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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此地的妖魅都染了魔气,被异香扰乱神智,层层聚拢而来。
但好在妖物皆有灵智,不似魔兽那般随性而动、只知杀戮,眼见这两名剑修修为不低,其中不少生了退却的心思,在不远处打转徘徊,不敢近身。
这理应是向好的局面,温鹤眠却微拧了眉,视线扫过沙丘下涌动的黄土。
方才宁宁三人落下去的漩涡,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们都以为魔修的目标在于裴寂,然而那条长藤的动作毫不犹豫,摆明了早就确定好猎物,在卷走宁宁之后立马逃离。
可为何偏偏要带走她?宁宁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唯一接触过的魔族,恐怕只有裴寂。
等等,裴寂。
青年指尖稍动,心脏沉沉跳了一下。
他听天羡子提到过,宁宁与裴寂关系匪浅,后者性情孤僻、鲜少与旁人有过往来,若说心中有何珍视之人,答案必定是宁宁。
……只有她,能成为威胁裴寂的砝码。
温鹤眠感觉事情不太妙。
“那群魔修也太没种了吧!不跟我们正面硬碰硬,只敢用引魔香这种下作手段!”
贺知洲一边打,嘴皮子一边上下不停地叭叭叭:“宁宁他们怎么办?漩涡没了,咱们该去哪儿找他们?”
林浔仓皇开口:“贺师兄,小心后面!”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贺知洲回头迎击,就望见一道似曾相识的人影突然迎上前,飞身一拳,就把偷袭的沙魅揍出老远。
林浔被这无比粗犷豪迈的动作震惊当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影子。
温鹤眠一言不发拧了眉。
“你——”
贺知洲瞪圆了双眼与来人对视,抹一把脸上的血:“你在跟踪我们?!”
站在他跟前的姑娘生了双狡黠猫瞳,笑起来两眼一眯,完全没表现出丝毫羞愧之色。
正是平川镇的陆晚星。
“大漠寻宝的事儿,能叫跟踪吗?”
陆晚星嘿嘿一笑:“这叫碰巧,碰巧。”
“我呸!这丫头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你们背后,不知道安的是个什么心思!”
又是一道从未听过的嗓音传来,贺知洲扭头望去,竟在不远处的沙丘下,见到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
为首的中年男人手里握了把染血大刀,身上尽是被妖物抓挠撕咬的道道血痕。
他说话时面露不屑地睨一眼陆晚星,扬声道:“她哥就干过谋害修士的行当,你们可得小心,莫着了她的道。”
陆晚星朝他做了个鬼脸。
“这些人是横穿大漠的沙匪。”
温鹤眠传音道:“二位小心行事。”
“几位不必如此防备。”
领头那人朗声笑道:“在下姓钱,排行老三,叫我钱三便可。我们都是平川里土生土长的人,亲眼见过仙魔大战的惨状,对修士最为敬重。今日相见,绝不会做出不忠不义的丑事。”
这群提刀的沙匪煞气深重,旁侧拿剑的修士剑气四溢,无论哪一方都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妖魔本就存了退却的念头,这会儿见他们陡一汇合,当即尽作鸟兽散,很快没了踪迹。
贺知洲道了声“多谢”,转而望向身旁的陆晚星,用了颇为无奈的语气:“小姑奶奶,你跟着我们到底想干嘛?”
“我、我这不是——”
陆晚星吞吞吐吐,干脆破罐子破摔,挠挠头一股脑道:“我这不是想着,既然你们修为高深,妖魔定然不敢近身,只要跟在你们后边,就能在大漠深处找到更多宝贝了嘛……”
这人真是为了钱,连命都不要啊。
贺知洲努力吸了口气,听见那叫做“钱三”的沙匪头子发出一声冷嗤:“拼了命地大发死人财,兄妹不愧是一家人。”
大漠之中最讲究快意恩仇,他们作为沙匪,更加看重道义与侠情。
无论是当年几位镇民出卖修士,还是陆晚星等人盗取遗物,在他们看来,都是极为令人不齿的行径。
陆晚星像是对这种言语早就习惯,偏了头不做理会。
“他们对陆姑娘的恶意好大。”
林浔催动神识,暗里传音:“她兄长犯下的罪过,不应该由她承受吧?”
贺知洲亦是好奇:“当年那件事,具体的来龙去脉究竟如何啊?”
“当初魔族节节败退,唯一据点只余下天壑大漠。”
温鹤眠沉默片刻,顺着他的话应声:“大漠之中的魔气比如今浓郁许多,处处藏有致命陷阱,为保障绝大多数修士安危,以万剑宗决明道长为首,组建了一支十六人的探路小队。”
林浔猛然一惊:“决明道长!”
剑修之中,恐怕无人未曾听闻过这个名号。
此人一剑开山、剑气入骨,乃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只可惜陨落于仙魔大战之中,尸骨无存。
“魔修存了谋害的心思,于大漠之中布下致命陷阱,更是自魔域引来苏醒的‘魔神’,设作围杀之局。”
温鹤眠道:“决明道长力诛魔神,奈何精疲力竭,葬身于魔神临死前的自爆。”
魔神乃是堕化为魔的仙人或仙兽,实力超凡,传闻怀有灭世之能。所幸常年沉睡于魔域之中,鲜有苏醒的时候。
它们的存在,也是设下两仪微尘阵、阻隔人魔两界的重要原因。
“不对啊。”
贺知洲挠挠头:“如果当年的修士都葬身沙海,镇民叛变的这则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当年的十六人中,唯有一位名唤‘刘修远’的符修侥幸存活。”
温鹤眠敛了眉目:“只可惜他同样身受重伤,于数日后重病身亡。”
所以还是都死了。
林浔听得心里难受,晃眼一瞧,才发觉陆晚星已不知何时到了身边。
她看上去很是好奇,轻笑着朝他扬起下巴:“你们怎么都一动不动的?是不是——传说中仙门修士的传音入密?”
林浔蔫成了茄子,低低应了声“嗯”。
温鹤眠倒是面色不改,缓声开口问她:“姑娘方才所用,可是体修的技巧?”
陆晚星终于显出了一丝羞怯的神色,摸着鼻子点点头。
贺知洲不明白了:“你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学什么体修?”
“不学体修,你给我买剑买琴买符咒吗?”
陆晚星瞥他一眼:“我一来没钱,二来没修真门路,在大漠里捡到什么学什么呗。”
“没钱?”
贺知洲把她从上到下扫视一遍,语气更是不敢置信:“就凭你给我们亮出的那把剑,就能保你三生三世十里黄金,你还说自己没钱?”
陆晚星把嘴一撇,刚要出言反驳,却听得天边一声惊啸,好不容易散开的黑雾再度凝结,浓郁得模糊了视线。
“你们快看,沙丘上有人!”
一名沙匪骇然大叫:“那、那是——”
贺知洲寻声望去,在倏而大作的风沙里,见到两道修长的影子。
其中一人以黑纱掩面,看不清模样,而另一位……
猫瞳黝黑,面目白净,虽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却莫名有几分熟悉之意。
他感到身旁的小姑娘在剧烈颤抖。
“那是……”
陆晚星的整个声线都在颤,嘴唇苍白得失了血色:“那是我哥。”
她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