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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两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我很容易恋爱。”

    他笑了,眼里不再有忧伤的眼神了。我们一起来到街上,走过德尔伯恩火车站,来到联邦大厦,他进了大厦,我走回办公室。风很大,芝加哥一月的寒风刺骨,我把双手插进大衣兜里,低头赶路。

    来到楼门前,我仍旧低着头,打开门,走上楼梯。这时听到上面有脚步声,我抬起头来。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走下来,她的脸长得很像克劳迪考伯特,但没有克劳迪的圆。她很高,足有一米七,穿着一件绒毛领的黑色长外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给人的印象却很深刻。她那短短的黑发上戴着一顶别致的黑色贝雷女帽,一只手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当她和我擦肩而过时,我对她笑了笑,她也回敬我一笑。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清香,问起来不像是香水的味道,而像某种花的香味。不知怎么,她身上的芳香让我陶醉,这是一小时之内,我第二次坠入情网了,我只是有点情不自禁。

    她突然停下来问我:“你在这幢楼里有间办公室,还是只是拜访某人?”

    我转身面向她,学着唐纳德科尔曼的样子斜倚在楼梯扶手上,尽管那楼梯扶手的安全性十分值得怀疑。

    我带着不可言喻的自豪回答说:“我在这儿有间办公室。”

    她笑着说;“喔,那太好了!也许你知道黑勒先生的营业时间。”

    听了这话,我喜不自胜,以致有些语无伦次。

    “黑勒先生就是我,我就是内森黑勒。”

    “喔,好极了,我就是要见你。”

    她走上楼梯,我让她走在前面。当她从我身边过去时,她的身体碰到了我,她的芳香再次让我陶醉。穿过走廊,我带她来到我的办公室。她走进去,我接过她的外衣,把它挂在衣架上。她两只手拿着那个小钱包,踌躇地站在那儿。

    她长得出奇的漂亮:白皙的肌肤,红润的面颊,红艳丰满的嘴唇,在她的一身黑色服装的衬托下显得更加娇媚动人。她穿着黑色的过膝长裙,黑色的高跟皮鞋,尤其是那顶贝雷帽使她看上去像个舞蹈演员。

    我挂起我的上衣,随后请她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我坐到她的对面。她向我伸出手,我不知道应该吻它,还是握它,于是我只好轻轻地捏了她的四个手指一下,然后坐下。她微微扬着头,正襟危坐。

    她自我介绍说:“我叫玛丽安比姆,我没有艺名。”

    “你没有?”

    “这是我的真名,我不喜欢艺名,我是个演员。”

    “真的吗?”

    “我在一个小剧院演戏。”

    我想那一定是个很小的剧院。

    我说:“我明白了。”

    她坐得更直了,睁大眼睛,说:“喔,别担心!尽管我还只是个小演员,但我并不拮据。”

    她摆出一副一定要我相信的态度。

    “我没认为你穷啊!”“我有固定的收入,我在广播电台工作。”她进一步解释道。

    “是吗?”

    “是的,我的生活很宽裕,你听广播吗?黑勒先生。”

    “我有空儿时听。我正打算在我的办公室里安一台。”

    她环视四周,好像在看我买来收音机应该放在哪儿,结果,她看到了折叠床。她极富表演性地用手指着它,但一点儿也不装腔作势地问:“那不是一张折叠床吗?”

    我有点儿尴尬。

    我说:“可能是吧!”

    她耸耸肩,随后既不去想折叠床,也不去想我说的话,她看着我,笑着说:“坦白比尔。”

    我被弄糊涂了:“你说什么?”

    “那是我主持的节目。我主持好几个节目呢!‘坦白比尔’是其中之一,你听过‘第一夜先生’这个节目吗?我用几种声音主持节目,我认为这个节目是我做的最好的节目。”

    “我也是个喜欢变化的人。”

    她很伤感地说:“他们都用真声。”好像那对她来说是大材小用了。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演员,这么有敬业精神,许多演员应该因此而感到羞愧。”

    “其实,芝加哥广播电台也有许多优秀的演员,黑勒先生,像弗兰西斯布什曼、艾伦里茨、弗兰克迪尼等。”

    我说:“还有艾迪肯特。”

    她立即纠正我说:“他不在芝加哥。”

    “那么,我们已经讲清楚你的工作能挣很多钱了,你雇用我干什么呢?”

    她那自命不凡的骄傲表情消失了,神情变得忧郁起来,她从小包里拿出一张小照片,递给我。

    “这是吉米的照片。”她说“我们是双胞胎。”

    我微笑着,对她说:“希望不是完全一样的双胞胎。”

    她根本没理解我的意思,只是冷淡地说:“是的。是的。”

    我把相片还给她,她摇摇头说:“你留着它吧!我想要你找到他。”

    “他失踪多久了?”

    “准确地说他没有失踪你可以找警察,他们会很轻松地找到他,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失踪案件。”

    我完全被她搞糊涂了。

    “比姆小姐,这是怎么回事?”

    “请叫我玛丽安。”

    “好吧,玛丽安。为什么你说你的兄弟不是失踪呢?”

    “我们来自衣阿华州的达文波特——密西西比的三个城市之一,听说过吗?洛克艾兰?莫兰?”

    这三个城市我都听说过。爵士乐手贝克斯贝德贝克就来自达文波特,一九三一年他被贩酒商给谋杀了。我听铁路工人说他的死使来自洛克艾兰的保罗惠特曼有了成功的机会。邦尼在莫兰打过比赛。但是我没说什么,因为她此时已完全陷入了对昔日的回忆之中,我不想打断她。

    她说:“我的父亲是个脊柱按摩医生,他还在世。达文波特是按摩脊柱治疗这个方法的发源地,帕默斯家族发明了这种方法。我父亲和他们家关系非常好,父亲是他们的开门弟子之一,但是父亲在一次交通事故中双手被严重烧伤,所以他不得不放弃他的工作。他在帕默斯学院教过一段时间课,现在又改行经营woc广播公司。”

    我打断她,问:“他的手坏了,怎么经营广播公司?”

    “woc是帕默斯家的产业,我最初的广播经验是在那儿学到的。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在广播中朗读诗歌。等我长大一些,我就有了自己的少儿节目,我为孩子们讲故事,比如童话故事。那时的经验使我能在芝加哥找到一份广播工作。”

    “吉米和我的关系一直都很亲密,我们都有许多梦想。我想成为演员,他想成为记者。童年时我们读过许多书,我想是那些书使我们充满了幻想和雄心,但是,那只是吉米的梦。我想你能猜得到,父亲只想让他子承父业,这是大多数老人的想法,可是吉米根本不那么想。他在奥古斯坦上了几年大学,学习的是文科,他想学新闻,但是父亲要他到帕默斯学院学习,吉米不肯去,父亲就取消了对吉米的经济支持,然后吉米就离家出走了。”她喋喋不休地说着。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问。

    “一年半以前,大约是一九三一年六月,正好是他退学以后。”

    “你来芝加哥多久了?”

    “已经一年了,我希望能在这儿找到他。”她说。

    “芝加哥是座大城市,许多人都可能来这儿。”

    “现在我知道了,我在达文波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

    “可以理解。但是你有什么理由相信他会来这儿呢?”

    “因为他说过他想到世界上最大的报社工作。”

    “特布报社。”

    “是的,而且任何一家芝加哥报社他都可能去。”

    “你认为他来芝加哥,可能到许多报社中找过工作吗?”

    “最初我是这样想的,我给所有的报社都打过电话,问他们有没有一个叫詹姆斯比姆的人在他们那儿工作,但回答都是没有。他们只是嘲笑我。”

    “他们以为你在给他们捣乱。”我试图向她解释。

    “为什么?”

    “詹姆斯比姆,吉米比姆,你知道后一个姓氏里有一个不发音的字母。”

    “喔,原来是这样,我根本没想到。”她好像豁然开朗了。

    “但他们可能想到了。他没有和你的家人保持联系吗?你的父亲或母亲?”我把话题拉了回来。

    “没有。顺便说一下,我的母亲在生我们的时候去世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此时任何补救似乎都是徒劳的,于是我只能换个角度问:“我猜是你一个人要找到你的兄弟你的父亲根本没有参与。”

    “是的。”

    “你还能告诉我一些别的相关信息吗?”我继续问。

    她想了想,说:“他曾跟我讲过他希望乘运货的车来。”

    “喔,我知道了,没有更多可靠的线索了吗?”

    “是的。但是你一定会尽力去找他的,对吗?”

    “当然,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向你做任何保证。我会到报社去查找,也许我还会问问那些街头乞丐。”

    “为什么要问他们?”

    “你的兄弟是个没有社会经验的年轻人,也许运气不佳,那他可能会沦为流浪汉,或许他已经乘货车去了别的什么地方。你想知道我的猜测吗?”

    “当然想。”

    她瞪大眼睛,很专注地看着我。

    “他来到芝加哥,没有找到任何工作,但又无颜回家,就沦落为流浪汉。我的猜测是,当他有一天感到全身疲惫、心灰意冷、思念家乡的时候,他会和家里人联系的,因为他已经长大了。”

    “黑勒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白皙的脸蛋涨红了。

    “叫我内特。留着你的钱吧!但是,如果你坚持让我找的话,我会去找的;可实际上,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他也会回家的。”我想劝阻她。

    她斩钉截铁地说:“请帮我找,黑勒先生,我相信你会的。”

    我没办法了,她太固执了。我耸耸肩,笑了“好吧。”

    她高兴地说:“太好了。”她的笑容使整个房间熠熠生辉。

    “我的收费是每天十元,这件事我需要三天,所以”

    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递给我“这是一百元。”

    “太多了。”

    “请拿着,黑勒先生,这是我该叫它什么呢?”

    “佣金,小姐。但我不能拿,这实在太多了。”

    “请收下。”

    “不。”

    “一定要收下。”

    “那么,好吧!”

    “好极了。”

    “你的地址呢?我怎么才能和你取得联系呢?”

    “我在东切斯那特有个广播站,我们那儿有电话,你可以打电话给我。”她告诉我号码,我把它记了下来。

    “它在塔城,是吗?”我说。

    “是的,你不感到惊讶,是吗?”她顽皮地说。

    我说:“不。”塔城是芝加哥的格林尼治村,城里的自由派艺术家的聚居区。但是有个问题我还有点不太明白,于是我问“告诉我,你为什么来找我?”

    她天真无邪地看着我说:“因为你的号码是电话薄上的第一个。”然后,她站起身,说“我得赶快回去了,今天下午我还得主持两档节目呢。”

    “在哪儿?”

    “商业中心。”

    abc和cbs两大著名的广播站都在那儿。

    我站起身,准备送她,说:“请允许我给您拿衣服。”

    我把大衣披在她身上,她的芳香在塔城都能闻到。

    她看着我,说:“我想,你一定会帮我找到弟弟的。”我从没见到过像她那样迷人的褐色眼睛。

    我给她开门,我说:“不一定。”

    可我心里知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她找她弟弟的。

    我走到窗前,目送她到街上,凝视着她穿过安全出口,最后看她的贝雷帽一晃,就上了出租车。

    我自言自语地说:“我想我真的是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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