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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乎是些时令水果。篮子里有一封信,皮匠歪歪扭扭的字,说他不好意思面对她,石竹花至今还一刻不停地洗手,今天公安的人又来过了,看她神志不清才没有带走。请求江小鸥帮石竹花说两句好话,他们一辈子都记着之类。江小鸥折叠好信,让杨船去看看皮匠。杨船提起皮匠送来的水果,逃离似地出了病房。江小鸥看看李惠娟,李惠娟在揩眼泪,告诉江小鸥她就是娟子,各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了,说出来只能让她笑话。江小鸥的眼酸酸,一些往事涌上心头,“世界很小啊。”
李惠娟手机又响起来,还是那首“今天是我们的纪念日,今天我们开始对自己诚实……”李惠娟看一眼来电显示,不接,让那首歌唱了很久。江小鸥在过去沉沉的梦里醒来,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下午6点了。杨船还没有来,江小鸥打开他的笔记本电脑,看了一会儿他写的小说,刚开了头,也看不出个所以然。39床的儿子要了医院送的盒饭,吃得津津有味。他咂巴的声音很大。李惠娟鄙夷地说:“你小声一点,又不是猪。”39床的儿子脸色红了,不知道要怎么对会付他碗里的饭菜。江小鸥对他递了个眼色,他又慢慢地吃起来,吃几口又用眼睛的余光瞟瞟38床。
蔡专家又来了,江小鸥住院之后,他几乎天天来晃一圈,有意无意地说,向副市长很关心江小鸥,好像他与向白玉之间有多近似的。江小鸥只是笑,问那天打石竹花的人到底是谁?
蔡专家故作神秘地说:“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为好。”江小鸥讨厌他虚浮的脸,就说她要出院了,让他别来。蔡专家说:“可以不忙出院,挂着完全好了再说。不过你可以去上班,老板说你坐在办公室就行了,有那么多病人相信你。看见你,她们放心。”江小鸥只是苦笑。蔡专家走后,江小鸥出了病房,在走廊里走走,发现她的脚已经有力了,就乘电梯下到院子里。
江小鸥在院子里碰见市医院的妇科主任,江小鸥招呼一声,妇科主任显得并不热情,两个人在市里多年,在学术及手术方面,两人平分秋色。两个人站定,两句话就说到本行,妇科主任说:“你们太黑了,算什么医生。”
江小鸥很勉强地笑了笑,“投奔你行不。”
妇科主任打了个哈哈:“听说给你十五万年薪,我们庙太小,给不起。”妇科主任话没说完就走了。江小鸥站了会儿,从身旁而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耳里灌进没病有病小病大病黑之类的字眼。
江小鸥只觉得燥热难当,她径直出了医院大门。大门面对大渡河,河边聚一堆人指指点点。江小鸥听人群里的人在议论,说隔壁大学一个陕西来的学生跳河自杀了。人们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多半为情自杀。江小鸥望一眼滔滔大渡河,这刚刚吞噬了一条年轻生命的河流,依然壮阔无比,夕阳之下的河流闪金烁翠,很多人在抢着拍照,忘记了自杀的学生。生命于熟不相识的人是多么的无关紧要。江小鸥想到在北京的杨帆,天远地远,也不知怎样了?
江小鸥慢慢地沿江边行走,头脑里全是杨帆的影子。江小鸥住院,杨帆正和同学在西藏写生,也没告诉他。孩子回到北京,江小鸥也快恢复了,也就没对他说。
江小鸥走到三江汇合处,坐在露天的椅子上,旁边是一个正打开笔记本电脑的青年雕像。江小鸥觉得他像杨帆,就目不转睛地盯住雕塑细细地看,引来一些行人的指指点点。江小鸥垂下头,看见垂落的头发里有了白发,心里流过一种时不待我的感觉。
她站起来,走到自家医院的门口,阳光医院几个大字早早地开始变幻着色彩。江小鸥看着那几个字,又一阵心痛袭来。门口的黄葛树没有叶子,苍老的枝桠更加遒劲。江小鸥在熟悉的地方像一个陌生人那样站了好一阵,然后走过老城门,他看见皮匠,在城门旁边摆了摊子,摊子对面是明亮而气派的临江阁。石竹花坐在一堆烂皮鞋中间,皮匠端着一碗面,说:“吃一点,再吃一点。”
江小鸥看到石竹花惊恐不安的眼睛和流涎的嘴角。江小鸥觉得很奇怪,问黄皮匠石竹花到底怎么啦?
黄皮匠说:“石竹花从局子放出来就成这样了。”
江小鸥在石竹花面前坐下来,拿了她的手看,她画了花的指甲折断了,手臂上有一些紫痕。江小鸥说:“他们又打你了?”
石竹花突然抽回手,向江小鸥脸上抓去。幸得黄皮匠在旁边拉住了。黄皮匠试探地说:“你的医药费很贵吧?”
江小鸥问怎么啦?
黄皮匠哭丧着脸说:“阳光医院保石竹花出来,前提是付你的医药费和不再追究我们被打的事。”
江小鸥脸煞白,骂了句卑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