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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青果三姐弟坐在边上嗑着瓜子,呵呵笑着。
“果儿,我打赌,娘肯定赢不了三姨。”罗小将轻声说道。
“嗯,我也觉得娘最后肯定得依了三姨!”青萍附合道。
“这还用说吗,肯……”青果的话忽然就顿在了那。
她话一顿在那,青萍和罗小将都不由自主的抬头朝她看,这一看,才发现青果的目光僵硬的看着门外,于是,姐弟俩又同时朝门外看去,这一看,两个人也僵住了。
门外,站着个十六、七岁做妇人妆扮的姑娘,肤色微黄,细眉细眼。身材丰润,穿了件绯红衣的棉衣,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屋里的人,见青果三姐弟朝她看来,她扯了唇角,给了三姐弟一个浅浅的笑。
“小桃姐,他们是……”
林小桃听到这声音,身子忽然就僵了僵。
林氏先是一愣,续而一把将林小桃扯到一边,目光锐利的朝提着个篮子往里走年轻妇人看去。犹疑的问道:“小桃,她是……”
林小桃脸色白了白,抿了抿嘴,正要开口。黄保忠却是突然冷了脸,对年轻妇人说道:“谁让你来铺子里的,不是跟你说了,没事别来铺子。”
年轻小妇人脸上生起一抹委屈的神色,低了头,轻声说道:“是娘让我来的,说现在年底了生意好,怕是你们没时间回来吃饭,让我一道把饭给送过来。”
话落,将手里的篮子往前送了送。
“娘?!”林氏一把扯住了林小桃,急声道:“她是谁?她喊谁娘?”
林小桃被林氏扯得身子一晃,脚一软差点便摔倒。
“桂花,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罗兴祖连忙上前制止林氏。
林氏挣开罗兴祖,她朝黄保忠看去,“保忠,小桃不说,你告诉我,这个姑娘是谁?”
黄保忠神色讪讪的看着林氏,嘴巴张了几张,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保忠哥……”
“你闭嘴!”黄保忠回头对着年轻小妇人喝道。
年轻妇人脸色一阵涨红,抿了抿嘴,默然的退到了一边。
到得这个时候,或许青萍和罗小将还懵懵懂懂,但青果却是明白了这个年轻小妇人的身份。她,应该就是黄保忠的母亲,刘氏说的那个远房亲戚吧?
可是,明明是说年后的,为什么……
“保忠,你不应该给我一句话吗?”
“姐,你别怪保忠哥。”林小桃挡在黄保忠跟前,前一刻还笑意盈盈的脸上,此刻,已经是泪流满面,她泪眼迷蒙的看着林氏,摇头道:“不怕保忠哥,是我没用,是我……”
“小桃!”林氏恨恨的拍打着林小桃,一边拍打一边哑了嗓子骂道:“你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傻啊你……”
打着打着,便变成了抱着林小桃哭。
“桂花,你这是干什么啊,你……”
罗兴祖要上前拉林氏,被黄保忠给拦住了。
“大姐夫,你别……”
别什么,黄保忠说不出来,他只是觉得,让林小桃哭出来,或许更好。
姐妹俩抱头痛哭。
黄保忠和罗兴祖垂了眉眼,站在一边,好在这个时候是午饭的时间,没什么人来买东西。
青果在想清楚那年轻小妇人的身份后,就一直留意着她的动静,眼见,林氏和林小桃抱头痛哭,年轻小妇人撇了撇嘴角,微垂的脸上是满满的不屑,青果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这个女人,看样子是个不省事的!
好不容易,林氏止了哭,又劝着怀里的林小桃。
青萍懂事的去后厢房打了盆水来让她娘和林小桃洗脸。
林氏这才重新坐下,却是看也不看一侧黄保忠一眼,只对林小桃说道:“你婆婆明明跟爹说,年后才抬进门,现在才是什么时候,怎么就……”
林小桃苦笑道:“现在离过年还有几天,迟一天和晚一天进门,又有什么区别?”
青果暗暗点头,既然始终都是纳妾,早一天和晚一天还真没什么区别!只是,三姨啊,你斗得赢这女人吗?
林氏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那有没有把事情都讲明白,将来有了孩子,是要养在你名下的。”
林小桃点了点头。
林氏看着低垂着脸,整个人好似霜打的茄子一样的林小桃,那句,“想开点,说不得明年就能生个自己的孩子”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要是过得不痛快,就让人捎信给姐,姐让小将来接你。”
林小桃点头。
林氏还想说几句什么,只是到了这个程度,真心是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年轻的小妇人见没人理会她,眼珠子一转,便赔了笑脸上前,对青果三姐弟说道:“你们是小桃姐的外甥女吧?长得可真好。”
林小桃皱了皱眉头,不高兴的撩了眼小妇人,偏生小妇人却是根本就没反应。到是一直留心着林小桃的黄保忠给发觉了,他当即便发了话。
“三凤,你回家去,这里没你什么事。”
“保忠哥,那这中午饭……”刘三凤犹疑的朝黄保忠看去。
“饭放这,你先回家去吧。”黄保忠不耐烦的说道。
刘三凤不敢惹黄保忠不高兴,应了一声,撩了眼脸色难看的林氏和林小桃,想了想,上前轻声说道:“小桃姐,那我先回去了。”
林小桃木然的点了点头。
刘三凤,这才转身往门外走。
她一走,林氏就抬头对黄保忠不无担忧的说道:“保忠,不是我做大姐的人挑拨是非,我总觉得这个人心思不正,小桃怕是要吃她的亏。”
黄保忠连忙表态,“大姐,你放心,我说了,我会护小桃的,我肯定不会让小桃吃半点亏。”
林氏还想再说,她身边的罗兴祖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再说了。
青果到是能明白她爹的意思,姐妹再亲,你也不能管人家的家事吧?更何况是屋里的事!只是,她娘的担心,青果却是深表同意。
“娘,您别担心。”青果脆声说道:“我三姨夫要是护不住我三姨,给我三姨受委屈了,那咱们就把三姨接回家呗,我们三姐弟给养着。”
“就是,娘,您别担心,我大了我会孝顺我三姨的。”罗小将大声说道。
一袭话,说得林小桃破啼为笑,一把将罗小将和林小桃给搂在怀里,分别在两人脸上使劲的亲了两口。
“我的乖外甥喂!”
黄保忠在一边呵呵笑着,说道:“哪呢,哪里我就护不住了!”
青果哼了哼。
她可是记得黄保忠当初信誓旦旦说过不纳妾的,可现在不是照纳不误?不但纳了,还豋鼻子上脸了!可见,男人的话,真的不能信,信了母猪都会上树!
这样闹了一场,林氏越发不肯留下吃午饭。
林小桃没法,只得依依不舍的送了林氏她们上路,还不忘叮嘱林氏。
“姐,别跟爹和娘说我的事,他们知道了,也只是跟着伤心,我这里,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林氏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有事让人捎个信来,有委屈别受着,你是有娘家的人!”
“哎,我知道。”
罗兴祖也将黄保忠拉到了一边,小声的劝着。
“保忠啊,虽说为着子嗣,你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是,小桃是我看着长大的,她是个好姑娘,你可千万别伤了她的心啊!”
“姐夫,你放心吧。”黄保忠说道:“我跟我娘说了,孩子一生下来,就抱给小桃养,三凤愿意在我们家呆着,我就养着她,不愿意,我给她五十两银子,让她另寻良人。”
罗兴祖听得连连点头。
“你能这样想就好,回头果儿她娘那,我会好生开解一番的。你也别生她的气,她就是心疼小桃……”
“我知道,姐夫,我不生气。”
好不容易把话说完,青果一行人上路的时候,她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罗兴祖和林氏走在前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什么,显然有些话是不想让青果她们听到,便拉开了距离。
青萍扯了把青果,轻声说道:“果儿,我总觉得那个叫三凤的女人不是省油的灯,我三姨怕是得在她手上吃亏。”
“我也有这感觉。”罗小将连忙补允道:“那女人的眼睛看人跟刀子似的刮人,嘴唇皮又薄,笑起来,渗人的慌。”
“没事。”青果笑了,安慰两人道:“反正过完年,我们就要搬镇上去了,到时,还不怕看不住三姨?”
听青果这样一说,两人一想也是,到时离得近,真有个什么事,立马就能赶到了。
而罗兴祖跟林氏说的也正是这事,只是内容不同。
“桂花,小桃这事,你得瞒着岳父岳母。”
“怎么瞒?”林氏语气低沉的说道:“我这心里,到现在还跟刀割的一样,你没看我家小桃瘦成什么样了?一身除了皮,就是骨头了。”
“哎,我知道你心疼小桃。”罗兴祖轻轻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可这事,你也怪不了保忠不是?要是小桃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哪还有今天这出事。”
“我……”
林氏只觉得嘴里阵阵发苦。
是,子嗣是天,女人没了子嗣就是死路一条,可是三年夫妻,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见林氏气得脸色发白,罗兴祖连忙一迭声的说道:“哎,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何苦把自己气得这样,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嘴笨,我不说了,你别气了,别气了啊!”
林氏一撇头,眼里的泪哗哗的便掉了下来。
“我跟巧巧一人给一个给小桃也好啊,老天,怎么就这么不长眼!”
青果听到林氏负气的话,由不得便苦笑。
哎,娘啊,你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吗?生育问题几千年以来,就是一个大问题。她为难着的不仅是男权社会的女人,便是几千年后那个男女平等的时代,不能生育,也是一个女人的灭顶之灾!
为了打破这沉闷的气氛,青果只得彩衣娱亲。
“哎,饿死我了。”青果对独自气苦的林氏说道:“娘,我们去外公家吃午饭吧,我都快饿趴下了。”
“都是娘不好,早知道,就该给你们买几个包子在路上吃了。”林氏自责的说道。
“没事,娘,反正我们就快到外公家了。”罗小将在后面说道。
照林氏的意思,她其实不想去自家爹家,她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可是,就像小桃说的,这事既便让爹知道了,也只是多增加一个人伤心罢了。
“果儿她娘,”林氏对罗兴祖说道:“要不,等会你把东西送进去,我带果儿她们回家去。”
林氏还是想做一只驼鸟。
罗兴祖正欲点头,青果却不同意了。
“娘,我真的饿得走不动了,我们去外公家吃饭吧。”
“果儿,你娘她……”
“我知道,娘怕外公知道三姨夫纳妾的事,可是,我们瞒着,别人就不会跟外公说吗?”青果说道。
这个问题,青果其实早就想了,现在是年边,各村都是去镇上置办年货的。那个刘三凤一看就是个不安份的,肯定没少往炒货铺子里跑。与其林善文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还不如让林氏告诉他,这样心里也有个准备。
“可是……”
“哎呀,没什么可是的。”青果摇头道:“纳妾又不是今天才提起的事,我到是觉得早点让外公和姥姥知道好,这样,就算是三姨有个什么委屈回娘家,她们也不会一味的责怪三姨,是不是?”
林氏听得点头。
自家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
但凡,三个女儿跟女婿有什么争吵,总是先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自己家女儿骂一顿。林小桃是小女儿,打小是让她和巧巧宠着长大的,脾气倔起来的时候几头牛也拉不回。纳妾这样大的事,她心里能没有委屈?
这样想着,林氏不由附合了青果的话,说道:“果儿说得有道理,这事还是我跟爹和娘说的比较好,省得他们从别处听来伤心不说,还讨气。”
罗兴祖还能说什么?
“行,那就走吧。”
主意拿定了,一家人便往林善文家去。
赶巧,钟氏正准备做午饭,忽的便听到“姥姥”的喊声,她连忙对帮着烧火的林正达说道:“好像是果儿和小将来了,你去看看。”
“哎。”林正达走了出去,果然就看到青果一行人,连忙回头对钟氏说道:“娘,是果儿她们,我大姐也来了。”
钟氏把手里东西一放,走了出去。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饭还没吃吧?”
“姥姥,我都快饿死了,您中午可得多做些饭。”罗小将抱着肚子瘫在竹椅里说道。
钟氏一愣,不由朝林氏看去,等看到罗兴祖挑着的箩筐时,问道:“你们从镇上回来?”
“嗯,去镇上办了些年货。”林氏说道。
钟氏不由便奇怪的问道:“没去小桃那?”
“去了。”
“那小桃咋没留你们吃饭?”
“留了,我没肯。”
钟氏一头雾水。
林氏这个时候不想说事,便催促钟氏说道:“娘,还没做中饭吧?那我帮着您做吧。”
“哎!”
钟氏仅管还有话想问,但看到饿得不行的青果三姐弟后,没再耽搁,转身进了厨房。林氏略一顿后,跟着走了进去。
林正达则一溜烟的去菜地里将林善文喊了回来。
罗兴祖正将箩筐里肉和酒搬出来的时候,林善文回来了。
“岳父,这是我们买给您们过年的东西,东西不多,您们别嫌弃。”
林善文看着墙角的两坛子酒,一刀肉还有油纸包着的略有散落的霜糖,连忙上前要把东西放回筐里。
“你们也不容易,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拿回去,给你爹和娘分些,我这里不用。”
“我爹和娘那里有,您留着,这就是给您们的。”罗兴祖拦了林善文。
推辞一番,眼见推辞不过,林善文便没再坚持,而是让林正达倒了两碗热水来,招呼罗兴祖坐下喝茶。
林善文探头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压了声音问道:“你们去镇上,咋没在小桃吃口饭呢?”
罗兴祖默了一默,他是个男人,又是个女婿,有些话,林氏方便说,他却是不好说的。想了想,回道:“果儿她娘不肯。”
“小桃跟桂花最要好,桂花难得出趟门,就算是桂花不肯,小桃也不会让她姐就这样饿肚子回来啊?”
“……”
罗兴祖怔怔的看着林善文。
“是不是有什么事?”林善文叹息一声,说道:“有事你就说吧,我这把年纪了,什么没经历过。”
“唉!”罗兴祖叹了口气,闷声说道:“保忠纳妾了!”
“就为这事?”林善文不由便有些嗔怪林氏,“保忠要纳妾的事,桂花早就知道了,这怎么能怪到小桃头上,桂花她……”
知道林善文是误会了,以为林氏是因为生气才怄气不吃饭的,罗兴祖少不得又叹了口气,解释道:“岳父,桂花见着保忠纳的那个妾了!”
“哦……啥?”林善文豁然抬头朝罗兴祖看来,瞪了眼,颤着嗓子问道:“见着谁了?不是说年后吗?怎么就……”
罗兴祖脸上扯起一抹僵硬的笑,没再出声。
林善文哆嗦了唇,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浅灰的眸子里满满的是说不出的忧虑和难过。
“岳父,您别难过,保忠他待小桃还是好的。”罗兴祖劝解着林善文。
林善文摆手,多了个人在中间,好和不好,哪里是那么简单明了的事!
厨房里,钟氏手里的菜刀此刻也“哐啷”一声,掉下了案板,差一点便落在她脚背上。吓得林氏跳起就扑了上前,一迭声的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快让我看看。”
钟氏按住林氏的手,眼里嚼着泪抬头看着她问道:“你说,你看到了保忠纳的那个妾?”
林氏点了点头,吸了吸鼻子,轻声劝道:“小桃不让我跟您和爹说,她怕您和爹担心。”
钟氏捂着脸就蹲了下去,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她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过得了就过,过不了,就把她接回来,我们家又不是没人。”林氏擦了把脸上的泪,没好气的说道:“正达、方达不养她,我养她!”
“你住嘴。”钟氏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泪,站起身,一边继续切着案板上的菜,一边说道:“你先把自己的事捋顺了再说。”
林氏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话,坐回灶前烧火,眼里的泪却是止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做女人,怎么就这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