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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人听说, 心下一定, 便道:“二爷回去念叨着要送林姑娘表字……”
王夫人拧起眉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王家不比贾家, 虽都是以军功晋身的人家, 可贾家早已向读书习文上靠拢,王家仍旧是武馆家的那一套, 因此对女孩的教导就难免粗陋些。王家的女儿,从王夫人起,到薛姨妈, 再到凤姐,都是肚子里没多少墨水的。
听闻说的是这个, 王夫人颇不以为然:“兴许是他又读了什么书,小孩子家的玩意儿罢了,过两日就丢到脑后去了。”宝玉惯爱胡闹, 前两年还给他自己取过一个别号叫什么“绛洞花主”, 非让姊妹都称呼他的别号…
“我原也没在意,只是忽想起来这表字与别个有些不同, 爷儿们暂且不说,这些姑娘们, 还有个‘许嫁时取字’的说法……二爷的性情, 太太是最知道的。他本无心的,只是叫有心人听见了,那起小人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捉住了浑说, 反说坏了。再有哪个碎嘴给老爷知道……”袭人忙把自己想了一路的话说出来。
王夫人听了这话,猛然一惊,这才想起这一茬,忙道:“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有这个见识。”当日贾敏新嫁,回门时不还和老太太嘀咕林姑爷给她取字的事情,那样子能酸倒别人的大牙。
袭人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到彩云回来,才收起来。
王夫人想了一想,便道:“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
袭人答应着,接过绦子,方要走时,王夫人又叫:“站着,我白嘱咐一句:你是个细心周到的,只好生替我看护着宝玉,宝玉好了,老太太和我才喜欢。”又叫彩云赏给她两串钱,叫婆子好生送她回去。
袭人出了荣禧堂,心才怦怦的跳的厉害起来。她知道,自这会起,太太眼里才算有她这号人。
等回去上院,早已鸦雀不闻,宝玉屋里,上夜的丫头瞌睡的东倒西歪。只小榻上晴雯觉轻,听到声响,睁眼不耐道:“半夜三更的,折腾些什么,还叫不叫人安生一会了!”
袭人笑笑,并不计较,反倒说:“姑娘睡吧,有我守着。”说罢,一径去看宝玉睡得可安稳,又给他塞被角。
晴雯听这话,心里堵了一堵。今夜本就该她值守,偏她不知作什么不见了好一会,才回来又充起勤恳的款儿来了。夜深人静到底不敢多说,恐惊扰了宝玉,晴雯气的发闷,翻来覆去好一会,才勉强睡着了。
后院里朱绣也睁着眼睡不着,今天这一日经的事情忒多,脑袋里虽然滴滴滴个不停,朱绣当时没发现翠华囊有变化,才暂时丢开没理会。直到回自己房来,安心细看,才惊觉脑子里的系统它了不得了。
“检测到功德,系统最终升级”、“升级能量不足,回收强化功能、鉴别功能……”、“升级完成。提示:功德获取困难,效用无穷,请自行摸索”。
朱绣心里直咒骂,这是什么升级!好一会,先勉强自己平静下来。
朱绣一细想,忽觉得自己忒贪心了些,上辈子和这辈子遇见贾宝玉之前,脑袋里这个玩意不就是个摆设吗。系统虽然回收了那些功能,可自己仍然耳聪目明远胜旁人,最有用的翠华囊也依旧好好挂在脖子上;况且这个时代,她在内宅,那些功能说实话都不大能用上,便是少些便利,已经学到手的又没忘记,难道靠自己就不能弥补吗?
后宅的伎俩,大多还落在人心上。使得那些手段,也少有真刀真枪下药暗害的,再说就算是下药,医药不正是自己的老本行么,也看得出来。
朱绣这一反思,倒觉着失去的那些功能也没什么。这时候有了心思细思这“功德”,佛家有修功德一说,说白了就是善事善举,可又说获取困难,能叫系统提醒,可想而知绝不是一般二般的小事能得着的。
她忽然想起来,这些变化都是从她见到林黛玉的时候发生的,这是说黛玉本身有功德呢,还是说能从她身上获得功德呢?想着黛玉,自然就想起来那什么僧道、警幻之流,灵光一闪,莫非那真不是什么正经神仙?
想到这一层,朱绣心里越发觉得对:本来么,系统原先那些功能虽然也奇异,但远到不了这玄之又玄的层面;金陵十二钗,她也见得不少了,可都没让系统变化,到了黛玉,忽喇巴的就出来这个——朱绣看书的时候,就觉得绛珠被坑的巨惨:一株灵河旁的仙草,莫名其妙的被浇水,欠下灌溉恩德;然后又吃什么‘蜜青果’‘灌愁海水’,闹得愁肠百结,被警幻引导着去报恩……本是一株自由自在的仙草,绕了一圈就成了欠恩还泪去了,一生悲苦不说,便是泪尽夭亡后,回去也归于警幻手下掌管。怎么想怎么都觉着绛珠草被诓骗惨了。
若这么说,警幻等是野仙歪道,那她们不渡人不向善,反倒把好女子弄到什么薄命司也就说的通了。
况且不管是从前不顶事的时候,还是后来异化后,这两辈子,系统之于她总是好的。如今出现这功德,功德对自己也定然有用处……朱绣想的脑壳都疼了,索性撂下这些猜测,静待证验。
到底是走了困劲,朱绣总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做针线。等天光微亮,朱绣做完一幅炕屏,放下手里的针线,忽然有些怔愣:以往绣这么大一幅,少说也得两日,如今竟快了一倍有余!这样叫人知道,岂不惊掉大牙,就是娴熟的绣娘做这个,少说也得七八天才能成。
朱绣想一想,这是回收强化后,系统把原已得着的落到实处了么。
这么想着,朱绣收好绣品,拎起大铜壶,准备去茶房要些热水。方一开门,对面琥珀的房门也吱扭一声打开了,朱绣才抬脸笑看,就被琥珀脸上的油光和明显的毛孔吓一跳。
琥珀本打着呵欠,见她这样,恼道:“你见鬼了不成!都是你昨天说的那个故事,难受的我半宿都没睡着,你还来做怪样子怄我!”
朱绣心里才吓一跳呢,她往日也看得远,可却不像现在这样连脸上的汗毛都清楚,冷不丁瞅见,脸上就没收好,做出个牙疼的表情儿。
“你眼睛都红了。罢罢罢,你回屋去罢,等我提水来,咱们一起漱洗……”
琥珀摸摸眼睛,肿胀的厉害。这个年岁的小姑娘,且爱美呢,忙应着回房照镜去了。
等把自己打理明白,朱绣和琥珀相携往上房来,遇见的人都说琥珀“昨晚上做贼去了?眼珠子跟兔子眼似的”,恼的琥珀不行,反倒是真熬了一.夜的朱绣,精精神神的丝毫看不出来。
*****
贾宝玉才起身,陪着贾母吃了早饭,就被王夫人使人叫去。湘云生了一宿的气,也没等着宝玉来赔小心哄她,吃完了饭,更是人影也不见了,不禁深恼。
王夫人见了宝玉,先是摩挲亲昵,才叫滚进她怀里的宝玉坐好说话。
“你先生年前回家去了,前儿使人送来信,说家中有事耽搁,今年不能上来了……”
贾宝玉不等说完,就笑道:“先生家事要紧,我和姊妹们一起读书也使得。况且太太知道的,宝姐姐博古通今,我若有不懂的,只管向她请教就完了。”口里这般说,心下却道:不知林妹妹是否也能诗善词,日后大家一处,说些诗词典故,岂不妙哉。
王夫人点点他的额头,道:“你好生温书做些功课是正经,再淘气,小心告诉你老子捶你!”
贾宝玉扭股糖似的不依,王夫人被缠的没法子,儿啊肉啊的一会子才道:“你林家妹妹替你姑妈守孝,她家规矩大,不许你去烦扰!叫我知道了,立刻告诉你老爷,老爷只这一个亲甥女,看他打不打你!”
贾宝玉听说,立时抬头道:“太太这话好没道理。姑妈去了,林妹妹正伤痛,我去了还能帮着排解排解,一家子骨肉,哪儿就烦扰了呢。再有,昨日太太看见了吗,这个妹妹也有一块玉……”
话说的王夫人脸都撂下来,终归不舍得向儿子撒脾气,忍了忍道:“以后休提这些!她那玉是宫廷旧物,和你的全不是一事儿!总之你听话,别去搅她清守,若不然,我立刻告诉你老子,把你迁到前院读书去!往常你珠大哥像你这么大,也早出去了,若把这话说给老太太,想来老太太也是肯的……”连哄带吓,才把他唬住。
贾宝玉听闻王夫人要把他挪到前院去,以后不能和姊妹们一处,反倒只学那些仕途经济,脸都白了,恨不得立刻去向老太太求救。只得连忙答应着不去搅扰黛玉。
及回了他自己屋里,仍恹恹的不痛快,也不去找姊妹玩耍,只仰倒在床.上,口里抱怨道:“……是我时运不济,好容易来个神仙般的妹妹,还不得亲近。”很是扼腕的样子。
袭人度其意思,知道是太太那里着手了,面上仍装着不懂,坐上.床沿子,解劝道:“你又糊涂了,林姑娘是有孝在身的人,玩乐饮宴都做不得,便是在一处又有什么趣儿。”
见他还是闷闷的,赶忙又道:“你只这一年里头轨则些,待来年她出了孝,自然就好了,到时候姊妹们多少话说不得。再有,老太太虽不叫林姑娘晨昏定省的请安,可林姑娘难道就不来瞧老太太了,她来了,谁还叫你避出去不成?”
这话说得贾宝玉复又欢喜起来,袭人见状,立刻又道:“只你再别提那什么送字送名的事了!还有那个玉!”不待宝玉反驳,赶着又说:“云姑娘、宝姑娘来这久,你也没送过甚表字,叫她们知道了,许得想:我们打小儿长大的情分,还比不上才来的姊妹?再有,哪个大家小姐没个玉啊翠啊的,云姑娘、宝姑娘难道就没有,不过是一时不爱佩戴罢了。先前宝姑娘来时,你发作一回,宝姑娘大度,没计较,可这林姑娘呢。仔细她恼了你,更没意思!”
贾宝玉先还说“宝姐姐、云妹妹不是那样的人”,听到后头,也觉得有理起来。又见袭人言辞恳切,满心都为他虑着,不由得笑起来:“古人云‘云解有情花解语’,我可是得着一朵‘解语花’了。”
袭人不大懂这些辞藻,不过亦能听出宝玉是在撩戏她,不禁脸飞红霞,娇羞的模样把贾宝玉都看呆了去。
晴雯与麝月说笑着走进来,才打断了两人痴望,晴雯笑道:“哟,这是怎的了?两个傻看着,也不说话,叫我们以为屋里没人呢……”
朱绣竖着耳朵,知道那表字一节算是过去了,就不再理会那屋里大小丫头的言语官司,自己往眉寿苑去了。
眉寿苑守门的婆子见是她,忙让,笑道:“绣姑娘快进来,小主子一早就吩咐了,姑娘是自家人,以后不必通报。”
朱绣笑道:“那谢谢妈妈,您忙着。”
眉寿苑三间大正房,两侧又各有两间耳房,这一处是黛玉的住处,宽敞的很。后院游廊曲折,隔着花架草木,假山奇石等做成的一个小花园子,从游廊上过去又有五间清厦连着卷棚,再往后就是梅鹿竹林。正房的两侧,东西厢房足有二十来件屋子,靠大门这里也有一排倒座房。庭院内粉垣黛瓦,极大的太平缸里养着锦鲤,最妙的是几株枝丫覆盖了小半院子的海棠树,因无人去摘那些海棠果,如今枝丫上挂满了红色小果,实在是美不胜收。
走至正厅门前,正遇上值守的婆子换班,桂月在一旁看着,还道:“茶炉子上有熬好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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