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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     这庄园极大,虽略有不及陆氏华亭别庄,但亦只在伯仲之间。自其庞大的规模与奢华装饰可以辩出,昔年定是中上士族,哪怕如今日渐凋落,亦非庶族寒门可比拟。

    而这少年郎君正是桥氏家主,桥然。

    牛车出庄门沿着小路爬向夹柳官道,因是上坡路,车夫将牛抽得疾。将将拉出车厢,突然,自其斜面疾疾插来一队牛车,眼见即将撞上,两边车夫皆是大惊,拼命制牛。

    “吁!!!”

    “哞……”

    “格格格!”

    车夫大吼,青牛、鲁西牛痛啼,车轱辘一阵脆响,四下乱作一通。幸而两边车夫俱是老手,腕力亦极是强劲,险险将两车止住。

    仅差半个牛头!

    两车帘挑,匆匆一瞥!

    坐于斜面车中的少年郎君嘴角一翘,冷声道:“我当是何人,原是桥郎君!”

    后车随上,帘开,有人在车中拱手笑道:“李彦见过桥郎君,不知桥郎君在此多有失礼。”稍顿,斜掠一眼桥然的后车,奇道:“桥郎君,此番莫非意欲踏游?”

    少年郎君不屑道:“独自踏游乎?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尔!”

    “哈哈!”

    二人齐笑。

    “尔等!!”

    桥然胸中怒不可遏,这两人便是拒绝其邀请的李氏李彦、孟氏孟离,正欲反唇相讥,突地想起小妹游思所言,徐徐按捺心中怒意,略一拱手,淡然道:“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两位且自鸣尔!我与好友华亭刘瞻箦相约,不便久滞,就此别过!”

    言罢,扬长而去。

    独留两个怒发冲冠者面面相窥。

    半晌,孟离怒道:“桥玉鞠竟敢辱你我为蠕虫、死物尔,岂能与他干休!”

    李彦并未接言,反倒皱眉思索,随后奇道:“华亭刘瞻箦,听闻其日前宛拒孙氏邀约,难不成真是因与桥然有约在先?”

    “非也!”

    孟离翻着白眼嘲弄道:“那刘瞻箦我亦有所耳闻,我表兄言此人气性傲慢致极,其与陆祖言交好,便是张仲人亦仿若入不得他眼,岂会与这桥然有交情。”

    “然也!”

    李彦点头笑道:“若是踏游,桥玉鞠定然前往姑苏渡。正好与咱们同路,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

    姑苏渡。

    画亭垂柳,古道口。

    此地既是舟渡,亦是车马道交汇处,为吴郡境内极有名的水陆古道集散地。再因道口建得驿栈无数,是以哪怕在此炎炎夏日,此地亦是牛车成群、渡舟连片,画亭中则满满的坐着南来北往的行人。

    刘浓与桥然相约之处便在此地,因途中牛车有损耽搁小半日晨光,待得与祖盛行至时,天色已近黄昏。

    落日西垂,洒得左侧河水波光潋滟、碎金舞鳞,右侧则是片片老柳掩得排排画亭。恰遇此时阵阵晚风绵拂,凉爽之意透窗而来直入心神。

    二人见得渡口已不远,久坐车中拘得不便,索性弃车而步行。刘浓头顶青冠,身披月色纱袍,袍袖挥舞时不尽翩翩;而祖盛亦有七尺颀长身躯,圆脸大眼颇是灵动。俩人漫言闲笑行走于翠翠河畔,自是惹得路人纷纷驻足而观,更有甚者借着画亭、绿柳遮掩,指着他们细细评头论足。

    柳下,有人低喃:“那个郎君好美,若是能嫁作他妇,一生足矣!”

    画亭中,有人捧着把小团扇,遮住半张脸,娇声漫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女婢道:“小娘子,那是华亭美鹤呀,咱们上回在虎丘见过的呢!”

    小娘子羞然道:“我知道啊!你快代我去赠香囊……”

    “哦!”

    女婢接过小娘子的清荷香囊,疾疾的奔向刘浓,边奔边叫:“刘郎君,稍等,等……”

    而此时,柳间,有两名女子瞅得半天,终是壮着胆手牵着手,盈盈笑着将刘浓等人拦住,随后齐齐浅身万福,明媚笑道:“敢问谁家美人焉?愿作香萝倚碧树耶!”

    绿萝格格笑答:“华亭刘氏也!”

    闻言,两女缓缓对视,嫣然而笑,赞道:“华亭美鹤,果真壁人矣!”

    香囊!

    一个又一个的香囊!

    不多时,刘浓怀中就抱了一堆,来福对此早有准备,自牛车中取得大大的布囊,将那些香囊统统往里面一塞,呵呵笑道:“小郎君,加上前番得的,怕有上百个了吧!”说着,挑着眉看了看祖盛。

    看我作甚?

    祖盛面色尴尬,他一个香囊亦没得到,两手一摊,苦笑道:“瞻箦,与汝同行,祖盛形愧尔!毋宁愧煞矣!”

    “郎君,不用愧,婢子给你一个!”祖盛的侍婢雪瞳怯弱的托着手中的香囊,眨巴着眼睛,颇是同情自家郎君那可怜兮兮的样子。

    “罢,总胜于无!”

    祖盛接过香囊,猛的嗅一口,故作悲哀道:“人若无仪,不死为何?”

    雪瞳急道:“郎君,死不得!”

    “噗嗤!”

    绿萝娇声放笑,浑身如梨花乱颤,突然想起碎湖教导得端庄,赶紧忍住,可是忍得好生难受,瞄一眼自家小郎君,心道:若是小郎君能像祖郎君待雪瞳一样待我,那该多好啊……

    这时,来福指着远方奇道:“小郎君,前面有人争吵!”

    众人随其而望。

    果然,远远的一栋画亭里传来阵阵喧哗声。

    画亭颇大,长宽各有三十步。此刻,亭中聚着一群顶冠纱袍的少年郎君,桥然、李彦、孟离皆在其中。孟离得意的挥着乌毛麈,大声笑道:“玉鞠兄,汝言与华亭刘瞻箦相约在此,为何此时日渐薄西那只美鹤却未至呢?莫非玉鞠兄言之有虚!虚言者,言不足信,行不足果;人而无信者,不立也!真若此也,是为伪矣。孟离羞与伪者共尽于日下矣!”

    言罢,面现忿忿之色,朝着亭内众位少年郎君团团揖手,随后昂然退在一侧,心中则道:桥玉鞠啊桥玉鞠,你辱我在先,今日若不将你声名尽毁,难却我心头之恨!

    亭中少年郎君皆是吴郡士庶家族的精英子弟,四方踏游而至此。听得此言,纷纷将目光投向局促不安的桥然,有人恻然有人摇头,摇头者不耻,恻然者心黯:唉,桥氏昔年一门两贵人,公侯俊立于朝堂不绝,何等荣耀!可惜过妖遭天妒,自二桥后,族势郡望日渐单薄,如今唯余这桥然独自支撑门户,偏又惹了孟白皮,若是被其坐实品性不佳,怕是桥氏就此便毁了……

    桥然被众人侧目环视,心下大急如惶,额间细汗密布;后心则犹若芒刺在背,冰寒。他在渡口候得已有半日,却久久不见刘浓前来。原本镇定的心神早已混乱不堪,每过一刻,心焦便更胜一分。

    唯望这阳光不再斜,祈盼这日头永不坠。

    瞻箦,会来吗?

    那只华亭美鹤,真能如约而至?

    小妹言:瞻箦非势利之人……

    PS:关于束冠问题,一直想解释,按说刘浓应该梳总角而不是束小青冠。不过,那也太丑了……是以,此处请大家容忍江山擅改哈。另外,束发非束冠,束冠麻烦,束发则简单。不然上阵的将军,咱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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