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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翁,快帮我救救这人!”夜风将慕长安背到一处破旧的营帐内。
帐内只有一个青年和一个孩子。
“小郁离,快去拿急救药来!”青年朝着小药童吼了一声,又去给慕长安检查伤口。
这青年还有孩子,正是葛翁与郁离,而这葛翁本是充军洛营近十七年的御医苑正事诸葛荨。他在十多年前捡来了还是婴儿的小郁离,这相依为命就是十多年。
“是的师父。”小郁离忙跑到一旁的柜子里拿药。
药被郁离倒出来喂进了慕长安嘴里。郁离盯着慕长安的喉结,瞧着他咕噜一声将药吞了下去。
经过葛翁的抢救,慕长安总算是脱离了危险。
昏黄的灯影之中慕长安睁开眼就瞧见一旁正在搓洗着衣袍的夜风。
他当然记得这个人,从数十米外策马而至,只是瞬息间的功夫就在他眼前要了尉迟廷的性命。这样的才勇,若是只为一个带着几十名士兵的步兵长也太过可惜了。
“你……”慕长安的喉咙里发出艰涩的声音。
“你先休息,你还不能起来。”夜风放下手中搓洗的衣物,走了过去,对他说道。
慕长安点点头,最终只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嗯……叶风。”夜风顿了一下答道。
“叶风谢谢你……救了我。”慕长安说道,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是真的累了。
很幸运他还能活着,更感谢拯救他于危难的夜风。
——
“传洛营洛家军叶风直取尉迟廷人头,营救慕将军有功,御赐正五品骁勇将军,赐幕将军部将!”
“洛营上下平定南越有功,洛将军进京封赏!”
一个月后圣诏传到岭南,洛营与慕长安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打理着战后的一切。
此刻的军营里夜风随着洛战枫和跪在传圣旨的官员面前,等圣诏被宣读完后。
受了重伤的慕长安被扶着站起,朝着夜风笑道:“叶风我擅作主张找皇上要了你,你可愿意随我入长安?”
此话一出众人一愣,脸上都写满了惊愕与诧异。竟然会是慕将军亲自上书皇上选了叶风?
夜风低垂着头,心情忽地有些沉重,能入长安于他而言绝对不会是坏事,跟着慕长安夜无疑对他来说很有利。
只是他若就这么答应了叶战枫定会心生不满,而且他离不开江南,他还没有寻到寡月,他还不知道那凡羽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夜风抬起脸,望向慕长安又低头道:“将军,此事夜风不能做主。”
他这般一说众人又不解了,江南虽说富庶,能北上总比去江南好吧。
这一句话到底是让洛战枫好受了些许,自少让他面上很足,到底他手下的人还是要看他的感受的。
慕长安虽是凝着眉,却心内宽慰,叶风此等有情有义之士,他若是能安心随他北上便不是叶风了。
洛战枫上前一步道:“我还是挺喜欢叶风这个孩子的,洛营能出此才是洛营的荣幸……只是,叶风,你想留下还是随着慕将军,我想听你的想法。”
洛战枫望向叶风,他自是不希望叶风随着慕长安北上的,若是能留下叶风日后省去了几多麻烦,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便直接推出叶风。
夜风以前未和洛战枫有过多余的接触,如今听洛战枫这么一说,夜风眉头一皱,倒是不难猜出这人之心思,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这洛营看来不可久留,可是他若随着慕长安去了长安,日后再去江南就不知是何时了。
夜风眉头微蹙,躬身沉声答道:“夜风想去长安但又不舍洛营的弟兄。”
“哈哈,你若是不舍你的部下,只消把他们也带上。”慕长安倒是个豪爽的。
经他这么一说,旁在场的人又愣住了。
洛战枫没料到叶风会直言说他想去长安,那句舍不得洛营也不会是真话吧?
碍于颜面洛战枫只是轻哼一声道:“叶风啊,那等我们一行入了京城,受了封再做打算吧。”
这时候站在后面的徐远上前道:“大家就依将军所言。”
见众人如此慕长安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远征的军队凯旋进京受封,夜帝引以为戒只册封了功劳最大的夜风还有军师徐远,对洛战枫等人更多的是物质奖励,赐金马银鞍,赐御赐宝剑……
据此之后,南越平,西凉因突发的王室内乱被迫撤去了在大雍西北的驻守军队,而西蜀政权在短暂的成立后因为内乱土崩瓦解,临近蜀地的大雍驻守军带兵直入收复了蜀地。
至此大雍进入了长达数年的平静期。
而夜风也答应了慕长安的请求留在了长安。
江南播种繁忙的春季,三月,平定南越的洛家军主力部队回到轩城。
与此同时传来了令无数寒窗苦读的才子们欣慰的消息:年九月今届乡试开考,定本届主要负责人为丞相谢赟和璃王卿泓,萧太傅被下令到轩城一路去监考今届乡试。
梅花庐里灯影如豆,白衣少年身旁的榻上已传来女子浅浅的呼吸。
他伸手将女子身上的锦被掖得更严实了些,这场倒春寒持续了很久,而顾九却在这个时候病倒了,为此他特地将顾九弄到他的房里来照顾。
如今顾九热退了些,睡下了,他才拿过床头桌子上的蜡烛向书案走去,还有半年就是乡试了,夜帝取消了以前考生的名次,所有的秀才都得重新入考乡试。
靳南衣是曾经轩城北路之解元,就算如此,即未获功名,也要重新参考乡试。
只有过了今科,取得功名,他才能再入长安……
一阵风吹过窗棂,窗户摇曳了数下,书案前的烛火晃了晃。
他站在书案前,胸口微微起伏,许久才弯腰将散落一地的宣纸拾了起来,转头去看凌乱地摊了一桌的书。
长安……
他闭了闭眼。
入得了长安,才有可能完成他的、南衣的、心愿……
高中状元……虽是遥梦,可也不是不能做吧?
寡月在书案前的木椅上坐下,将一切的情绪驱逐出脑海,他要开始认真复习功课了,无论如何他要入长安,他不会忘记那些曾经欺凌过他的还有九儿的人……
逆境让他铭记恩仇,磨难磨出了他一身的风骨。
他忘不了,也不能忘。
将至半夜的时候,床榻上的顾九轻咳了几声。
本是沉浸在书本中的寡月忽地抬起头来,他心一紧走向床榻,就瞧见正睁开惺忪睡眼的顾九。
“水……”她嘶哑的唤了一声,从床榻上坐起。
寡月忙手忙脚乱的去给她递水。
顾九唇凑上杯口就“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你慢些。”寡月见顾九如此心里有些发酸,他一直攻读忘记了时辰竟是忘记了给她喂水,把她给渴醒了。
“咳咳咳……”果然顾九喝的呛着了。
寡月放下水杯,又伸手给她拍背顺气。
顾九被这么一折腾睡意全无。
她稍稍好些了,凝着寡月笑道:“还在看书啊,都看些什么呢……”
寡月愣了一会儿,见她神智清醒,想是睡得好些了,忙道:“不过看些魏晋南北时期名士的骈文。”
“倒是学起这些华丽铺成的文字了……”顾九笑道,她虽说是随口一说,到底是入了寡月的心。
少年低垂了头,不再答话。
顾九坐了会儿,睡意又来了,不一会儿已靠着床栏睡着了。
寡月将她平放下来,凝着顾九的睡颜,目光又落在顾九的唇上。
他陡然想起那日雪地里,他的唇贴上她的唇,那种酥软的感觉……
只一瞬又红了脸。
如今,他怎么净想这些了……
他别过脸,离开床榻,又朝书案走去。
不是他要看,只是这些他身为考生必须得知得会。
——
顾九昏沉了数日后才慢慢好转,走出梅花庐。
再进城的时候阳光明媚,华胥楼前的牡丹开,惊艳了全城!
这日下午,顾九夹着几本书从毓秀坊内出来,就见卫箕驾着车远远而来。
“九爷,近日生意可是红红火火啊!”
顾九方走下台阶,便瞧见一褐衫男子从一旁走来。
顾九闻声望去,瞧见是袁捷。
她笑了笑,朝他作揖道:“袁爷,今日怎地有空来我坊前转转?”
袁捷笑着回礼:“不瞒九爷,楼主有请!”
顾九怔了一瞬,这慕华胥,已是许久未曾找过她了。
这方卫箕已将马车停稳。
“九爷。”他唤了一声,又凝着袁捷唤道,“袁爷也在,可是楼主来找?”
袁捷朝着卫箕点点头。
“九爷,那你去吧,我……”卫箕挠头道。
顾九笑了笑:“罢了,你随我去吧,对了,我那日将桃花酒放在车上准备去一品楼送给杨姑娘,倒是过了几日没去,你帮我把拿下来吧。”
袁捷笑了笑,道:“倒是楼主有口福了。”
——
“我是不请你来你不会亲自来找我了?怎么?生意红红火火便是忘记了我这个哥哥?”慕华胥伸手示意顾九坐下。
顾九坐下后方瞧见正对着的一方的梨花木椅上还坐着一个人,望上去三十多岁,一身青黑色繁纹袍子。
只是那人看着一脸威严,他朝顾九笑了笑,顾九也朝着他笑了笑点头。
这时候有人上前来给他们上茶点。
仆从将茶点放在高几上,顾九朝那人微点下巴。
她目光随即就落在那白玉盘上。
是糖裹着的花瓣,再炸过的?
“这是牡丹花瓣?”顾九望向高座上的慕华胥问道。
“九爷说的没错,这是华胥楼的厨子才发明的,目前还没有名字请九爷尝尝后再起个名儿吧。”慕华胥勾起唇,又朝着那方的青年男子道,“大人也请慢用。”
“即是新品,赵某便要一试了。”青年笑道。
顾九执起案盘里的筷子,夹起一瓣来看似糖衣很厚,在手中却是轻盈,她讶了一瞬,又将那花瓣送入口中。
入口即化……
“楼主甚赞。”顾九朝慕华胥道,“只是,若是配以我的桃花酒或许会更好。”
“哦?”慕华胥起了兴趣,美目一眯,坐正了歪着的身子,朝着顾九道,“九爷还自个儿酿了酒?还不快呈上来!”
“酒味不浓郁,还请楼主不要嫌弃太小家子气了。”顾九低着头道。
慕华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女孩子做的东西,也当是小家子气的。
卫箕抱着酒坛先给华胥楼主斟了酒,又给那青年倒上了。
慕华胥拂动了一下绯色的衣袍,端着酒杯,凝了半晌,色泽倒是好的,还可见些许桃花的花瓣。
他凑近些闻了闻,气味清香,有桃花之淡雅,让人浮想联翩,竟有些意境。
良久,他才将酒杯送往唇边,酒里有制酒者的心境,女子酿的酒,需慢慢来品……
顾九凝着他半晌,见他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袍,道:“酒自是好酒,清香淡雅,只是,到底不是男人喝的酒……”
“哈哈哈……”连一旁的青年也笑了起来,“我与楼主见解一致。”
顾九瞬间红了脸,慕华胥就是来拿她打趣的,到底是她“自取其辱”了。
慕华胥微有些得意的凝着顾九,又道:“你家那位也是喝得这个?”
你家那位……
顾九“腾”得一下红了脸,慕七他倒是什么都能说,只是在这江南能认她与寡月的,也就慕七一人了。
这时候那青年笑着站起朝慕华胥微微作揖后,道:“楼主就先陪这位小公子,我就先走了。”
“大人慢走,慕某同大人说的,大人还是好好考虑一下。”
那人震了一下,又皮笑肉不笑的道:“会的,楼主。”
“袁捷送客。”
那人方出了房,慕华胥一甩他绯色的袍子从高座上走下。
“九爷好本事,我真是对九爷刮目相看了,什么样的人家里能养出九爷这种女儿?”慕华胥缓缓的走近顾九,布料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博闻强识来形容顾九,也不为过吧?慕华胥想到。
顾九拧起眉,望着慕华胥,眼里似有不解。
男子在顾九面前停下,勾唇间百般风华。
“短短三月你不单解决了货源,还将毓秀坊办的红红火火,短短三个月啊……”他顿了下,凑近了些,妖娆的眉眼盯着顾九,“九儿,你不会怪我不帮你解决布匹的事吧?”
顾九被他的一双凤眸盯得惑了心神,她甩了甩头,道:“楼主想知道予阡的能力,予阡自是想要让楼主看到的。”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道:“但你要知道姚思珩毕竟是姚家的人,这样的人可以合作,也不可以合作。”
“谢楼主提醒。”顾九垂眸说道,“只是除了姚思珩以外,我没有别的办法,在轩城我立足不稳,虽说是有你这么个哥哥,可到底也不是‘亲’的……”
慕华胥愣了一下,眉眼微微眯起。
“可是你也没把我当哥哥……”他声音一沉,眉头微微蹙起,薄唇瞧着也似乎微微撅起。
这声音沉得敲打在顾九的心上,她一瞬间懂了他的意思。
半晌她才沉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一些事情的……若是有一天我和寡月会当面说与你听,或许,你早已就猜到了……”
男子愣了片刻,不再接话,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顾九再从华胥楼出来,还未同卫箕走上街市,就看到骑着高头大马走过的银白色衣袍的少年。
她愣了一瞬,脚尖一滞,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她怎么忘记了,征战岭南的洛家军回来了。
那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似乎是注意到了这一方,他余光往顾九那方一瞥,胸口微窒。
洛浮生大手紧握着马缰,深吸一口气,骑着马带着一行人离去。
他不过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想来这里再瞧瞧她,什么时候他才能同她好好说说话,这里到处都是华胥楼的守卫,如此戒备的看着他,他又如何能上前一步,离她更近些。
他突然觉得落寞,腿一蹬马腹,让马行得更快了些,逃也似的离开。
“听说洛少将军这次没有立什么功啊。”见洛少将军离开,路旁有人交头接耳起来。
“是啊,这不,这洛少将军不是说好了开春了就给姚家的小姐下聘的吗,怎么就没声了呢?”
“这就不知了,恐怕是那日姚家盗版‘毓秀坊’的事情传到了洛少将军的耳朵里。”一人又小声道,“我估计这洛少将军是要退亲了。”
有人皱眉不禁上前道:“我怎么听人说昨夜洛少将军还去找了那姚小姐的,又被姚小姐给轰了出来,按理这洛少将军对姚家小姐的情义我们轩城的都看在眼里,只是这姚家的小姐,也真是,哎,娶妻若此,倒是苦了洛少将军了……”
顾九美目一垂,对身后的卫箕柔声道:“卫箕我们快回去,别让主子等急了……”
轩城洛府。
银白色袍子扫过一簇海棠花,那人就在那里停下,朝着面前背向他的男子微微作揖。
“父亲找孩儿何事?”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忆起华胥楼前那个身影,又想起前几日回来的时候听他安排在毓秀坊的眼线禀告的话,心中的纠结更甚了些。
“长安杨国公的下属来了信函给我。”洛战枫道。
洛浮生不明父亲之意,抬头问道:“所为何事?”
“杨国公府嫡长孙女离家两年,有传言在江南。”青年沉声道。
洛浮生颤了一下,这种寻人的事情父亲来找他又是何意?
“浮生,我将此事交与你。”洛战枫摸着下巴笑道。
少年抬起头凝着父亲,沉声道:“父亲是何意?”
他冷凌的目里闪过一丝阴鸷,他的父亲是要他弃了瑢儿,在第一时间找到那杨国公的嫡长孙女,获得她的芳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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