说什么,要说话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一段美好记忆。

    郑靖业道:“大郎、二郎、三郎当知道,我们家原籍山阳。”

    三人一齐点头。

    郑靖业道:“我们家本是寒本,为宗族所欺,不能守业……”杜氏一脸扭曲。

    奸臣不是一天炼成。郑靖业奸臣之路仿佛是一篇起点男主励志文——除了他不种马。

    话说,当郑靖业还是只可爱漂亮团子正太时候,他爹死了。寡母养孤儿,艰难自知。坑爹是这个时空背景之下,宗族作用是非常强大。

    郑家当然也有宗族,前朝与本朝交替之际,曾有过一场二、三十年战乱。人或为刍狗。想要活得稍微不那么担惊受怕一点,好办法就是结阵自保。不但是像赵氏、顾氏这样大族,乡间小家族也加强了内部团结。宗族势力上一层楼。

    为了好地利用有限资源,宗族内部个人诉求被削弱,宗族力量加强大。农耕时代村庄,原就是同姓聚族而居,此时为了生存,再压缩一点个人权益也是可以接受。

    等到王朝建立,宗族势力也没有衰弱下去,各位族人还是被族内族长一类人支使者。虽不至于让亲戚当佃农,族人等人很多事务上还是有极大发言权。

    郑靖业他爹是病死,一如所有悲剧故事里描述一样,为了治病家里花了很多钱。等到办完丧事,已经家徒四壁了。

    如果是同样事情,发生比如赵氏,或是方氏这样家族内部,孤儿寡母肯定要受到照顾——世家名声丢不起。到了郑家这里,孤儿寡母却理所当然地受到了欺负。

    说来也奇怪,也许是包子人人得而欺之,郑家其他族人相处得居然没那么糟糕,郑靖业一家仿佛就是“企鹅群里豆豆”。郑靖业他爹还没病时候,族人对于这一对这对性情软弱夫妇态度就不那么尊重,他爹病时候就不好了,现他爹死了,处境艰难了。

    等他爹死了,他娘倒坚韧了起来。一个女人家,还是娘家日子也紧巴巴女人家,她就算再能干,鉴于没有开启主角模式,也不可能带着只包子发家致富。再坚韧,她本性还是泼辣不起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出于种种考虑,她毅然带着儿子依着娘家去。

    娘家父母不了,还有哥哥,嫂子也不是不够贤良,好歹不会像郑氏族人那样欺负这一对母子。接下来发展像一出恶俗狗血剧,刚过上几年不那么糟心日子何氏母子遇到了难题——哥哥家也受了灾过不下去了,大灾之后有大疫,还死了个精光。

    何氏母子只得又回了郑家,这一年,郑靖业刚十二岁,还没到担起一个家年龄。

    郑家也遭了灾,本来好好日子都顾不得你了,何况现?

    族人既看上了郑靖业手上几亩薄田,也觉得何氏是个能干又不会反抗人,倒想把郑靖业过继给另一家族人,同时让何氏改嫁。这个改嫁也是自产自销,嫁给一个年过三旬又已丧妻族人。反正何氏能干,郑家又先付过一笔彩礼,何氏也没有了娘家人。

    对于郑氏家族来说,这样安排是家族内部资源整合,对于本家族来说是非常合适且有利于发展。郑靖业不这么想,何氏,也不这么想。

    郑靖业舅舅家时候倒是有幸半工半读读了一阵子书——舅舅家日子虽然紧巴巴对外甥还是不坏——很有天份样子,何氏把满腔希望放到了儿子身上。逼着改嫁算自己命苦,忍就忍了,含辛茹苦养大儿子就要不是自己儿子可不行,何氏难得强硬了一回,以死相抗,还声称如果再催逼就一拍两散。欺软怕硬是人类天性,郑氏族人安静了下来,却是不可能给他们母子以任何帮助了。

    母子二人就这样过了四年,郑靖业十六岁,按照法律来说,成丁了,他干了一件轰动全族事情——要求分宗。郑靖业非常“不肖”地变异了,他一点也不像他父母,性情倒是棱角分明得很,人也很有主意。

    说服了母亲,他决定分宗,当然受到族人阻挠。他这四年可不是什么都没干,打探到了某人与邻村寡妇有私一类阴私事以为要挟,又拿家里几亩田、几间屋作诱饵,再作出如果不让他如意干脆一拍两散姿态,各个击破,终于分了家。

    带着少得可怜家产,他卷起铺盖背起老娘,大步朝天闯江湖去了。

    据不完全统计,这些族人后来倒了大霉。反正一有什么事触到郑靖业心头一动想到了他们,就有人要倒一茬子霉,弄到现郑家本宗已经凋零怠了。你欺负我,我发达了不跟你计较是我肚量大。要是你逼我娘改嫁,我还原谅你,我就不是人。

    这些都是惨痛革命家史,郑琰是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她只道自家爹是贪官权臣,自家也没有什么深厚历史背景,却没有深想这背后故事。不外是小时候过得不好,长大了发愤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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