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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冷冷地盯着我,我在他们眼前就如同一名面目可憎的入侵者,似乎他们根本未曾邀我同行一样。

    “把枪掏出来,雷德。”兰格不耐烦地命令着我。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黑勒吧。”我耐心地纠正着他。然后,我掏出了枪,他和米勒也分别掏出了枪。

    “我们有逮捕令吗?”我又问道。

    “闭嘴!”米勒呵斥道,连看也没看我一眼。

    我没有理会,继续问道:“我究竟该干点儿什么呢?”

    “我不是刚刚告诉过你吗?”这一次米勒盯着我说“闭嘴!”

    他那对藏在厚厚镜片后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两个圆圆的黑色玻璃球,让人觉得格外好笑。

    兰格插了进来“跟着我们,黑勒,可能会发生枪战。”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我们三个人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着。

    他们在一扇房门前停了下来,门上没有标明姓名,只有房间的号码——五五四。

    门没有锁。

    米勒第一个冲了进去,手里握着一支点四五式手枪;兰格紧随其后,手里握着一把点三八式左轮手枪;我像个傻瓜似的跟在他们后面,手里握着一支九毫米的勃朗宁自动手枪,而把兰格交给我的小手枪放在了上衣口袋中。对于一名警察来说,勃朗宁手枪并不是合适的武器,甚至它有时会让你身陷险境,不过我喜欢。

    我们闯进的是一间外间办公室,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办公桌,后面没有登记员,也没坐着秘书。相反,在靠左侧墙壁旁放着的一排座椅上坐着两个人——又是两个身穿棕色西装的家伙,大衣放在膝盖上,他们也就三十岁左右,看上去就像这屋里的两件摆设。

    暗色头发,苍白的毫无表情的脸,中等身材,其中一个鼻梁骨以前肯定被多次砸碎过,此刻他正在读一本名为黑色面具的杂志。另一个小子脸上长有铜钱般大小的斑疮,正坐在那儿吸烟,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盒菲利普摩瑞斯牌的香烟和一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拔出枪来,甚至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呆若木鸡地傻坐在那里,因为他们看见了手持枪械的警察。

    在门左侧角落里的衣帽架上挂着四件大衣和三顶礼帽,右侧墙边也摆着一排空椅子,办公桌的左后侧有一个饮水器,在外层卵石玻璃门和墙壁的中间还有一扇紧闭着的房门。

    这时,门开了。

    一个人斜倚着门框站在那里,毫无疑问他就是弗兰克奈蒂。尽管我们从未正式碰过面,不过曾经有人把他指给我看过。他长得十分英俊,有些瘦削,鹰勾鼻,v字型胡须,下嘴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他当过理发师,所以他的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光亮的黑发总是整齐地梳向左侧。他的穿戴也非常考究,灰色的条纹马夹,戴着灰白相间的黑色宽领带。尽管他实际上比人们形容的要矮一些,不过他仍旧与众不同,让人过目难忘。

    他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他盯着“哈里兄弟”的神情使我想起了刚才那名穿制服的老警察脸上的表情。“哈里兄弟”的出现使得奈蒂有些恼怒,这好像跟他们手里的家伙没有太大关系。

    突然搜查仅仅是场小麻烦,它不过意味着被控告,交纳保释金,然后又可以重操旧业了。不过警察这种象征性的突然搜查有时也需要进行几次,这可以给公众一个体面的交待。如果奈蒂这次被卷入,这会使他大丢面子,因为他刚因被控告偷税,才从里维沃斯监狱放出来没有几个月,而且现在他又接替了以前的黑帮老大卡朋的位子,那个“大家伙”在五月份时被送到亚特兰大的一所“大房子”里去了。

    兰格问道:“肯帕戈纳在哪儿?”他站在米勒的身后,把米勒作为自己的挡箭牌,就好像躲在一块岩石后藏身一样。

    奈蒂不动声色,反问道:“他在城里吗?”

    米勒说道:“我们听说你指使他对付托尼。”

    托尼就是市长;安顿丁舍迈克,又称“小托尼”

    奈蒂耸耸肩“我也听说你们的主子现在正和纽伯利打得火热,就差睡一个被窝了。”

    泰德纽伯利是卡朋帮在北部地区的冤家对头,如今他执掌着莫兰帮的大权。

    屋里陷入一片死寂。暴风雨就要来了!

    过了一会儿,兰格小声对我说:“准备动手吧。”

    我用一只手把那两个望风的家伙从上到下搜了一遍,他们两个都没带武器。我猜想,如果里面的房间是电报间的话,那么这两个小子一定只是跑腿的,而不是什么打手。兰格和米勒迟迟没有冲进里面的房间也说明了这一次的行动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他们已给屋里的人留足够长的时间去销毁证据啦。

    最终,兰格又说道:“让我们看看肯帕戈纳在不在那里?”他边说边向那扇紧闭的房门点了一下头。

    “谁?”奈蒂明知故问,嘴角硬挤出一丝微笑。随后他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他的那两名手下紧随其后。米勒、兰格和我走在最后面。

    里面的房间更大一些,不过没做任何装饰,一张大桌子占去了屋内从东到西大部分空间。在右侧的墙角,有一个铁笼,里面坐着一个戴着套袖、佩有绿色会计标志的人,在他前面码放着一捆钱,他根本就没打算把它们藏起来,也许他觉得放在抽屉里并不合适。在左侧的电报机旁站着一个手拿纸带的年轻人,进行交易没有这样的装置是绝对不行的。还有两个人坐在桌旁,其中的一个人戴着套袖,外衣搭在椅背上,在他前面的桌上摆放着四部电话。他面对着的家伙,长着鹰勾鼻,头上戴着一顶标有卡朋帮标志的珍珠帽。桌面上没有记事本,也没有纸张,只有几支钢笔和铅笔散放着。显然这是一间电报间,桌子一旁正在冒着青烟的废纸篓更加证实了我的这一推测。

    那名带着套袖坐在桌旁的人是这里我推一认识的人:乔波拉姆,他长着一双金鱼眼,大鼻子,身材魁梧,大约有四十五岁,是这里除奈蒂以外年纪最大的人了。奈蒂虽然保养得很好,不过也年近五旬了。那个头戴珍珠帽的小子大约在三十五岁左右,短小精悍,正吸着烟——他很可能就是“小纽约人”肯帕戈纳。那名坐在铁笼里的会计大约在三十岁左右。而那个手拿纸带的年轻人,有着一头鬈曲的深色头发,蓄着胡子,看上去绝对不到二十五岁。兰格命令那名坐在铁笼里的会计走出来。他个子不高,长得却很结实,他走出来坐到了肯帕戈纳的身边。肯帕戈纳目光冷冷地盯着“哈里兄弟”和我。米勒吩咐那两名望风的也坐下来,他们乖乖地照做了。最后,他又命令其他人站起来,开始搜身,第一个搜的就是肯帕戈纳,他身上什么也没带。

    “这是怎么回事?”站在桌子一侧的奈蒂似乎很迷惑不解。

    米勒和兰格又互换了一下眼神,我感到这其中一定大有名堂。我紧握着手枪的手开始出汗了。我注意到两个坐在桌前的人并没有做任何可疑的事,他们的手都放在桌子上,靠近电话机。每个人都被仔细搜过了,当然奈蒂除外,不过他那身挺括紧身的装扮表明那里面也不可能藏有什么武器。

    奈蒂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盯着米勒和兰格,我感到他的目光在“哈里兄弟”的身上发生了效力。肯帕戈纳的目光也没有善意。屋子里一下子显得燥热起来,空气中隐隐传来嘶嘶的声音——或许这是奈蒂发出的警告声?

    终于兰格开口了:“黑勒?”

    “什——么?”我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像个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

    “搜一下奈蒂,把他带到外面。”

    我走了过去,手里依然握着枪,不过没有任何威吓的意味,我让奈蒂跟我到外间去。奈蒂不耐烦地耸了耸肩,但还是跟着我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不知该如何发泄这场怨气。

    在外间办公室,他解开了衣扣,就好像在展示衬里一样,村里是用碧绿色的真丝面料做的。我仔细搜了搜,没有枪。

    在我的大衣口袋里装着手铐。奈蒂转过身,背对着我,将双手背到后面,听凭我给他戴上手铐。这时他扭头问我:“小伙子,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太清楚。”我一边回答,一边松了松手铐,这时我发现他嘴里正在咀嚼着什么。

    “嘿,”我说道“你到底在干嘛?把它吐出来。”

    他仍在不停地嚼着,我可不管他是弗兰克奈蒂还是别的什么人,猛地拍了他的后背一下,于是他吐出了口里的东西,是一小团纸,现在已经成为纸浆了。这张纸肯定是在我们闯进来之后才写的,要不然它早就被屋里的那些人给烧掉了。

    “干得不错呀!弗兰克。”我一边说,一边抓紧他的手腕,把手铐上紧。这时候,兰格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关严门,走到我身旁,随即朝奈蒂的后背就是一枪。枪声震动四壁,子弹直穿过奈蒂的身体,嵌入木质的镶板里。

    我倒退了几步,惊呼道:“天哪!”

    就在奈蒂倒下的那一刻,他转过了身。兰格又补了两枪,一枪正中奈蒂的胸部,一枪打中了他的脖子。点三八式手枪的射击声在这样一个小房间里就如同轰轰的炮声一样震耳欲聋,衣帽架上的金属挂钩被震落了下来。

    兰格仍不死心,当他打算再次开枪的时候,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迅速把手抽了出来,安慰我说:“别紧张,雷德。你带着那把我交给你的小手枪了吗?”

    我能够听见里面房间里的咒骂声,以及米勒装腔做势地让他们退后的声音。

    “是的。”我答道。

    奈蒂躺在地上,四周是一滩鲜红的血迹。

    “把它给我。”兰格命令道。

    我把枪递给了他。

    “现在进去帮帮哈里吧。”他又说道。

    我转身进了电报间。米勒正用枪指着奈蒂的那些手下,他们现在全都站了起来,不过仍旧站在桌子周围。

    “奈蒂中弹了。”我说道,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这话是冲谁说的。

    肯帕戈纳用西西里方言狠狠地咒骂着。

    波拉姆的那双金鱼眼比以往更加突出了,他的脸因狂怒而涨得通红。他急切地问道:“他死了吗?”

    “我不清楚,也许他快要断气了。”我看了一眼米勒,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快叫救护车。”

    米勒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我。

    我又望着波拉姆喊道:“叫救护车。”

    他坐了下来,伸手抓过面前的一部电话。

    正在这时,屋外又传来一声枪响。

    我冲了出去,这一次是兰格举着手腕,他的右手正在滴血——在他的右手食指关节上有一处深深的划伤。

    地板上,在奈蒂摊开的右手手指间,那把点三八式的小手枪还在袅袅地冒着青烟。

    “你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吗?”我怒斥他。

    兰格没理我.只说;“我被打中了。快叫救护车来。”

    “有一辆救护车正向这里赶来。”我说道。

    这时,米勒走了进来,手里仍旧握着枪,他在奈蒂的身旁俯下了身子。

    “他还没死。”米勒说。

    兰格耸了耸肩,满有把握地说:“他会死的。”说着他转向我,一边用手帕包扎着伤口,一边命令我进去看着那些浑球。

    我又回到了里间。他们中的那个留着胡子的小伙子,已经打开窗户,爬到了窗台的边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惊呼起来。

    其他人都坐在桌旁。听到我的喊声,那个身子已经探出去一半的年轻人,姿势僵硬地停在那里。

    这时,桌旁的一个人给了他一把手枪。

    我没太看清楚那支枪来自何处,是谁扔给他的,也许是肯帕戈纳干的吧。

    转眼工夫,这个年轻人就开始向我开火,我只能扣动扳机向他还击。

    接着,他就从窗台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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