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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阿青看向白玉盯住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大家本来想把各个品种通吃一遍,可是被老头的话搅得没了兴趣,分头散了。向白玉回到保健院,看江小鸥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江小鸥的脸色很难看。向白玉叫了声小鸥,她很久没有这样叫过她了,江小鸥刹那间有些感动,她看着向白玉,眼睛发酸,忍着没让泪流下来。向白玉说:“挫折是暂时的,你一定会重新站起来。”
江小鸥说:“我倒下了吗?”
向白玉说:“我们是朋友,小鸥。我会为你争取的。”
江小鸥说:“如果能够重来,争取也许会有意义。可是晚了。”
向白玉挽着江小鸥的手臂说不晚。江小鸥挣脱出来,把小女孩推到向白玉面前,“这是花儿,我干女儿。”
向白玉看看小女孩的眼,“花儿?哪弄来的干女儿。”
江小鸥对小女孩说:“花儿叫阿姨。”
花儿定定地看看向白玉,睁着一双明净的眼,却不叫。
向白玉问这问那,花儿只看着江小鸥不答理向白玉。向白玉说:“是哑巴?”
江小鸥说:“不是。还记得那个美蓝救活的孩子吧。我们都知道那瓶药是怎么回事,花儿就是那个孩子,她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你说这事不是晚了吗?”
向白玉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说她不明白江小鸥说的是什么意思。江小鸥就带着花儿径直出了院子大门。在青衣巷走了一圈,到一个卖泥人的小店里,花儿要了一个戴高帽子的小人。她专心看小人的样子,像个三岁的小孩。江小鸥的心变得更沉了。
花儿的母亲把花儿带来的时候,对江小鸥说花儿让干妈白疼了,七岁了,智力还不如她弟弟。江小鸥想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来了,想躲也躲不过。她说女孩子智力比不得男孩。话是这样说,可她的心却吊起来,找不到着落的地方,发虚。林秀花要带花儿回去。江小鸥说花儿还没来这儿玩过,让她留下来。林秀花说那太添麻烦了。江小鸥抚着孩子的头发,爱怜地把孩子揽进怀里。说花儿长得这么好看,一定不会有问题的。林秀花倒很坦然地说:“命呢,叫花儿摊上了。花儿她奶奶给她算过命,苦。”江小鸥没有说话只是把孩子更紧地抱在怀里。林秀花看江小鸥真喜欢花儿,就把孩子留下了。
花儿一直很安静,她母亲走,她也没哭。她由江小鸥牵着,她就依赖上江小鸥。江小鸥带着花儿去江边,从杨船到海南后,她就没有来过江边了。江边修葺一新,种了热带才有的椰树。树下草坪绿得诱人,花儿在草地里玩,看见一只白色的蝴蝶,就追起来。江小鸥露出一点笑容,但愿孩子是正常的。
第二天,江小鸥向向白玉请了假,说她有事要上省里几天。向白玉以为她有情绪,说没事了再回来上班。江小鸥带花儿去省里做了各种检查,花儿身体发育都正常,就是智障。江小鸥问医生这和出身时大脑缺氧时间长有没有关系,医生很谨慎地说:“有关,但也不能肯定。”
江小鸥知道医生不可能说肯定。但是江小鸥从此后那种明快的心境没有了。花儿的病像一团巨大的阴影,随时随地笼罩她周围。她觉得她是一个罪人,一个对新生命犯有罪的人。
她带着花儿回到青衣巷。江小鸥还是像以前一样上班,做事,只是听不到她大声的朗笑了。她满怀心事的样子,职工在她面前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向白玉却没有给大家来议论的时间,上任伊始,一系列规章制度就跟随出台,她推出有偿介绍病人,对那些乡村医生介绍来的病员给予优惠的同时还给予乡村医生介绍费。从外院高薪聘请医生,把妇科和产科分开,让江小鸥当了妇产科大科主任。保健院就像她的年轻一样很快显出生机来。
业务多了,职工的福利就好。拿了钱的职工对向白玉自然另眼相看。一向对向白玉有成见的石竹花突然有一天杀了两只鸡提到向白玉家,说她会面相,一看向白玉就是做大事的人。当了院长的向白玉皱眉说,她从不迷信。石竹花又说:“江小鸥就没你的福相。”向白玉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石竹花感受到了她犀利的目光,她把鸡心领子往上提了提,好盖着那对张狂的*,涂了指甲油的手指往后缩缩。向白玉突然笑起来:“说吧,你想做什么?”
石竹花松了一口气:“听说你要招个收费的,我想……”
向白玉说:“谁说?”
石竹花说:“听别人说?”
向白玉站起来:“那你找别人说去。”
石竹花赶紧说:“是江小鸥看我没事做,劝我做点事。”
向白玉说:“既然是江小鸥,那你让她给你做个保证。”
石竹花成了保健院的收费员。其它收费员不穿白大衣,石竹花穿,她把衣服洗得雪白,还微微收了腰身。她喜欢穿着白大衣在保健院门口外走来走去,更喜欢病人叫她老师。穿上白大衣的石竹花经常送一些小玩意给大家,自己也越来越时髦。时髦了的石竹花越来越看不起皮匠。
石竹花当收费员三个月,向白玉就查验她账款不符,挪用公款五千多元。向白玉说七天内不补足公款,就让她到拘留所说话。皮匠从床下拿出了他的存折,还差得多。石竹花守住江小鸥哭,江小鸥找到向白玉,说既然是担保人就扣她的工资吧。向白玉说这样的人不适宜这样的工作,让石竹花当清洁工,石竹花却不愿意。石竹花辞职以后,失踪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把江小鸥的钱还了,还买了音响,就在皮匠的铺子里,两墙之间拴了根吊绳,当作吊床,自得其乐地唱歌。最喜欢唱的就是:“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秋天的风一阵阵吹过,想起了去年的时候……”唱得江小鸥心里酸酸的,想到杨船,不知他怎么样了。加上花儿越来越大,到了读书的年龄林秀花却不让她去读书,说她跟不上,让人欺负。花儿最喜欢的就是到江小鸥家来。江小鸥忙,有时只能把花儿托付给石竹花照看。石竹花却只顾自己兴趣,高兴时带着花儿满巷子转,买吃买穿,没兴趣时任花儿在烂皮鞋堆里玩,自己声嘶力竭地唱歌。江小鸥下班后带花儿,石竹花说她肚子痛,要花儿独自门口玩。江小鸥给她做了检查,说她是盆腔炎。石竹花很紧张的样子,说能好吗?江小鸥说又不是癌症。吃点药就行了。石竹花悄悄说:“输液是不是要快点,好了才能做那事。”江小鸥笑起来,“太贪床,不得盆腔炎才怪。”石竹花很好奇地说:“你家那口子走了那么久,你不想?”
江小鸥不想和石竹花说这种事,只说要去看花儿,出了诊断室。花儿不在门口,江小鸥喊了一阵,没人。江小鸥急了,跑上楼,看花儿是否回了家,家里也没人。江小鸥急匆匆下楼,到青衣巷找,没人。到了江边,有两个老人在江边钓鱼,江小鸥问他们见没见过一个小姑娘。老人很肯定地说没有。江小鸥的心才稍稍有些放松,她又走回青衣巷。边走边问,有人告诉她,有个小姑娘到郑婆婆家去了。江小鸥到了郑婆婆家里,花儿正蹲在地上,用天使一样的眼光盯住羊,嘴里说羊儿羊儿快吃草。
江小鸥拉起花儿,“怎么到这儿来了。”郑婆婆说:“她跟着羊来的。”江小鸥沉默一阵,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想借超自然的东西来宽慰自己的心灵。江小鸥说:“郑婆婆你看花儿将来好吗?”
郑婆婆说:“不醒才好。”江小鸥不想再问了,她觉得郑婆婆不光是一个民间算命先生,倒是她人生的经验教会她看透了生活的本质。江小鸥让花儿给婆婆再见,郑婆婆送她们到门口,看江小鸥和花儿的背影叹了口气说:“苦命人。”
江小鸥听见了,只当是说花儿的。她蹲下来,背上花儿,花儿贴紧了她,她有一些感动,上帝让她在受尽折磨的时候,也把花儿像女儿一样送到她的生命里。
江小鸥把花儿送回林秀花家。花儿虽然智力不如她弟弟,但是林秀花和她婆婆安然地接受了这一切,并不因为花儿让她们对生活的期待和乐趣减少。江小鸥的心好受一些,但是还是像压着块石头,因为林秀花并不知道,这和江小鸥的错误有联系,她们只是说这是命,既然是命只有接受。江小鸥也只能背负这样的秘密,继续扮演恩人的角色,这让她自己觉得像个魔鬼一样的卑鄙。唯一能减轻她心理负担的只有工作。
江小鸥虽然不是副院长了,但是那种习惯了的工作方式却没有多大的改变,她还是喜欢呆在科室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管,保健院的主要业务就是妇产科,职工私下说,江小鸥是实质上的院长。向白玉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她只是喜欢工作,这总没有错,而且这样向白玉不会多为业务操心,可是向白玉又不放心,怕她的位置坐不稳。开会时,她略为向黄局长透露了一点心迹。黄局长说:“把江小鸥提为副院长吧。”
向白玉说:“你们要提她,当初何必下了她。”
黄局长说:“有人帮你管业务,你才能甩开干嘛。你把心思放在扩大保健院上。眼光放远点。”
向白玉会心一笑。她多少理解男人才是这个世界主宰的原因。他们在跨出第一步的时候,就想到三步四步。(未完待续)