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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语气也是很淡然:“我不知道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我那晚在襄阳区附近出现就有嫌疑吗?”

    刘警官沉吟地看着她,旁边另一位警察已经拿了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他,靳小姐应该不陌生吧?”

    靳子琦低头看去,入目的却是秦远的照片,相较于而今的成熟稳重,照片里的他显得年少青涩,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一二岁的模样。

    她点头解释:“他是我丈夫的同学,之前我们刚见过几面。”

    刘警官听到这番话,却是皱紧了眉头,望着靳子琦的目光更加意味不明,和旁边的警察互看一眼,似乎难以置信她给出的答案。

    另一位警察快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再从袋子里拿起了几张照片,带着质问的口气把照片交给靳子琦:“那这些照片靳小姐怎么解释?”

    靳子琦的脊梁有些僵直,当她看到照片中的男女时,脸上的淡漠和冷静有被瞬间撕裂开来的趋势,大脑轰地一声混沌一团。

    和秦远站在一起,或亲昵地牵着手,或拥抱的女孩,不是自己又是谁?!

    半山雪景里,她和秦远相拥在一起,秦远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笑,脸上有些羞涩的红晕,而他们所站地方的后面,正是靳家的别墅区。

    和她梦中所看到的情景一模一样。

    靳子琦盯着照片中的自己——

    那微垂的眼睫,唇角一抹浅显的微笑……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的呼吸停滞下来,心跳也跟着慢了半拍。

    午夜梦回时那个常常让她心痛的男人。

    怎么会是秦远?

    ……

    那天医院门口,她推开门下车,秦远回过头冲她一笑,他说:“我以为,凭我们相熟的程度,应该已经不需要这么客套。”

    当她说出他们第一次雨中相遇时,他一脸捉摸不透的表情。

    靳子琦的手不由地捏紧了手中的照片。

    想起他讲述那个电影富家千金和穷小子,她的心口莫名地一疼。

    他们到底有过怎么样的过往,又是被怎么样的隐藏了?

    如果他就是那个穷小子,那她会是那个抛弃他的富家千金吗?

    ……

    “据我们了解,靳小姐和秦远十一年前就交往过,但是秦远之前有过一任女朋友,说是女朋友倒不如说秦远一直都在受那位市委书记小姐的援助……”

    “后来秦远突然跟那位市委书记的女儿断绝了往来,她就找私家侦探去跟踪秦远,像我们手里的这些照片,就是找到当年那家侦探社拷贝过来的……”

    靳子琦想起那一枚白金戒指,想起生日宴上秦远拉出的小提琴,心底突然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但她却本能地反驳警察的说辞。

    “就算我跟他交往过又怎么样?现在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况且,你们应该也知道,他今天跟教育家方以致的女儿结婚。”

    刘警官却步步紧逼:“可是,我们拿了你和方晴云的照片去给那些混混看,他们一口咬定当年那位市委书记给他们看的照片里的女孩就是你,况且当时方晴云已经出国去了,而你刚好那一日回国又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前后出现在那附近。”

    然后他慢条斯理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精亮地盯着靳子琦:“根据调查我们还得知,秦远当年出国赞助他的是靳氏集团,这也侧面说明在他出国之前除了靳小姐并没有其他交往的女友。”

    靳子琦恍惚地盯着那几张照片,脑袋里杂乱一片,就在她丢掉那些朦胧的回忆决定重新开始生活时,突然有人告诉她那些缺失的过往岁月,现在正在等着她做出裁决,强迫她不得不接受这些破碎的记忆。

    刘警官看出了她的抗拒:“靳小姐,我们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凭警方的能力,我想挖出当年那些事是迟早的事,倒不如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清者自清,如果确定这个案件和你无关,我们自然不会过多为难你。”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郑重,靳子琦的心却空得苍茫,她把那些照片放回桌上,神色有些恍惚地说:“我四年前出了场车祸很多事不记得了。”

    刘警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反问:“你是说你失忆了?”

    靳子琦合了合眼眸,轻轻颔首:“可以这么说。”

    审讯室内顷刻间便安静了下来。

    ……

    B城方宅。

    秦远一身黑色西装坐在床边,阳光倾洒,栗色的头发上点点金光。

    他背对着门久久坐着,就像是凝固在某个时间点上的雕塑。

    “阿远,怎么还不下去,爸他们等急了!”

    卧室的门被从外推开,一身黑色雅致婚纱的方晴云出现在门口。

    楼下悠扬的乐声隐约传来,宾客如云的热闹也让她的眉目间饱含喜气。

    她精致的脸上描绘着美丽的妆容,笑起来露出颊边的两颗可爱的酒窝。

    “你今天要是还想偷懒,爸说起来我可不帮你!”

    床边的男人依旧没什么反应,方晴云无奈地叹息一声,噙着笑走过去,单膝跪在柔软地床上,从后面抱住了陷入沉思中的男人。

    她眯着眼眺望着窗外的太阳,脸上满是幸福满足的笑,亲昵地把头倚靠在他的肩头,“阿远,我一直在想,明天去民政局登记完,该到哪里蜜月旅行。”

    她的脸颊熨帖到暖暖的温度,却不见秦远回答,不由抬头关心地抬手去触摸他的脸颊,却被他突然抬起的手拽住了手腕,想收也收不回手。

    “阿远,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结婚你不高兴吗?”

    握着她手腕的手却冰凉得让她颤栗,就像他此刻整个人给她的感觉——

    阴冷,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生命的僵硬木偶。

    “阿远——”她又低低地唤了一声。

    秦远却突然松开她的手,在她过去拥抱他时,他却径直站了起来。

    缓缓地转过身,往后动作迟缓地退了一步。

    他的背直直地撞上身后的窗户。

    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只是淡淡地望着依旧坐在床畔的女人。

    “晴云,这些年你是不是很累?”

    他甚至连语气也出人意料的平静,平静得令人心慌。

    方晴云一怔,错愕过后却是甜蜜泛于脸上,她摇摇头:“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觉得累,阿远,你知道我爱你。”

    秦远却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很淡的笑,却充满了凄凉的感伤。

    一个男人的脸上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神情。

    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刺痛了方晴云的眼睛。

    “阿远你到底怎么了?中午不是还好好的吗?”

    她起身想要上前拉他,他却往边上避开了她的触碰,神色更加的冷漠。

    在她担忧而不解的目光里,他慢慢举起了被他捏在手里的一张信纸。

    那是一封信,被一个女人掩掩藏藏了十年的一封信。

    也是另一个女人十年前写给他的一封信。

    或者,更准确的说,不是一封,是很多封。

    秦远的目光越过已经脸色有些苍白的方晴云,落在她身后的梳妆台上。

    那里放了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叠信,收件人都是秦远。

    “你一直都知道我和靳子琦的关系,对不对?”

    知道我们曾那么相爱,知道我因为她颓废不振,对不对?

    方晴云脸上的笑容被一点点的剥夺,听着他的质问,看着他转冷的眼神,她的双手无措地纠在婚纱上,“阿远,你听我解释,不是那样的……”

    “如果真的不想让我看到这些信,为什么没有丢掉,还要这样一封又一封的藏起来,是因为愧疚吗,还是只有这样你才安心?”

    “阿远,你听我说,我只是不想你再因为她消沉下去。她那样对你你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你难道忘记我捡到你时你是什么样子了吗?”

    秦远的身形一怔,手中的信纸被捏紧。

    方晴云苦涩地笑了笑,“你因为她酗酒抽烟还被流氓打晕丢在伦敦的街头,你觉得我还会一直冷眼旁观吗?”

    秦远的眸色一阵恍惚,声音也暗哑了几分,“我有知道事情真相的权力,即便我和她不再有可能,我也有权力知道自己被抛弃的理由。”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回来找她吗?她的父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吗?秦远,别忘了你的腿是谁打断的,是谁不顾你的反对强行把你送出国!”

    是靳昭东和苏凝雪,这个事实他怎么会忘?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摸向自己的腿。

    午夜梦回都会惊醒的事实,他又怎么会忘记?

    他低头望向手里的信纸,他翻到的这一封里,那娟秀的字体,她说——

    你不回我信没关系,阿远,我会去找你,妈妈说了,只要你还是一个人,只要你还坚信着我们的爱情,她就同意我们在一起!

    寄信的时间,十年前的一个月前。

    她说,她买了机票会在十二号那天去伦敦找他。

    十年前的十二月十二号,他在做什么?

    那个时候,他已经跟方晴云渐生好感,他开始依赖这个善良温柔的女孩。

    他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然后模糊地记起——

    曾经有那么一天,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导师说有个中国女孩找他。

    导师暧昧地挤眉弄眼,是个很有东方韵味的漂亮女孩。

    他笑着脱下白褂走去门口,那日阳光明媚,他想的却是方晴云。

    事实上,他是真的在门口碰到了方晴云,她摒弃了以往羞赧的性子,竟然突然抱住他,并且按下他的头就吻了他的唇。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他愣得瞪大眼,却没有去推开她。

    ……

    秦远的眉头拧起,那一刻,靳子琦是不是就站在某个角落看着。

    他以为的方晴云,其实是靳子琦。

    千里迢迢去伦敦找他解释的靳子琦。

    ……

    “秦远,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我这些年为你做的比不过几封信吗?”

    方晴云无力地跌坐在床上,仰头望着秦远被窗角的纱帘遮挡的脸。

    “我们的十年终究抵不过你跟她的一年吗?秦远,你就是头白眼狼,我为你付出的你统统看不到,你只看得到她从中国飞去伦敦!”

    她凄凉地笑着,眼泪却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内心苦涩万分。

    秦远从阴影处走出来,到她的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晴云。”

    方晴云却撇过脸不看他,眼泪掉得更凶,却强忍住不哭出声。

    “晴云,对不起。”秦远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抹去她下巴上的泪滴,“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我也只是一时有点气。”

    “你只要一听靳子琦的名字就马上变了个人。”

    方晴云哑着嗓子念出那个女人的名字,那个横在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去的沟壑,被她刻意掩埋了十年却再次显现的万丈沟壑。

    秦远微微垂下眼睫,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再抬头时是坚定不移的认真,他握紧了她的手:“晴云,我和她是过去了,你才是我想要珍惜的人,你以为我跟她还回得去吗?”

    “我没忘记她,只是因为我忘不掉那种恨,被生生折断了双腿的恨!”

    他的眼眸幽暗如深,看不清里面所蕴含的东西。

    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些年来,到底是恨多一些还是爱多一些。

    方晴云却因为他的话而身体一僵,随即便转过脸看着他俊雅的脸庞。

    “在我跟她之间,你选择的还是我吗?”

    秦远淡淡地笑了下,望着她泪痕满布的脸,目光格外的温柔。

    “这十年来,在我最落寞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是你,在我最成功的时候也是你,上天已经为我做出了选择,你不觉得吗?”

    方晴云破涕为笑,却发现自己又哭又笑的丢脸,羞恼地转过脸想要甩开被秦远紧握的手,却反而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轻抚她挽起的新娘发型,“傻丫头,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两人如胶似漆地粘了一会儿,秦远便拉着方晴云起身,准备出去应酬宾客时,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了开着的电视机里的画面。

    刚抬起的脚步顿时停在那里,一双眼睛也是定在了电视上面。

    “阿远,怎么啦?”方晴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电视频道里正在插播一则新闻,背景是S城的盛世豪庭,门口已经堵满了新闻媒体记者,保安正在努力地维持秩序,阻止他们进去。

    然后,从里面走出了几位衣着靓丽的名流,看到门口的记者都立刻变了脸色,一边挡着自己的脸一边往停车的地方快速走去。

    而场外的记者正拿着话筒在绘声绘色地描述——

    “据有靠消息称,今日将要加入本城首富宋家的新嫁娘靳家千金,极有可能与十年前的一宗过失杀人案有关,更巧的是,杀人案就发生在十年前的昨天,若此消息属实,那靳氏的股票也将因此而暴跌,至于靳家千金恐怕难逃牢狱之灾。”

    电视的镜头很快就转向了从停车场缓缓开出的几辆轿车上,不少嗅觉灵敏的记者已经指挥着摄影师抱着摄像机追过去拦截。

    “不少此事的相关知情人士,一直在刻意回避我们的询问,然而至今我们都未见新嫁娘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有消息透露,她已经被警方秘密带走。”

    “作为靳氏的当家人靳昭东董事长对此事也是冷漠回应,然而脸上已经难掩疲惫的神色,此事的后续报道本台会继续跟进,欢迎大家届时收看!”

    方晴云的手忍不住捏紧了秦远的衣袖,“阿远,我们该下去了。”

    秦远却望着电视机没有反应,他脑海里是记者说的那句话——

    十年前的昨天,十四号。

    十年前的十二号,她去伦敦找了他。

    那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裤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秦远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他拿出手机,是他的秘书打来的电话,语气有些忐忑不安。

    “秦总,刚才S城的警方打来电话说想向你问一些问题来了解十年前的一宗杀人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抽空见见他们?”

    秦远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僵硬下来,他盯着电视画面的眼睛突然像是要渗出血来,他的声音也变得晦涩暗哑:“什么杀人案?”

    “他们说可能抓错了人,现在怀疑是S城的靳氏千金错手杀的人,因为调查得知你们相识所以请你录一下口供……”

    “你给我订最快去S城的机票。”他的声音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似乎忘记了他今天是新郎,他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在电视里看到的听到的内容,靳子琦十年前杀人了吗?

    “阿远!”方晴云却比他快一步挡在门口,“你难道忘了今天我们结婚?”

    秦远的眼神幽深,眉间纠结:“我知道,晴云,等我回来,我必须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然我不可能安心。”

    方晴云还想伸手去拉他,他却已经越过她迅速地下楼。穿过诧异的宾客,跑出了大门,直奔停车库。

    听着楼下母亲焦急的询问和车鸣声,方晴云颓唐地靠在门边,失声地笑了笑,脸色晦暗,原来,终究是比不过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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