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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在同门大师兄面前,对他那位隔着千万里之外的师父说了一句很没有敬意的话。这句话里留存着些许赌气的味道,偏偏他还说得十分认真,让听者轻易不能将其与赌气这种孩子气的情绪钩挂在一起。
追溯起源,这种情绪是在岑迟十二岁那年萌生的。
他在那个无月漆夜离开大荒山草庐,胆战心惊的狂奔下山,此后就一直没有摆脱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推移,现在的岑迟在年纪上处于一个人一生中鼎盛的时期,然而他对于他有再造之恩的师父,心中存着的那种凉了心的惧怕和敏感,一直还保持在十三年前那一刻。
“过了这么多年,你在我面前,连说句软话、哪怕是骗我一次都不愿意,看来对于那年发生的事,你心里的怨气是一点也没消了。”
溪心没有计较岑迟对师父的不敬,只是有些无奈地开口。在说话的同时,除了刚才将掌间那一串佛珠搁在了矮案上,他又将环在脖颈间的那一长串佛珠取了下来,放在了矮案旁的床榻上。
“大师兄,我忽然发觉,你今天的话有点多了。”岑迟缓缓开口。他看着溪心取下佛珠的举动,心中大为不解,语调也因此受了影响,话语间渐渐多了一份迟疑,“这不像平时的你。”
“你在这里平时经常见到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和尚。”
在溪心说出这句话时,他已经走到了岑迟的身旁,然后他就展开一臂,搭在了岑迟肩膀上,邀他向禅房外走。
在溪心的手臂按上自己的肩膀时,岑迟眼中的疑惑之情更重了。不过在自己的同门大师兄面前,他不必担心什么,所以也就由着溪心用这种方式带着他走出禅房。
然而接下来令他料想不到的是,他随着溪心的脚步刚刚踏出禅房门槛,忽然感觉那只轻轻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瞬间厉似铁、紧如钳,扣着他的肩膀!
与此同时,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来自那只手掌的力道带起,脚下一轻,人已腾地而起……上了屋檐!踏上屋脊!滑至院墙!飞了出去!
青翠的竹林以极快的速度成为游过眼畔的风景,在这个过程中,有不少的竹枝打在身上。待挟着自己飞奔的溪心终于愿意停下脚步时,岑迟发现自己被他带到了一棵大树的顶端,而自己的衣衫也已经被一路上碰到的竹枝或拂或搅得松垮。
他不禁暗叹一声:还好自己没有束冠的习惯,否则这会儿指不定冠坠发散,狼狈不堪。
岑迟惊魂稍定,就听与自己一并蹲在一根树杈上的溪心脸上无汗、呼吸均匀地微笑说道:“现在你眼前的这个人才是我,才是你的师兄。”
岑迟微微一怔,他瞅着溪心光洁的头皮,心里忽然间燃起一团灼火,伸出手就朝他头上按去。
“阮旷,你想吓死我啊?!”
岑迟恼怒的吼了一声,并且还顺手推了身旁的师兄一把。
只是很不幸,他这一推倒是成功把他自己推下树去。
一身素色僧服满眼微笑的光头和尚溪心还稳稳当当的蹲在那处树杈上,宛如飞累了停在枝头歇脚的一只白鸟。岑迟的一掌推力对他而言,只是如一阵突起的风刮得颤了一下白色羽翅,并不能打乱他停靠枝头的步履。然后他就低头看向刚刚还蹲在身边,却被那阵骤风甩下去的另一只……‘灰鸟’。
……
阮旷是溪心的本名,只是在十年前逃离北国的掌控,回到昭国并在京都里这所地处竹林之中的小庙剃度为僧后,他就再未用过那个名字,一直使用溪心这个法号代表自己。
当岑迟的心绪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时,就像一个人在不通过思考时最容易说出的是自己的母语一样,他自然而然的喊出了他那情同手足的大师兄的本名。
当岑迟从树枝上坠下后,他才更加惊恐的发现这棵树高得可怕。然而失重地怪异难受感觉再加上面前那越来越近,标示着不死也残讯息的地面,让他来不及有多余的心思感受愤怒这种情绪。在这样的时刻他本能的想喊救命,但他感觉自己在这样的下坠过程中,似乎连张开嘴都有困难。
所以他没能成功喊出声来。
要命的是身后似乎也没有人影追下来救自己!
地面越来越近,他忽然感觉自己脑中变成一片空白,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也空出了一大片。似乎是因为身体下坠得太快,灵魂有些跟不上这速度,因而它变成了一层薄雾,将要与**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