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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舍咳嗽一声,道:“曲有误,周郎顾。将军海东名将,不意在曲律上竟也颇是精通,真如这贯云石一般,文武全才了。”顿了顿,庆千兴全无反应,邓舍又道,“我幼时曾听过一曲子,也是这贯云石所做,调子和这曲子一样,同为宫调,但在意境内涵上,似乎更上一筹。曲牌名为《殿前欢》的,不知将军听过没有?”
“哪一个《殿前欢》?”
“却是楚怀王。”邓舍轻轻拍手,堂下乐师立时换了曲调,珠儿应声而歌:“楚怀王,忠臣跳入汨罗江。《离骚》读罢空惆怅,日月同光。伤心来笑一场,笑你个三闾强,为甚不身心放?沧浪污你,你污沧浪。”
楚王昏庸,屈原自杀,留传后世,不过叫人伤心来笑一场。究竟是沧浪污了他,还是他污了沧浪?这曲子和那屏风上女子濯足的画儿相映成趣,邓舍的暗指清清楚楚,庆千兴神色变幻,曲终良久,一言不。
邓舍知道火候到了,所欠者,不过最后一推,微一挥手,歌姬乐师自去。
他站起身,拿出给庆千兴预备好的下台阶,慷慨道:“曲名殿前欢,君臣真的就能相欢?庆将军,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意?你一心一意要做清直忠臣,但若高丽王真能和你君臣相得,我邓舍不才,也非卑鄙小人,怎会为一己之利而坏了你的名声?
“然而,真是如此么?我自入高丽,区区数千之众,为何摧城拔寨,如入无人之境?即便勇武智略如将军者,也不能挽其颓势,原因何在?将军虽勇,得不了重用;李岩虽懦,偏能受丽王信任。亲小人而远贤臣,丽军如何不败?
“而我邓舍,为的难道就真的是一己私利么?高丽民间的情形,将军应该比我清楚。我以远来之军,而所到之处,丽民箪食壶浆、欢喜雀跃的样子,如迎王师,原因何在?豪门林立,贵人锦衣玉食;兼并严重,贫者半餐而不能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丽民如何不迎我?
“况我中原、高丽本为一家!将军,我言尽于此。是当为昏君殉死的愚忠之臣,引后人一笑;或是做为万民求命的真正英雄,得青史留名。将军选之。”
堂内陷入沉默。
良久,庆千兴叹了口气,道:“将军用心良苦。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真正英雄四个字,愧不敢当。能得青史留名,俺所愿也。”
邓舍大喜,你可松口了!他哈哈大笑,道:“今得将军,我如虎添翼!”这个比喻他说过很多遍了,越说越溜。窗纸揭开,尊卑就有了别,庆千兴起身,当头拜倒,道:“末将见过将军大人。”
邓舍忙赶上前,搀手扶起,携手欢笑,道:“何必见外?”拉了他往外走,“走,走,走。得将军归心实在不易啊,我真是欢喜。刚好诸将都在城中,我要大摆筵席,迎将军入伙儿!”他上马贼的出身,庆千兴也知道,入伙儿云云,那是故意说笑了。
庆千兴不肯走,诚如他所说,败军之将,不立点功劳,哪儿有面目去见昔日战场的胜利者?他道:“昨日洪先生来,听说将军厉兵秣马,要打平壤?”一个很好的机会,没有比他更熟悉平壤虚实的了,此时降,起到的作用最大。
“平壤?不急。咱们先去见了诸将,热闹热闹再说。”
庆千兴坚持,道:“将军厚意,末将心领。两月来,常受到将军无微不至的悉心款待,现在想想,叫末将十分愧疚。无功不受禄,待打下平壤,再随将军。”
邓舍顺水推舟,善解人意地道:“也好。”同庆千兴对坐下来,沉吟道,“说起打平壤,实话讲,我还有点犹豫。……将军熟知平壤内外,觉得可打不可打?打的话,我军有几分把握?”犹豫未必,借此话来探询庆千兴的见解。
庆千兴道:“双城一战,……哈,双城一战。”他苦笑了声,“将军天纵英才,末将败的心服口服。”
邓舍笑道:“能得将军,换了我败我也愿意。”
庆千兴有了受到重视的感觉,明知邓舍此话不当真,心里也舒坦许多,笑了笑,接着道:“双城战中,末将所部被歼四五千,可谓平壤的主力。平壤老卒总共不过万人,剩下城中的不出四千。我朝,……”他顿了顿,改口,“丽朝北人少而南人多,或有补充,料来也多是南部贱民。贱民非我族类,他们的战斗力将军在德川应已见过,别说新卒,即便老卒,也不堪一击。”
“城郭如何?”
“高丽西北面诸城中,平壤最大,城郭最高。并且城北负龙山,南环大同江,为形胜之地。倘能得一名将指挥,攻取不易。”庆千兴问道,“将军可知,现今的西京尹及西北面管军的是何人?”
“西京尹李春富,西北面兵马使崔莹。”
庆千兴皱了眉头,道:“李春富庸庸碌碌,无需在意。崔莹此人风姿魁伟,武勇过人,丽朝中颇有声望,不太好对付。”随即道,“不过将军不必忧虑。丽朝中有两党,一为近蒙元,一为亲丽王。崔莹是为亲元党人的魁,而李春富则为王党一员。李春富人品低卑,崔莹素来看不甚起,文武不和,成不了我军的忧患。”
这等消息,除了丽朝中人,外人无从得悉。邓舍聚精会神,听他将亲元党和王党之间的对立、不和细细分析一遭。
原来,现今的丽王登基至今已有八年,中原一直战乱不止,蒙元自顾不暇,对高丽的控制力大为减弱,没人愿意永远做傀儡,他就起了借机自立的心思。
只是朝中大臣很多有和元朝高官结为婚姻,这中间,甚至包括了元帝、元皇太子。当今元朝的皇太子,其母就是高丽女子奇氏,有一嫔妃姓权,也是高丽人。
有了这层纽带,这些大臣们自然就不愿没了元朝这个大靠山。于是,就和另一批曾在元朝留学、抑或来丽汉人有在丽朝中任官的连接一起,结党成派,同拥护丽王的王党,隐隐有了针锋相对的意思。
针锋相对不代表他们不忠诚高丽,不管怎么说,总好过团结和睦。对邓舍来讲,是个好的机会。邓舍点了点头,道:“平壤粮草、军械的储备,将军知道么?”
“平壤大城,粮草甚丰,军械充足,不过火器不多。值得注意的是,平壤近海、又有大同江环绕,所以有一支水军。数年前,元帝刷丽朝军马协攻高邮,其中就有三百西京水军。”
“西京水军有多少人?”
“大小船只二三十,军马千余。”千余人不多,也不少,邓舍没船,水上需得提防。他暗暗记下,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道:“将军以为,我若出军,王京会有什么反应?”
“倭寇屡扰南边,丽朝国库空虚,兼且李岩新败,好比雪上加霜,王京纵有反应,也不会太快。将军无需过虑。平壤以北诸城,戍卒不多,将军只需放一支军在清川江畔,足以震慑。”清川江在德川等地的北边。
庆千兴分析透彻,最后总结道:“平壤空有坚城,卒弱、内不和、外无援;粮虽足、械虽精,为将军备,待将军取之耳。”他断言,“万五千人,顺江而下,足可破城。平壤不但可打,而且我军有必胜把握。”
最有利的一个因素,他没说,邓舍也没问。西北面多为他的旧部,凭邓舍的功勋,借他的威望,平壤或许不能,但是沿途诸城不战而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