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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针线铺,秀英、玉姐往里间坐,掌柜要上来回事,秀英道:“你且忙去,我带姐儿来看看,也好知道些生计,并无旁事。”

    话虽如此,掌柜却知,这铺子挂着程实名儿经营,背后东家实是洪家,且来回了话:“生意好着哩,咱铺子里也常与二、三十个绣娘有往来,每日价收几十方帕子,也有腰带、也有裹肚、也有绣屏。每月好有二十两净赚。若有那胡商来时,一笔好赚几百两哩。小人留心着,每回总留些儿存货,胡商来时,不用现使她们绣,径拿来卖便可。又省时。”

    秀英道:“你是做买卖老人儿了,懂得却比我们多。”又说玉姐:“多学学。”

    掌柜连说“不敢,”又问,“东家既与那府里有门道,何不做大些儿?再有胡商来,咱也可买他货来发卖,转手又是好大一笔哩。”秀英看一眼玉姐,道:“咱家有贩针线本钱,未必有买香买珠子宝石本钱哩。”

    玉姐一笑:“哪能一口儿吃个胖子哩?咱家与那府里好,难道旁就没人与那里好了?没惹人眼儿、遭人恨,且将这一事做老了,招牌硬了,何愁不来钱?至于本钱,纵有,卖与谁?您做老了针线买卖,自有人奔你来,旁却不好说话了。”

    说得掌柜也无话,外头又有人来买针线,却是盛凯母亲潘氏带着盛大姐儿,也带两个丫头,也雇两顶轿儿。母女两个住得闷了,盛大姐儿活泼好动,潘氏不放心她独个儿出来,也来陪她。掌柜见个戴着孝髻妇人,便有些不喜,暗道:好没规矩。

    却也笑脸迎人:“老客有甚要看?”

    潘氏将脸一别,自有小丫头取了两张盖头来,母女两个顶了,又细细看那绣屏。却是使女与掌柜答话:“我家娘子、姐儿闲来看看,有看中了,自然叫你。”掌柜便退至一旁,且他徒弟使个眼色儿。小伙计挨挨擦擦上前,待要与这小丫头说话,不想小丫头一闪身儿,还撞撞肩膀儿。

    掌柜便立着不动了。

    那头潘氏与盛大姐儿看了又看,盛大姐儿喜艳色,目光常流连,潘氏却不令她买。母女两个又都瞧上了绣屏,却又嫌这嫌那。潘大姐儿说:“这蝙蝠儿瞧着瘆人。”潘氏道:“这才是好兆头哩。”却嫌那绣屏略俗气。

    掌柜道:“挑剔是买主,您两位看中哪个,我与您包好送府上哩。咱这铺里,又可自定了样子,单做了来,您想要甚样,便使她们绣甚样,岂不便宜?”

    潘氏一偏脸儿,使女语道:“娘子与姐儿看这长时候儿,你且不出声儿,竟是憋着坏哩。”

    掌柜堆笑道:“万一娘子与姐儿有看中呢?府上居住何处?我且记下来,好送去。”

    一催二催,潘氏便定下了样子,却说是要前人字画作样子,要绣了来。幸而那位也是名人儿,摩他画,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稿子倒好寻来。掌柜眼珠儿一转:“这单订与这里大路旁儿却不是一个价儿了。”

    潘氏不好讲价,便说:“你只管做了送到东街上盛家来。”

    掌柜又讲先付了订金:“一架屏,用好木做架,素绢底儿,上等好线,算上工钱,统共要二十两哩,请先付一半儿,好去买了架儿来与绣娘做去。”潘氏话已说出,便不好收回,使眼色付了定金,一摸钱袋,已是囊中羞涩,原要带盛大姐儿去买绒花儿,现也不买了。

    那头掌柜记下了地址。待潘氏一行人走后,方啐了一口,招呼伙计理货,往绣娘处送素屏、针线、样稿。

    小喜自内室里出来,向掌柜讨了那地址,秀英一看,可不正是盛家?心下又有些犹豫:“这家好大规矩。”

    玉姐听了,笑道:“也不算太过份了,我与娘出门,难道自与旁人答话,还不是遣了她们去说?他家挑剔却是真。且那位娘子还有孝哩,看着也不像是非得出来讨生活,却是没规矩才是。”

    秀英道:“休说旁人家,咱且回家,吃罢晌饭,还有事哩。”玉姐起身,与秀英离了去。将罩上盖头,玉姐却从袖子里滑出只钱囊来,取了两个银角子,叫小茶儿递与掌柜:“我初来,请大家吃茶哩。”

    掌柜忙要谢。秀英道:“休要谢她,小孩子家,识些礼数是该当。下回熟了,再来,可就没有了,休说她小气便好。”

    掌柜笑道:“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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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家,秀英长吁短叹,玉姐还道她想铺子事,劝道:“本钱是其一,招不招恨是其二,三也是这府君且不知这里多久,长些儿还好说,若短了,似这等与胡商交易之事,往后便没有了,界时这支起摊儿又要如何办?做一回、停一回,家中又不是专一买卖人家,何苦来?”

    秀英道:“你不懂,休多嘴。摆饭来吃,后晌与我往州府里去,要打牌哩。”玉姐道:“我又不会。那府里富贵,咱走得太勤,倒不好。”

    秀英道:“你懂甚?谁个叫你巴结人去了?多看看那里气象,开了眼界,往后便不至怯了场。”玉姐方应了,她以去了州府,自与郦家姐妹说话,也不甚意。

    不想到了州府,申氏却叫她也上桌来打牌,玉姐十分推拒:“我不会哩。”申氏道:“那便学罢。你问问她们,都是会。”又问玉姐平素家做甚,为何不会打牌,难道不曾陪长辈玩?

    玉姐道:“我读个书、绣个花儿、或下个厨。外祖母喜静,常诵经,是以家中不怎打牌。”话说程家糟心事多,谁有那个心?到了洪家,打牌人手且凑不齐,又如何打?

    申氏“哦”了一声,招呼她往身边坐了:“来,我来教你。这个不须精,却是要会。我们这些老骨头,又俗气,又聒噪,偏爱这个热闹。京里也是,常打个牌、听个戏、看个百戏,你学着些儿,以后啊,用得着。”

    秀英暗思,这以后,怕是出门子之后了。原来内里还有这等门道。她不曾正经做人家儿媳妇,自是无缘知晓这些事儿,便是林秀才家,去得也少,略抹几把牌,却不曾想过要教女儿。

    申氏一道打、一道教,玉姐伶俐,上手甚,申氏开心道:“是个伶俐人儿哩。”然玉姐初学,手气虽好,终欠老道,输了一贯钱,便收手不打了。申氏一边儿坐着玉姐、一边儿坐着六姐,玉姐终是江州一城长大,京城事并不懂得太多,便多听申氏母女闲聊。

    申氏又向秀英打听盛家事。

    秀英自家也动心,便晓申氏之意,因申氏说:“他父母孝中,却不好见,我原想问问,他家怎生教得出这般好孩子来哩。你们同一城,可知道些儿?”

    秀英便将盛凯之事一说,又说:“是个好孩子,然我与他家里人却不曾见过。都是进秀才,未及走动,他家又出事了。娘子要知他家事,终须自见了才好。”她总想不到申氏有意玉姐,还道是因着两人买卖之事才亲近,便不多这个嘴,设若人家两家成了,她又说了潘氏之不好,岂不是自讨没趣?

    打一回牌,秀英也输了一贯钱,天色渐晚,秀英辞出:“家里还有等吃饭人哩。”申氏也不拦着。六姐倒与玉姐颇有惜别之情。

    玉姐回家吃饭,饭桌儿上说起:“打牌输了一贯哩,她们是有意输,我却是真输。再这么下去,我倒好长辈儿做个‘老叔’了。”说得秀英也笑了,恐洪谦读书人,说这打牌不好,替玉姐道:“那府君娘子说,往后用得着,老人家都爱这个。”

    洪谦一想,是这个理儿,便说玉姐:“你怎么输?输了多少?从头输到尾?”

    玉姐道:“我输一贯便罢手。”

    洪谦笑道:“那我便教你。”把秀英惊得眼都瞪圆了。

    洪谦精于此道,但见十指翻飞,看得玉姐目瞪口呆,洪谦道:“这是小道,待熟了,不动声色,便好赢。”便教玉姐抹牌、摇骰、如何扣牌、算牌……

    作者有话要说:御姐爹,也算是五毒俱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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