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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但全靠自己毕竟力量太单薄,接下来最好是能在南梁内部找到一些盟友。
南梁最有影响力的其实并非某个王公大臣,而是以王谢为首的各大世家门阀。所谓“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这些家族在江南发展多年,历经多次改朝换代而屹立不倒,影响力大到连皇帝都要主动去拉拢。
所以侯景最先想到的是通过政治联姻结交这些大家族,他自己没有门路,便给萧衍写信,说自己的妻子被高澄扣在了东魏,肯定是没救了,希望萧衍当个月老,从王家或者谢家的闺女里帮自己挑个媳妇。
侯景本以为要钱要粮萧衍都没意见,介绍个媳妇应该更没问题,没想到这个要求竟然破天荒地被萧衍给拒绝了。
萧衍倒不是对侯景起了疑心,这次他是真的觉得侯景配不上王谢的门第。而且这也不是针对侯景个人,就连他自己所在的兰陵萧氏,如果不是接连做了两朝皇帝的话,恐怕连给王谢提鞋的资格都没有。提起王谢家族,萧衍本人都有深深的自卑感。
于是萧衍给侯景回信,解释说王谢门第太高,不合适,要不我去朱家张家这些大户里给你找个媳妇好不好?
侯景看到回信当时就炸了,心说两个破门阀有啥了不起,等以后大爷有机会了把他们家的女儿都配给小厮,看他们还得瑟不。
他一气之下不搞联姻了,开始更加变本加厉地索取军需物资,有一次甚至狮子大开口直接跟朝廷要一万匹锦缎,说是要给士兵们做战袍。这下连朱异都觉得有点儿过分,最后给了他一万匹青布了事。侯景又借口朝廷给的兵器不够精良,申请调一些手艺好的铁匠到寿阳,说是要重新锻造兵器。
这些要求已经非常露骨,无奈萧衍的大脑完全不知道在想啥,全都点头同意。朱异也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道是领导好客不在乎钱,他也不便站出来拂了领导的面子。
当然,南梁也有不太笨的人,边上的鄱阳王萧范就一直看侯景不顺眼。萧范本来先被任命为南豫州刺史,没想到侯景半路截胡,把他挤兑到了合州。萧衍如此重视侯景这个外族,萧范也是醋意大发,天天盯着找侯景的毛病。他得知侯景在搞这些小动作之后,当即给萧衍写信告状,说侯景要造反。
结果萧衍不信。
当时南梁的国家安全工作由朱异全权负责,而朱异认为侯景没有任何造反的理由,萧衍对朱异又是绝对信任,同时也担心萧范借题发挥,所以直接回信告诉萧范说他多虑了,侯景现在寄人篱下,根本不可能造反。
萧范头很铁,继续上表,说自己不是在开玩笑,侯景是真的要造反,如果不早点解决掉,恐怕会有大麻烦。
萧衍还是打官腔,说就算有这事儿,也是朝廷来管,不用你操心。
萧范还是不死心,再次上表,主动请缨要带着自己的部队去把侯景灭了。
奏章按例先到朱异手里,朱异本来就对萧范就有戒心,看到萧范三番两次上表,也有点儿不耐烦了,于是直接把奏章扣了下来,还派人给萧范传话,说鄱阳王你这就有点儿小气了哈,咋连让皇上招待客人这事都要管?
从此之后,萧范所有关于侯景造反的奏章,统统被压在朱异手里,萧衍一封也看不到。
灾难发生前的吹哨预警就这样被朱异给掐灭了。
此时侯景那边的人马和物资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盟友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南梁对侯景来说毕竟是个不熟悉的地方,没人帮忙他总归有些不放心。恰巧萧正德在北魏的那段时间同徐思玉的关系很好,经常跟徐思玉发萧衍的牢骚,徐思玉就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侯景。侯景又派人调查了一下萧正德的近况,发现这家伙是个很好的突破口,这才派徐思玉偷偷跑到建康去跟萧正德接头。
这些年南梁国内太平无事,萧正德一直找不到机会,天天愁得要命,此时得知侯景想要搞事情,不禁大喜过望。他一点儿都没犹豫,马上给侯景回了一封信,说哥们你说得太对了,现在这个朝廷的确不像话,我早想好好整顿一下,既然你愿意辅助我,那咱俩就里应外合,赶紧开干。
萧正德这么迫不及待,整得侯景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心说这个家伙还是萧家的人么?咋比我还积极?另外他也担心萧正德胸无城府,搞不好还没动手就会被人按住。稳妥起见,还得再找一个靠谱一点儿的。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羊鸦仁。
羊鸦仁是萧衍派去南上支援他的领队,两人在悬瓠城里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羊鸦仁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名将,但能力还算中规中矩。
侯景也是有点儿飘了,他依旧连试探都没有,直接写了一封信派人给羊鸦仁送去,邀请他一起造反。
羊鸦仁这段时间很惆怅,他擅自放弃悬瓠之后,既不敢去打东魏抢回地盘,也不敢回建康面见萧衍,只好领着部队在淮河边上晃悠。
看到密信之后,他二话没说,当即派人将侯景的使者扭送到建康,同时告发侯景要造反。
毕竟他只是犯了错误怕被老板骂,并非想要掀老板的桌子,而且这是一个表忠心的好机会,老板一高兴没准就把他之前的罪名给免了。
萧衍收到报告之后有点儿半信半疑,赶紧把朱异叫过来问啥情况。
朱异道:“侯景只有区区几百人,能折腾起多大的水花?这后面可能是有什么误会,我去调查一下就好,您没必要多虑。”
萧衍想想也是,我对侯景这么好,他岂能恩将仇报造我的反?搞不好是羊鸦仁这个家伙在捣乱。算了这些破事儿交给朱异去处理吧,我就不盯着了。
侯景得知使者被羊鸦仁抓起来了,也吓了一跳,后悔自己这次有点儿托大。好在后来又听说萧衍根本没把羊鸦仁的报告当回事,这才把心放了下来。
他索性将计就计,给萧衍写了一封撒娇信,坚称自己是清白的,他现在被高澄逼迫,流落异乡,岂有再次造反投奔仇敌的道理?羊鸦仁明显是在诬陷他。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多有一点儿地盘容身,如果这点儿要求都满足不了的话,他就只能带人到闽越一带当土匪去,到时候看您老先生的颜面往哪儿搁。
萧衍一看侯景这明显是受委屈了啊,赶紧表达歉意,说都是我招待不周,才让导致客人说出这些有怨气的话,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样吧,你先消消气,以后我多补偿你好不好?
萧衍也的确是好面子,从此之后侯景都不用写信了,各种好东西从四面八方咣咣咣地主动往寿阳送,慰劳侯景的信使前后相望,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