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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喉咙都讲干了,嗓子都哑了,愣是没有半点效果,这个小不点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人都给请走了,足以见得他不简单。
叶如陌顺手将草药放在庭院里一张空置的木桌上,阳光洒在桌面上,宣纸上每一种中药清晰可辨。
一样样的用手拨开,黄连,大豆黄卷,木瓜,甘草,通草,蚕砂……,这就是一副专职霍乱的主方蚕矢汤,问题出在哪里?
叶如陌眉头微蹙,望向面前满脸期盼的中年男子,沉声问道,“你们怎知药有问题?”
中年男子期期艾艾,半晌回道,“原先几日,病情再重,吃上几副药便一天天好起来了。从昨日开始,不知怎么回事,在这抓了药回去,不仅没有好转,病情反而更加严重。”
“药有问题,是你们妄自定论得出的结果?”叶如陌疑道。
中年男子面上生了怯意,身子向后退去。
旁边一位略微年轻的男子蓦然出声,“小神医,今日清晨有位大夫从俺家门前过,是他告诉我的。”
“哦?那位大夫呢?”叶如陌挑眉。
“小民不知道,只知道那位大夫说了便走了。”
“那会大夫可说,什么药有问题?”
年轻男子似是一怔,半晌回道,“好像那位大夫没有要小民拿药给他看。”
人群哗然,这不是摆明了早有人知道这事?前去告知只为了挑起事端。
留下来的几位男子闻言,背脊处冷汗涔涔,差点被人当刀使了。
竟然想挑起事端,肯定准备周全,说药有假可能确有其事,只是问题出在哪里?
叶如陌低头沉吟,眼眸定定地望向桌上的草药。
腰身微弯,手拿中药一味味的放在鼻尖处闻,不时放嘴里尝下。
突然面色沉沉,望向施孝礼,轻声问道,“施掌柜,请问这些药平时放在哪里?”
施孝礼疑道,“这次药物需求量大,堂内专门在仓库内设了一处抓药的地方。”
叶如陌面色凝重,“麻烦施掌柜带我前去。”
施孝礼微微一怔,“大人,是否发现了什么?”
“暂时不好说。”
偌大的中药仓库里,光线暗沉,药味浓浓,一排排中药高柜林立,齐整有序,不愧为阳通县最大的药房。
叶如陌四下张望,很快在角落处发现蚕矢的药柜。
抽出来一看,一旁的施孝礼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抓起一点放入嘴里,连声呸呸。望向叶如陌,语气里透着一丝惊悚,“蚕矢…什么时候变成了望月砂?”
蚕矢即蚕粪,色呈墨绿或发白,无味,祛湿,化胃肠之湿浊为君。望月砂即野兔粪,浅棕色,无味,味微苦而辛,明目,杀虫解毒。怎可同日而语?
施孝礼瞬间惨如纸色,背脊直发凉。
“这个问题便要问施掌柜了。”叶如陌淡淡回道。
施孝礼一怔,连忙跑向大堂,从蚕矢药柜子里抓了一点出来,放入嘴里,面露惊喜,“大人,这里的蚕矢没有问题。”
叶如陌眉头轻拧,暗道,县衙守卫森严,对方竟能想到在此次下手。利用仓库光线暗沉,伙计们忙中生乱,将药给换了,真是不简单。
“施掌柜,姑且不追查你被人换药的事,至少在抓药过程中出现问题,你也逃不了干系,更别说此次事件,造成两人死亡。”
施孝礼冷汗涔涔,连声应道,“大人教训的极是。”
“依施掌柜说,这件事当如何处理?”
施孝手抹着额角冷汗,垂首颤声道,“施某自知管理不严,惹下这么大的事,但凭大人处罚。”
叶如陌瞥了一眼噤若寒蝉的施孝礼,叹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破财免灾吧。”
“是—是—是,大人说的极是,一切但凭大人做主。”施孝礼低头哈腰,头如鸡琢米,连声应道。
走入庭内,几位百姓代表仍等在原处。
叶如陌面露歉意,上前施了一礼,庭内等候之人,面面相觑。
都言官家大如天,这位大人竟不一样?如此彬彬有礼,倒显得自己等人似胡搅蛮缠之人,心底不由得生了几分敬意。
“经过仔细查证,发现此次假药事件是有人从中作梗,将本是蚕矢的药物换成望月砂。”
代表们哗然。
“那怎么办?”
“这人就白死了?”
……
人人义愤填膺,谴责声纷至沓来。
叶如陌抬眸,声音声音上扬了些许,“请大家稍安勿躁,这次事情给大家带来的沉痛,林县令,施掌柜都深感歉意。但是逝者已矣,百草堂愿意就此次问题给大家一个交代,凡是死者亲属均可在百草堂领取白银十两,原来所售出中药免费再换,并免费送上康复后所需补血养气中药。”
代表们静了下来,这是什么情况?
毕竟在这万恶的封建王朝,老百姓的命向来如草芥,来这里闹一下,没想着真从这里受点什么益。
结果碰上一个将自己当人看的,真是大出所望,一瞬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旁的施孝礼,心疼得不行,一下子出去了几十两银子,可是自己几年的俸禄。
揉了揉生疼的胸口,自己安慰,比起蹲牢房还是强上许多,谁叫自己玩忽职守呢?
半晌,代表中有人喃喃说道,“大人,我们今日到这里来,是有人指使的,还给了银子。”
“嗯,或许几位所见的便是凶手。”叶如陌眉头轻拧,淡淡回道。
代表们面面相觑,凶手另有其人,百草堂却负责赔偿。再不说出真相,于心何忍?
年轻男子站了出来,“大人,我们不是有意来闹事,那人给了银子便走了,临走时留下狠话,要是我们不来闹事,便要杀了我们全家。”
“是真的。”
“那人蒙着面,可凶了。”
……
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人人脸上生了愧意。
叶如陌摇了摇头,轻声回道,“你们先回去吧,回头要死者家属把银子领了,把药换回去,便不用担心了,至于那些吓唬你们的人估计不会再来。”
听到叶如陌这么说,代表们面色似是缓了下来,“大人请放心,下次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叶如陌浅笑,几番交手,便知道对方绝非一般,又岂是几个百姓能对付的,况且人家也是受害者。
折腾了这么久,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
叶如陌望向门外,路上行人似是少了许多,心里想着百姓们是不是都去县衙看热闹去了,记挂着那边情形,归心似箭。
对方处心积虑,想在宣王颁指时搞这么一出,意欲何为?仅仅是为了让奚辰逸出洋相?
事情就这么简单?直觉告诉自己,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很快衙门那边派了马车过来接自己,叶如陌与施掌柜告辞而去,再三嘱咐,按时办理,不然,王爷怪罪下来,可不是几两银子便能解决的事了。
施孝礼连连称是,头都快垂到地上去了,一直送到大门外,才转身离去。
—
沿着原路从偏门回到县衙住处,与小梅玩了一会,林韩若便来唤自己过去吃饭,想着去见一个不是很熟的人,叶如陌觉得头都大了,当下说是头痛推辞不去。
林韩若见状,也没有勉强。
两人寒暄了几句,叶如陌把百草堂的情况,详细说给他听,听得林韩若眉心直跳。
等林韩若一走,便去床上躺尸了。
接待宣王的晚膳就设在衙内用膳厅,从县内最大的酒楼,望月楼,请来最好的厨子。
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支唱曲的,弹琴的,搞的热热闹闹的。除了环境上些许差别,其它也没什么出入,隔着一个庭院都能听到用膳厅里传来的杯盏交错,朗朗笑语声。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生死之交许久未见面,正抱在一起痛苦呢。
叶如陌暗自啐了一口,虚伪。
揉着肚子,想象着用膳厅里歌舞升平,奚辰逸左拥右抱的情形,内心极度不平,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折腾了许久,朦朦胧胧中听着声乐睡了过去。
……
用膳厅里,歌舞升平。
皇长子宣王坐于主位,身着一袭墨绿色织锦刺金长袍,衬的微胖身材愈加雍容华贵,手执银筷挑拣着面前的食盘,貌似面前的食材并不合其口味,却也不动声色。
只盯得望月楼的大厨冷汗直流,虽说自己是阳通县最大酒楼的大厨,又何尝伺候过宫里人,本想着这一次被县令大人召来,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办上一桌,到时候宣王爷给赐几个大字,自己下半辈子真不用愁了。
可是菜是上了半天,小曲儿也唱了不少,硬是未见宣王动筷子,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瑾王聊天,心里怎能不着急?
许久,宣王终于举筷夹了一块蜜汁鸡翅,大厨眼巴巴的立在一旁盯着,希望王爷早点吃下去,说两句中肯的话语。
半晌,鸡翅入了碗,人已望向一侧的奚辰逸,“老七,在京师时,曾听朝中老臣们说起,这一次瘟疫事件多亏出了个小神医,此人不但精通医理,更有经纬之才。”
奚辰逸一袭暗红色的锦袍在身,斜斜地坐在木椅上,青丝微垂,星眸流转,似被角落里唱着莺莺小曲搔首弄姿的小美人给引了过去,嘴角啜笑,直望得面前小美人一张粉脸三分含情七分笑。
宣王摇了摇头,似是叹道,“这个老七呀。”嘴角却隐过一丝冷笑。
照他来说,先皇所生子嗣,除了站在自己一边,其余人等巴不得他们早点死翘翘,又不能直接下杀手,像老七这样便最好,夜夜笙歌,沉迷女色,用不着自己下杀招。
半晌,奚辰逸似是恍了过来,嘴角微勾带起一抹浅笑,笑意里,似是隐着无数的嘲讽,“经纬之才?就那小身板子?”
宣王讪讪地干笑了几声。
叶如陌今日虽然没有出席,但人早已传入了京师,不是他小子有经纬之才,而是瑾王树大招风,毕竟现在皇上身子不好,作为他唯一的亲弟弟,现在可是炙手可热。
多少双盯着他,有艳羡的,有嫉恨的,更有不怀好意的……
只是不管他人怎样?
瑾王依旧只关心自己的风月,似乎皇上登基一年多以来,处理阳通县瘟疫事件,是他唯一干过的一件正事,且是仗着身边的能人。
宣王瞟了一眼一侧的林韩若,一身白衣在身气质俊雅,一看便知非池中之物。悻悻地想着,云奚国第一大才子,多少好机会等着他,硬是要守着这不大不小的地方任职。
任凭朝中多少官家小姐爱慕,年纪一大把了,也不成亲。
又瞟了一眼旁侧一脸兴味嘴里哼着小曲的奚辰逸,暗自摇了摇头,真搞不清楚,这两人是怎么混在一起的。
难道?
想起最近京师中传闻,半晌,幽幽说道,“老七,别怪大哥说你不是,听闻你最近好上男风了?”说摆,眼角撇了撇林韩若,“其他人等也就算了,但这朝政之风可不能歪。”
轻柔的声音如同一个炸雷投了出去,人人瞠目结舌。
宣王唱的是哪一出?
林韩若喝到嘴里的一口酒,“噗”地一声喷了出来,一张俊脸青一阵白一阵,神情尴尬之极。
刚才宣王所指实在太过明显,让人不得不对号入座。
引子本因叶姑娘而起,女装办事不便,外出办事时便一身男装,除了几日晚上着过女装,知道她是女子的人屈指可数,且都是可信之人。
加上身子未曾发育完全,配上这绝世的容颜,活脱脱一个娈童,只是无端影射到自己身上有点牵强吧。
难道在皇长子眼里,瑾王真的一无是处?
据宣王猜测,自己和瑾王之所以走的近,绝对不是因为政治前途等原因,而是两人“相爱”。
林韩若俊脸沉了下去,拿起手中酒杯,闷声不吭地喝了起来,如何解释?怎么解释?
总不能误了瑾王的大事,可怜自己无端背上断袖之癖。
厅内,声乐似是停了下来,刚才一个劲地向奚辰逸眉目传情的小美人像是惊住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再开腔时,曲调里明显少了刚才的柔情蜜意,生涩了不少。
奚辰逸兴致减了不少,转过身来,望向宣王嘴角微勾,带出一抹懒笑,“大哥,京师除了皇上,就数大哥您最有能耐了。您也知道,七弟我就好这口,只有兴趣有所升华而已。”
一侧,林韩若瞪圆了眼,真是越抹越黑了,从女色转到男色,叫兴趣有所升华?
先皇听到此话,定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以后可怎么讨亲嘛。
亲口承认不是等于坐实了基情?
林韩若只觉得眼前黑云滚滚,酒不知道喝了多少,马上要到年关了,把这个问题向父亲解释清楚,比带小青回去更是难上几分。
宣王,“老七真是性情中人,说话做事和别人果然是不一样。”
“大哥过奖了,七弟不过是向大哥学习而已,想当初大哥凤楼藏娇,那才叫一个情深意切,感人哪。可惜的是王嫂太过彪悍,搅了大哥的兴致。”
宣王掌心攥出血,心里恼怒不已,面上干笑了几声,“这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往事了,真是难为七弟还记得。”
皇长子成年时,其母奚贵妃权衡再三,宣王虽为皇长子,但非皇后所出,一些肱骨大臣不一定愿与其联姻,最后选择了自家表亲,工部尚书奚尚书之女奚琳,并向先皇请求赐婚。
奚家原有三子,老来得此一女,自然视若掌上明珠,性子暴躁。
宣王初时在宫里并不招待见,有了这门姻亲似是好了些许,婚后又在岳丈的推荐下才任了工部侍郎一职。
刚成家时,还顺着自家老婆,自腰包便鼓起来之后,人便轻狂了些。
有一次在花楼喝花酒时,瞧上一姑娘,便在郊区置办了家产,亲自题名凤楼,把人养了起来,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王嫂知道后,连夜赶到风楼,将人活活打死,连带着宣王脸上多处抓伤,足足半个月没敢上朝,一时间,凤楼成为了京师茶余饭后的笑话。
自此,宣王人便老实了。
“哪里,说起性情中人,七弟哪比得上大哥。大哥一直都是七弟心目当中的偶像。”悠扬的声乐里,奚辰逸微醺的脸上泛着红光,借着酒劲一再与宣王对饮,完全不顾他黑黢黢的脸色。
见着桌上气氛不对,大厨那还有心思巴望着菜好吃,让王爷提几个字,自己名扬四海。
只想着早点走人,离开这是非之地,以免惹祸上身,借着丫头侍酒的机会,就溜出门外了。
用膳厅里,气氛冷了不少,两位王爷草草寒暄了几句,宣王便起身告辞。
县衙客房少,只得将宣王安置在阳通县最大的客栈,牡丹阁。
……
叶如陌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铜锣声咋起,伴着阵阵惊呼声,“县衙着火了。”在这深夜里,格外瘆人。
猛地睁开眼,窗棂格外,火光照亮了半边天,浓烟滚滚冲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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