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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桂子简短说了下,朝他们几个一作揖后离开了。

    ·

    慕七才进别院,就见青衣推着卿泓急匆匆地出去。

    经过他的时候,青衣朝他点头示意,卿泓面色阴沉难看,却仍旧强作平和之态,同他说道:“我有急事进宫一趟,你别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突闻噩耗,卿泓心中失落惊惧复杂不安,却仍旧不想让慕七担心,又担心若他不在这儿,慕七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青衣载着卿泓回府上换了宫装冕服就急急忙忙地上了御赐四*车,渊心下疑惑不免多问了几句,卿泓心中悲恸,急着进宫只是简短回了一句:不要紧,别多想。说着便命青衣将他推出去。

    如此,渊心中不免觉得倍受冷落,这一下午坐在内阁的书案前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璃王才至正中门的时候,就有太监去乾元殿通传。

    乾元殿前璃王等到了那太监的答复:“圣上命王爷偏殿候旨……”

    候旨。

    他心急如焚,圣上却只是让他候旨,莫不是,莫不是他母妃真的没了?

    他心中一震,当即伸手逮着那太监就要问。

    那太监被璃王卿泓紧张的神情所蛰,心知璃王此举是要问什么,他心中不忍望了眼璃王身后的桓青衣,示意他将璃王推到偏殿再作答。

    青衣不是糊涂人,当即将璃王推到偏殿里去。

    那太监当即跪在璃王面前。

    “王爷,贵妃娘娘真的薨了……”

    这话,似千斤的巨石敲在卿泓的心上,让他半天缓不过神来,青衣也愣在了当场。

    末了,只听到轮椅上的少年咳嗽不止,那太监慌了神忙磕头上前:“王爷,您千万保重身体啊!圣上突临此噩耗,便是担心王爷受不了打击,这才没将消息传……”

    青衣见璃王咳嗽不止,忙蹲下身,也安慰起来。

    轮椅上的少年眼圈发红,轻咬着唇。真的没了吗?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这一生还未曾尽过孝道,他母亲就先行一步了……本想着无论废多大的气力救出了母亲,不要再让她在那里受苦!

    可是……子欲养而亲不在。

    末了,那轮椅上的少年才沙哑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听说与皇后有关?”

    他声音沙哑却沉静,偏殿中的其余二人心中为之一震。

    跪在地上的太监常喜猛地压低脑袋,声音有些呜咽道:“王爷,这话儿如今虽不知真假,即便是真的王爷为了自己好,为了三皇子好,便压在心底吧,昨夜皇后的确是去见了贵妃,只是昨夜之事,那牵机之毒皇后一口咬定,如今贵妃之死,也是疑点重重……”

    常喜顿了下,觉得气氛缓和了些儿,他缓缓带抬起头,又道:“王爷,圣上对贵妃不无感情……若是圣上与皇后真的……(闹翻了)眼下三皇子还未分出皇宫去,到时候……”

    常喜适可而止,璃王是聪明人,不会不懂他的意思,倒是眼下,贵妃薨了,即便是皇上追究慕后的责任,璃王这里也不只当无能为力,或者不知道的……这事情全权交给圣上去处理吧!

    璃王纤长的睫羽轻颤,这宫闱之中也难得有一个替他想的。

    可杀母之仇岂能说断就断,若是这种仇恨也能忍,是不是世人都当他卿泓太孬了些!

    不管那牵机之毒是否慕后所为,但昨夜她去见过母妃,母妃的死便与他脱不了干系。

    “多谢公公提点。本王在此静候父皇,哪里都不去,公公自己去忙吧。”卿泓浅淡道,那双绝美的目,深邃复杂,阴鸷之中带着满腔的不甘……

    这是一场江山与情感孰轻孰重的博弈……

    他难以接受一夜之间母妃逝世的消息……

    她走了,她好自私……她舍得丢下,他与三儿在这权利的深涡之中苟延残喘着吗?

    他做不到不去恨慕后,更做不到对母妃的死置之不理。

    “青衣……”他轻声一唤,桓青衣低下头来,卿泓于他的耳畔耳语了数句。

    主子要见伺候贵妃的生母,可是那弗娘现在还在乾元殿中不曾出来。

    按主子的话说,今日见不到,明日便真的见不到了。

    卿泓命青衣推他出偏殿,他不想在这里坐以待毙,他要去乾元殿正殿大门外候着。

    边走,卿泓边问桓青衣:“三儿现在在何处?”

    青衣低头道:“传将才三皇子在乾元殿闹着要见皇上,后来……被人架回安芜殿了。”

    卿泓静默颔首,看来卿沂还是早些分出宫去的好。这事他要暗中筹划了,等年关一过,便入住新王府吧。

    乾元殿正殿里,帝后相看冷眼,从先前知道事情始末的滔天大怒,到而今的疯狂怒吼……额头上满是血迹的弗娘静静地跪在那里,仿若一夜之间,她不再是那个颤颤畏畏的老婆子,她低垂着脸,凝着金殿地板上的纹路,静默不语……

    或许之前的那个弗娘已随死去的主子死了,若不是看到主子怀中的信她定是要随着主子一起去的。

    主子留了三封信,一封给她,一封给夜帝,还有一封给小主。

    给她的她背的滚瓜烂熟后烧掉了,给夜帝的那封她在得以见到天颜的时候就呈给了夜帝,至于给璃王的……她料到皇家不会留她,那封信按照主子说的藏在了隐蔽处……

    “本宫没有做便是死也不认!”慕芳菲一口咬定说道,她此刻心中的痛又有谁知?她想要那个女人生不如死,而那个女人却先一步痛快的赴了黄泉!

    好,慕雪儿,她好!竟是她那两个孽障儿子都不管了,一死了之!

    不惜自杀嫁祸给她,她倒是低估了她的能耐,果真是连死都不怕了,也要让她与卿夜阙反目!

    卿夜阙说她“蠢”说她“憨”,也所言不解,如今回想起昨夜她的所为,倒是自掘坟墓,想着都是冷汗直流,不料,中了那女人的圈套!

    卿夜阙不信她,便是一辈子都不得信她了!

    是啊,二十年了,她为什么还看不穿呢?只当他还是那日遇见的翩翩皇子,只当他是那个全天下只对她一人温柔的男子……

    可是,他翻起脸来,竟是扬言要废后!

    不,她废不得她,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曾经的山阴王妃,现在的中宫皇后!她绝不能被废!

    即便是死,她也要顶着他的皇后的头衔去死!

    那高座前站着的青年,双目通红是似血,从怀中摸出一张信纸来……“慕芳菲,看来是朕太宠你了!一次一次给你机会,你若承认了,朕又何苦出那废后之语?慕雪儿从不诬陷于人,这里白纸黑字的写着,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卿夜阙凤目里鲜红似血,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那凤袍女子一听,脸上顿现惊惧之色,蓦地,她后退一步。

    “没想到你信她如此地步,卿夜阙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女子嘶吼着,她想冲上前去,大力掐住他的脖子,想问他那些儿宠爱,二十年前对她的无微不至究竟是做给谁看的?!

    卿夜阙,他真的好狠心,他怎能如此狠心!

    那个女子一封书信他都信,便是因着这份深信不疑,所以要废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

    慕芳菲满脑子的不解,明明那梨花树下的是她,明明那次宫晏他先见到的人是她,不应该啊……

    卿夜阙凝着那女子茫然不知所措,又极力挣扎的样子,心中一软,他闭眼,似是长长一叹后说道:“他是朕的人,是为朕效力的人,你现在该明白了吧,慕芳菲你所有的算计若不是朕的默许,你斗不过她的,她一次一次饶恕你,而你却毒死……”

    “慕芳菲,你让朕失望至极!”

    那时本因着她的娇憨可爱,他想即便是娶这样一个女子为正妃,即便心中残留着浓重的不甘,即便他情伤困苦,他也会一心待她好。

    那时的慕芳菲是那么真实,可是后来呢……

    女子脑中嗡然,她站在那处,脑海里全然是卿夜阙方才说的话。

    他对她失望了,便要废了她吗?

    她摇头,大笑出声:“卿夜阙,你废不了我!大雍太子不可能有个被废的母亲,废了我等于废了太子,卿灏不立,慕氏、郎氏、甚至谢氏……以你如今的势力,又如何招架得了……”

    “啪”的一声那一掌重重地掴在了女子的脸上。

    慕芳菲紧捂着自己的脸,凤眼死死地凝着卿夜阙,他打了她,他竟然打了她,曾经将她捧在手心上的王爷,真的死了……

    卿夜阙,真的要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将她逼上绝路吗?真的要她与他倒戈相向吗?

    那青年粗喘着,心似乎是被刀割了一般疼痛,一双凤目通红。

    没有帝王会接受一个女子的威胁,即便那个他爱到疯狂的女子也不会……

    他竟是亲手杀死了他最爱的人,每当想起他心中不甚荒凉……

    荒凉……就如这宫闱萧条的寒冬,每一日站在这高处,满目疮痍,为什么要徒然留下他独自一人在这人间苟延残喘着?

    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心,为什么要葬身于那夜青鸾台的大火之中,改名换姓与他重新开始不好吗?

    尺素,你好狠的心……

    他有太多的困惑,困惑于后来那女子的变心,困惑于她为什么要变心,为什么连尸首都不留给他……

    “来人。”卿夜阙紧皱着眉头,强压下自己就要一声令下废后的怒火,“将皇后带下去,禁足坤淑宫。”

    慕芳菲顿觉看着眼前的明黄衣袍的男子晕眩无比,他又要禁足她!

    “本宫没有杀人,凭什么禁足?”慕芳菲嘶吼着。

    卿夜阙冷目一扫:“你若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只管大声嚷嚷!”

    ·

    乾元殿外的卿泓看着慕后被人带走,接着过了一会儿,一个太监领着一个嬷嬷出来,卿泓一愣,料到那人当时弗娘。

    他摇着轮椅朝那老妇人走去,那妇人苍老的眼凝视着他,全身的血液一瞬凝固,她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未见到二皇子了,这一见便是死也值得了。

    一时间不禁老泪横流起来……

    “王、王爷……”她沙哑的唤道,正要跪下行礼,却发现那太监钳制着她,她苍老的目带着哀求的看着拿太监,希望他能通融她过去同这小主子说说话……

    “去吧去吧,你给咱家快些。”那太监显然是看着璃王的面子才这般说的。

    弗娘如蒙大赦一般的踉跄朝璃王走去,在璃王跟前便是噗通一声跪下。

    “王爷……老奴有罪没能保护好主子……”说着使劲儿磕头,泪水与血水模糊了她苍老的脸。

    “起来吧……”卿泓沙哑地开口道,又伸出手去扶她,“嬷嬷受苦了……”

    这一声安慰倒是让弗娘的眼泪更多了,多说了几句,那太监已有意无意的开始催促。

    似乎是想到什么,弗娘忙说道:“主子,若是有时间得了空一定要去主子生前呆过的地方,给她上柱清香,主子在天保佑着您和三皇子,弗娘……”

    弗娘眼里满是对子孙一般的怜爱,她笑着说:“二皇子……您还记得您四岁那年,弗娘把您弄丢的那一次吗?弗娘对不起你……那事弗娘一生都记得,弗娘一生都记得找到二皇子的地方……”

    “别说了,快随咱家来吧!”一个品阶教高的总管迎面走来,脸上冷漠,目光落在璃王身上后浅淡的行了个礼,便命身后的人将弗娘押下去。

    弗娘上前紧紧地握住卿泓的手。

    “王爷保重……好好照顾三皇子,一定要保重,弗娘无论到了哪里都会为主子们祈福的……”

    侍卫分开了弗娘拉着三皇子的手,就这么生生分开了。

    卿泓凝着弗娘远去的背影,一时间喉中哽咽,似乎隐隐的意识到了什么……

    弗娘方才说的话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那一段少时记忆,是他一生的痂……

    弗娘找到他的地方,当是那时花开的正好的……玉簪花树下……

    他眉眼一沉,莫非那里也有玉簪花树,弗娘将什么东西留在了那里吗?

    “青衣,推我进去见父皇。”

    等璃王卿泓从乾元殿出来已是深夜了,他出来的时候,宫人们瞧见璃王低垂的眉目,眼圈微红,那脸色比先前进去的时候不知苍白了几多……

    “去安芜殿。”

    卿泓去了安芜殿,得夜帝之命,怜他二人丧母,今日允璃王与三皇子一同用晚膳。

    安芜殿前一派冷清,听得仆从来传璃王来了,三皇子失神的冲了出去。

    “哥哥……母妃……”他清澈的大眼凝视着卿泓,眼圈和他一样发红。

    卿泓微愣,末了伸出手将卿沂搂进怀中……

    “母妃……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哥哥还在,哥哥永远不会弃了三儿……”

    卿沂未哭,卿泓却是落下一行清泪来……

    卿沂推开卿泓,本是眉目含笑道:“哥哥,三儿不伤心。”

    那母亲与他无甚感情,他伤心作甚?!

    可当他目光触及兄长脸上的晶莹,他心中一震,他伸出一手抚上兄长的脸。

    “那个自私的女人,不值得我伤心。”

    他说得平淡又轻巧,发红的眼圈却骗不了人……

    他如此一言,卿泓心中更痛了。看着兄长颤抖的薄唇,卿沂眉目一沉,似是笑道:“三儿如今,便是等着那夜帝与慕氏反目!”

    在场的卿泓、桓青衣和玄达皆是一震,想不到三皇子小小年纪,并非不学无术,却能一语道破其中要义……

    “青衣……”卿泓唤了一声,青衣低下头来。

    “夜里你着夜行衣去一趟我母妃所在冷宫,去寻一棵玉簪花……树下……或许有什么。”

    听着璃王如是吩咐,青衣愕然想起方才那老嬷嬷的话。

    “是。”青衣很是慎重的领了命。

    卿泓又望向卿沂道:“三儿,我已请旨过了年关,你就搬出宫去。”

    卿沂一听说不清心中感觉,搬出去,他或许安全,可是……日后若是进宫就难了,若是宫里头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便不得马上得知了……

    卿沂只是浅淡的“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

    前几日在看到那词的时候,夜风是气疯了,他忘不掉一段悲戚饱含屈辱的年少,青鸾台上她那美丽的母妃,被那衣冠禽兽侮辱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搅得他夜夜难眠……

    十指深入发丝之中,他显得挣扎又痛苦。

    卿夜阙,他不配,他不配与他的母妃出现在一首词中,他与他的母妃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啊!——”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住嘶吼一声,惊动了外营的守卫。

    这时候高邺猛地冲进来,似乎是睡眼都还没来得及睁开,便堂而皇之的冲了进来,他原以为有什么人闯营,却发现半个毛贼的身影都没有,只有刚刚醒来的主子……

    “主子……”高邺动了动唇,问道,“主子您没事吧。”

    夜风揉两人揉头道:“给我备马,我要见寡月!”

    ------题外话------

    早安,这章也很重要。谢谢花花钻钻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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