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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的农村人生病,一靠挺,二靠命,挺的过便继续活着,挺不过便早早被黄土掩了。
李立青好歹是个知识分子,知道人高烧需要物理降温,可光用湿帕子擦有什么用。咬了咬牙,李立青让翠兰用小被裹好小球,亲自抱着去了关家。
关德正在昏暗的油灯下抽烟袋,虎子被他娘捉了去洗头,垂头丧气的在厨下任凭香芬揉搓着他的脑袋,春妮小手捏着一只粉笔,不知是纸上描画着什么。
李立青夫妇抱了孩子敲门,关德愣了一愣,忙让了进来。香芬正笑骂虎子脏的紧,抬头便看见李立青抱了孩子杵在那里,惊讶了一刹,忙擦干了手,招呼翠兰带孩子进屋,说是嬷嬷人已经剪好了。
李立青当年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大学生,李家在省城里也是有名的富贵人家,若不是李父当年参加了国民党,而后来国内的形式又众人皆知,李立青也不会落魄成现在的模样。
先是被强制抄查了家产,随后被下放到农村做知青,到后来又因教习屯里的孩子读书被打成了“臭老九”,重重打击之下,李家与当年可谓是天壤之别,当年订下亲事的人家早已唯恐躲之不及,李立青只得带着老母留守农村,后来娶了村姑翠兰,勉强教习孩子读书并代写信件糊口度日。
按李立青的性格,平日里除了办事,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能不与人说话便不与人说话,生怕再惹上是非,飞来横祸。今日居然带着妻儿一起到关家来,怪不得关家夫妇惊讶。
翠兰把小球放在炕上,香芬上前摸了把额头,叹道:“哎呦,咋这么烫?吃药了没?”
翠兰哽咽着道:“吃了也不退烧,他爹也急了,带了孩子过来,求些白酒给孩子擦擦。”
香芬嗔她:“多大个事儿,你来说一声,我把剩的都给你送去,何苦抱了孩子过来。”
翠兰摇摇头,“你也知道我家那口子成分不好,想上镇上给孩子买点药回来,又怕被人揪住说些有的没的。我们倒还好,被人骂上两句打上几下都无所谓,可孩子的病等不得。所以我家那口子来求关大哥,看看他能不能陪着一同去镇上。”
香芬听了翠兰的请求,哪能不应。关德也是个热心肠的人,现在的运动虽还没过去,可李立青一家子是什么人,自己还不知道么?能帮上一把便帮上一把,出些力气去趟镇上有什么的,当下拍了胸脯说没问题。
李立青夫妇松了一口气,关德换了衣服与李立青一同往镇上去了。翠兰带着李小球被留在了关家,取出那日从蒙家要来的几两白酒,投湿了帕子给李小球擦了全身。
春妮还不困,凑上去卖呆儿。只见李小球瘦瘦小小的缩在小被子里,一张小脸烧的通红,五官倒非常精致,紧闭的双眼眼线微微上挑,双眼皮很宽,若是睁开眼睛定是一双漂亮的凤眼。小鼻头翘着,因高烧的痛楚微微抖动;嘴唇轻抿着,呼吸沉重又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