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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为了阻隔消息,我派回家的宫人今日并未回来。我心中实在惴惴,独自在丽春台坐了一下午,向晚时母亲派人将我叫到她那里一道用饭,饭后便留我与她同住,梳洗后打发了旁人,留我在跟前说话:“本来早上就想同你说的,只是那时还未确定,而今已着人详勘过、知道内里了,所以告诉你一句,免得你独自一人胡思乱想。”
我见已确定是出事了,不安地向母亲挪了一步,挽着她的手道:“阿娘要和我说什么?”
母亲这会却又踟蹰起来,看得出她并不想惊着我:“韦团儿报说,郑朗酒后口出狂言,说倘若齐王听他之言,这会儿早已位登九五,何至于身死家灭,贻笑人间。我着人去查时,自他家中查出与齐王和裴炎往来的书信,因此午后已叫人将他及郑氏族人都收监勘问了。”停了一停,方道:“郑博也在其中。”
我已知到底是何事,反倒比早上松了口气,轻声道:“是么?”白日里担了一日心,这会儿松懈下来,胸前倒有些发紧,便一手捂了心口,低声道:“阿娘的意思,是要如何处置?”
母亲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将我搂在她怀中,轻轻道:“目下郑博并无牵涉。”
我苦笑了一声,艰难地道:“可若郑朗之事查验是实…”这个“若”字根本就是多余,这么些时候被告密的人,根本就没有一个不是“查验是实”的,这还是那几个最著名的酷吏都没出来的时候呢。
母亲环抱着我,半晌才道:“郑博是你的驸马,若无从逆之迹,可以从轻发落。”
她的声音像是从天上飘来的一般,我忽然意识到早上阿欢说的话里的意思,本朝对谋反的刑罚多有反复,然而以裴炎案断,兄弟坐死乃是十分清楚的事,兄弟既要同死,我这兄弟之妻,多多少少的也难免受到些牵连——不知母亲有没有疑到我身上?
我悄悄地抬起眼去看母亲,她面色沉静,看不出大的喜怒,如今她白日黑夜都披着赭黄的袍衫,除去不戴幞头之外,装束一如死去的先帝,我难以抑制地生出些畏惧,自母亲怀中脱身,伏在地上:“若郑博已收监勘问,我…儿是不是…”
母亲将我扯起来,温和地笑道:“说什么傻话,他家自犯了混,与你又有何干?”
我实在已是两股战战,知道母亲不喜软弱之人,还只能讷讷道:“国家自有法度。”
母亲嗤笑了一声,重又将我揽到怀里:“就是知道你会如此,所以特地叫你过来,你是朕亲生的女儿,国家自有法度,亦论不到你头上,郑博之罪,朕…阿娘亦会仔细斟酌的,你不要担心…”话说到一半,对外扬了扬手,便有人引侍御医来替我把脉。
母亲耐心地握着我的手,听御医说了医方脉案,将每一处细节都问得极细,才让他退出去抓药,等药煎过来,又亲自喂我喝下,我喝不几口,但觉眼皮沉重,想是药中放了安神之物,便紧紧攥着母亲的手,趴在她腿上睡去。
次晨起身时母亲不在,仙仙几个平素服侍的近人倒都在,穿衣洗漱后,婉儿自前殿来,和声道:“陛下说,公主可以在这里看看书,还有些积留的表状,都是殿中、内侍两省进了,还未及批复的,公主若无事,可代陛下览阅一二,若是小事,便由公主自决罢。”
这事我倒熟练,过年之前,母亲叫我代管宫务,殿中、内侍两省的表状大半便是由我处置的,只是而今身处嫌疑,若堂而皇之地便受了这样重任,似显得张扬,然而若叫我做那摘去钗环待罪之事,又不免刻意,正迟疑间,婉儿轻轻道:“这是陛下的恩典,望公主万毋推辞。”
我抬眼看她,见她对我微微颔首,便也点头同意,粗粗用了些粥点,坐到偏殿,看了几篇,见所奏之事都杂乱无章,便叫仙仙替我略分个大类——她文句上虽有些艰难,字倒没什么大碍,粗粗分一下,总是聊胜于无。
婉儿正引人奉果点进来,见仙仙在那一字一字地看状子,问及缘由,忽地一笑:“公主阖不用惯用的人手,偏要用她?”
我怔了一怔,低声道:“可以么?”
婉儿不答,只看我一眼,向边上道:“去将宋娘子与崔二娘子请来。”不多时便有几人引我的素日信重的几位入内,自崔明德,至冯永昌,一个不少。
我若有所悟,亦如年前那般,端足了公主架子,各自指派,将一切表状分门别类,能处置的都自己处置,不能的便写了节要,贴上一二意见,累在一处,待母亲退朝回来,全都呈与她看。
母亲今日的意思,便是特地要为我立威,免得旁人因郑博之事看轻了我,因此我所奏议,无不允准,到最后连表状都不看,直接就交付阿青:“都按长乐公主的意思办。”等人走了,又如孩提时那般,握着我的手问这半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问完带我一道用午饭,午后一同游陶光园,并遣人叫阿欢、千金公主几个作伴,到傍晚又在园中设宴,知道我不善赋诗,也不比章句,一伙行酒令、看歌舞尽兴罢了。
这一夜我回了丽春台住,心中有事,喝药时只饮了半碗,又趁着人不注意吐了出去,半夜里自己悄悄走到窗边,刚推开窗,就见阿欢从下面钻出来,将我骇得一跳,倒退一步,好险没有叫出声。
阿欢利索地爬进来,我才发现她穿着内侍的衣裳,初春天寒,夜里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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