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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道:“他们兄弟的感情也太好了吧?”
“小崽子,看什么看,这事儿是你挑起的,快想想回头怎么给人家道歉。都是兄弟,人受伤了咱还不依不饶的,这不是欺负人嘛。”老兵一巴掌呼在出神的新兵蛋子额头上,横眉竖眼。
新兵蛋子急了,委委屈屈地扶额解释:“真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他都没说,就你们,你们知道吗?”
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赵高脸上涂了药水,盖过了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就是唇瓣和精神上还有迹可循,可饶是如此,他仍把腰背挺得笔直,这么一来,谁能往那儿想去?
哎,也是,脸色难看成那样,肯定伤得不轻,拉弓的时候就那么忍着,愣是没让人瞧出来。平日里兄弟们打仗受个伤,回来鬼哭狼嚎的,就怕大家伙儿不知道,虽然也不是真就那么怕疼,可这一比,瞧人家那内敛劲儿……
赵高回去后,伤情有反复,让军医看过了,便趴在垫着被子的木板上昏睡。其实他伤情有反复,也并不全因为拉弓,绝大部分原因是军中暂时不能随意生火,熬药是不可能的,所以要吃汤药极是不便,他也不愿麻烦人,索性停掉了内服的,只用了外敷的。
这副样子让赵政看着心痛得不行。他知道,这要换平日,以赵高的性子,也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但当日赵政瞧上了翁仲这个将才,又想顺道了解一下自己的士兵过的是什么日子,便提出将计就计过来看看。
然而谁家的徒弟谁心疼,赵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怕那些抓他的兄弟不知情,手上失了轻重,非跟来亲眼瞧着才算放心。说到底赵高伤情反复,他得负大部分责任,心里想着就着急。
杨端和闻到风声,背着兵蛋子们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赵政正跪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干净的布替赵高擦拭额头上的汗。
一早他就知道赵政尊师重道,如今亲眼见他肯为老师事事躬亲,心里多少都有点动容,就差喊一句“秦国之福,万民之福”了。
“大王,今日的事……”杨端和正小心翼翼地措着词,却被赵政摆摆手打断。
这些年杨端和领兵作战未尝败绩,人也算低调,赵政对他颇为赞赏,所以就算心情不好,对上他前也先将自己的情绪理了一理,等看向他的时候,就没摆什么脸色:“没事。”
“那些兔崽子,个个没轻没重的。”赵政虽说了没事,可是毕竟是他的人闹出的事儿,杨端和脸上无光,只能骂人。顿一顿,他又喃喃道:“令丞怎么就答应了……”
这话声音虽小,却还是入了赵政的耳朵,赵政眸色沉沉地看了一眼赵高,才对杨端和道:“他那是怕伤了你面子。”
杨端和经他提点这才恍然:因轻装材官营离主帐近些,所以此番他们几个被安排在这里,是自己打的招呼。
这里都是战功赫赫的军中锐士,从来不缺优秀的机弩手和弓箭手,要真来个窝囊废,不仅他这左将面上过不去,就连军营纪律也容易因此动摇。
不过赵高所考虑的也不止这个,他念着那些士兵都是一身本领的好男儿,不能来个“废物”平白伤了大家的感情。出于敬佩与尊重,就算是自己委屈些,他也是愿意用那样简单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
赵政显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看杨端和脸上现出了然之色,于是主动同他说起了别的:“这次只管放手去做,回到秦国酒肉管够,一应财物从少府出就是。”
这些天,赵政与士兵们同吃同住,感同身受,自己的将士外出打仗,一顿像样的热饭都吃不上,却从来没有听谁为此有过只言片语的抱怨,他把这些默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所以现下才会这么说。
杨端和先前正低着头想事,这下听他一说猛然抬起头来,注意到他说的是少府,不是别处,就是说犒赏将士所用钱财都将从他的私库拿。
努力回想,杨端和发现打从辅佐这位君王以来,就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任何冠冕堂皇的话,他做事向来都雷厉风行不假,可就连说话,也不屑沾那些虚的,至多三两句,就足以表达完他想要的任何意思。
看看现今脚踩的赵国,它的主宰者赵王迁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举国受难,他不闻不闻,倒是一听何处可能会有难民暴囧乱,赶紧调兵驻守。
宫室建了一间又一间还不够,非要修个什么台。赵国有如此荒唐的君王,怎能不亡?
而今再看看眼前这位,大大方方承诺从少府出资,不用府库,这便是一个君王拿出的最大诚意。两相比较,如何不令人唏嘘感叹,有这样的君王,如何不令人自豪?
亦是没来那些虚的,杨端和神情一肃,只坚定地说道:“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