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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从进了郑家,欢娘为免事端,从上到下都是处处不得罪乃至处处讨好,见焦婆子是当家奶奶亲厚养娘,待她自然也像半个主子一般,可做个和气有什么用,临到关头,还是被当做情送。
焦婆子捱了这一耳光,若不是怕这小东西想不开要死要活坏了事,早就发威了,忍下来,一字一句:“姨娘要晓得自己可是一百二十两真金白银由奶奶买回来。”
余下话不言而喻,总得做些值一百二十两事。
一座宅子价钱,总不能真只做些端茶送水、伺候亡事。
如今这霍大是郑家一根顶梁,十方背景,外派途中旅居寂寞,这具没用之身,被主子推出去陪一陪床又算什么。
欢娘呆坐半刻,忍着酸痛下床,整好衣裳,浑浑噩噩地被焦婆子搀出门,却没料霍怀勋还门口,。
欢娘魂还飘,眼里没其他,左右一望:“袅烟呢。”字字都像是含了口棉花。
焦婆子畏畏瞥一眼霍怀勋,并不作答。
霍怀勋喝来个亲随:“混账!是哪个把那小丫头给弄不见了!把那婢子领到门口去,还家。”又嘱咐焦婆子:“出门前记得去账房那儿领三两喜银,两对银花和一匹红缎尺头。”这是送喜帖回礼规矩,因是官门,送得又是比别家重些。
焦婆子道谢点头,答应下来。欢娘见两交易,硬觉得像自己卖身钱,卖了一次,谁想又得卖一次,出来送个请柬,倒把自己给送出去了,还有比自己可笑么,脸色惨白一大片。
霍怀勋虽一直跟焦婆子交代,眼神却是一直望着那小儿,现见她魂游模样,想自己都跟她那个了,这下还没吃定心丸么?妇嘛,都一样,没那个时候男面前端着跟什么似,那个了以后就不蹦跶了,现盯着自己这种杀眼光,一定是表示那个得还不够力,等以后多那个那个,就惯了,没事,铁定没事。
欢娘本就是掐住一口气儿,眼看他唇角发抽,眼色得瑟,一只手悄悄攥了拳,焦婆子感觉她身子绷直了,只当她又想去冒犯霍怀勋,暗中将她扯得紧紧,叫她分毫不能动弹。
霍怀勋见她一张脸憋得涨红,眼里冰霜又是一层深过一层,才知道她真是记恨上了,顾不得郑家家奴场,直接凑过去安慰:“娇娇,等爷,待郑家亲事办完,就接过门。”
欢娘忽然觉得自己这股子仇恨宛如击棉絮上,连怨力气都没了,这个,他天生就瞧不见自己过错,他意识里,怎么会认为强迫有罪,他甚至觉得是自己抛心剖肝,受了委屈,她反倒成了蛮不讲理。
他若是明知而故犯,她还能恨,可他就是这么一个性子根深蒂固,她能怎么恨?三岁不知事小童,能怪他捣乱么。
她呼出一口气,鼻头中有些发酸了,氤氲着水白雾气,焦婆子桎梏下,回他话,鼻音哝哝,嗓门也哑了,这一世,竟是头一回发了驴性子:“过了门,也得叫鸡犬不宁。”他从郑家要了自己是一回事,可被诓骗来任他占了便宜,又是一回事。
焦婆子大吃一惊,恨不得堵她嘴,怕她又得说些什么混话,拖了就告辞离开。
霍怀勋怔了小半会儿,一拍大腿,自己苦心劳力,两腿还发软,腰还酸着,却还被记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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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娘与焦婆子到了门口,见袅烟双手被缚,嘴巴里被团粗布给塞着,忙过去松绑拔了布条,上了车。
车帘一闭,袅烟盯住欢娘,忽放声大哭,引得赶车回头直望。
焦婆子果决,一耳光拍去,打得这婢子七荤八素,顿时消停了,又逼脸过去,沉斥:“哭什么哭!皇帝不急急了公公,这是操哪门子心!本来没什么事,回家要是胆敢宅子里乱说一句,仔细奶奶将三日内卖到城郊花船上去!”
欢娘握住袅烟手,袅烟见她也并没哭天抢地,倒是一脸淡漠,又受了恐吓,只忍吞下去。
回郑家,焦婆子亲将欢娘送回东院,才去了主院。
半日下来,家里什么动静都没,除了晚间柳倩娥并没叫自己过去请安,不过平常一日而已。
欢娘待小公子衣冠灵前,发了多时呆,及夜降,才叫袅烟舀了热水,闭门濯洗,一褪衫,身子是青红紫,不乏齿印,羞处不消说,趴桶缘上,到水凉透了,都不起身。
袅烟心里有疙瘩,外头盯得紧,见欢娘迟迟没唤,终于忍不住,不打招呼冲进去,见她只是趴水边寐着了,才松了一口气,再一探水温冰了,连忙把她摇醒。
泡了冷水,欢娘如自己打算,次日就发了热症,起不来身,病愈前,免了去柳倩娥边上立规矩,打照面,也能免去郑绣绣结亲那日与霍怀勋再次碰面可能。
这两,如今看了都闹心闭气。
五日后,正是郑家嫁女日。
郑绣绣再不甘心又有什么法子,车马喧闹锣鼓滔天中,宾客盈门,终是含恨嫁了不愿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